第6章 ☆、別人的誤解
此時此刻,秦總裁提到的楊天昊和吳越在宴會大廳裏莫名渾身一抖。
當然不是因為遙遠的心電感應了,而是面前這姑娘說的那一句“秦總去接他夫人了,等會就到”。這句話帶來的震撼度,可比看到眼前姑娘在說這句話時候淡淡的落寞強太多太多了。
眼前這姑娘在看到對面兩人精彩絕倫的表情後,感覺出一些端倪,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呃……你們……”
“沒事!”吳越聲音略大,連自己都吓了一跳。
倒是楊天昊先回過神,看了眼仿佛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的吳越,哭笑不得地說:“雲哥那老婆啊,可真是極品。我們這一圈人裏,沒個人能戰得過她,我說呢,怎麽看起來這麽平平的女人就嫁給雲哥了,還一嫁就是好幾年都沒離。”
“她……很厲害嗎?”女孩輕輕地問道。
吳越十分鄭重地點頭,“嘴很厲害。”
“喲,沒聽錯的話,吳總這是在誇我呢。”
熟悉的聲音一響起,吳越就整個人一激靈,從座位上刷的站起來,神情肅穆地對款款而來的女人說道:“大嫂好!”
歡慶呵呵一笑,表情溫婉地走到吳越身邊坐下,“瞧瞧這小胖腿小胖蹄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吳子跟誰請安呢。來,別客氣,我準了,小吳子一塊坐會。”
楊天昊憋笑憋出內傷。
看着吳越一整張胖臉扭曲得跟卡西莫多似的,就心裏一陣痛快。
吳越這胖子平時無法無天的,除了聽秦雲彥的話,第二能治住他的大概就是陳歡慶了,然而個中原因他不好說。正樂着,就聽見歡慶叫他:“小楊子樂啥呢,瞧你那小嘴兒翹得,能頂個頭牌傾城一笑了。來,別客氣,挨着小吳子一塊坐呗。”
原本被楊天昊和吳越塑造的肅穆氣氛,被歡慶幾句話給攪得“其樂融融”。
秦雲彥站在一邊淡淡看着,眼底有些不明的情緒在流淌。
吳越和楊天昊是他這麽些年最得力的小弟了,說是小弟倒也不大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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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昊平時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到底家裏也是開房産公司的。只是頭頂上有個大哥,樣樣都優秀,把他這個看起來混吃等死的弟弟拉了一大截距離,每次回家不是被嫌棄就是跟父母吵架,養了一副叛逆性格。
然而到底是天下父母心,一邊嫌棄一邊還是十分在意這小兒子的。其實說到底秦雲彥就是受人之托,收留人家兒子在自己公司幹活歷練歷練,時間久了,楊天昊性格開朗熱乎的,一直跟在他身後雲哥雲哥地叫,他自然也是樂意多個使喚小弟。
這兩年,楊天昊懂事許多,跟家裏的關系也稍有緩和,也算是好事。
至于吳越,倒是沒什麽身底,人特別老實。智商情商必須是沒有總裁大人高,但在金融方面的眼光獨到,前兩年還是他小弟在公司裏做總監呢。這兩年已經自立門戶自己開公司了,饒是如此,也沒有影響到他倆這麽些年的兄弟情誼,每次見到也總是雲哥雲哥的十分熱乎,平日裏沒事也總愛找他喝酒聊天的。
其實秦雲彥吧,含着金湯匙出生,一路順風順水的,看起來也就是個富家子弟繼承家業,不負所望,開啓了第二代富業的成功男人。可越是如此,就越難說清楚一些身在高處的孤獨。人爬的高了,虛虛浮浮的東西自然多了去,這麽些年,那些真真假假的合作夥伴,來來去去的情人女人,從來都無法在他通訊錄裏長久地逗留。
他有兩只手機,平常,人們聯系他總是那一只。開會的時候,Dent幫他接;不開會的時候,他也是放在旁邊,一個辦公用具。而随身攜帶的那只手機,除了家裏人的電話,通訊錄一眼就望到底了。
楊天昊和吳越,就是他那只“随身機”裏的人。
說來也奇怪,這兩人跟他身邊來來去去的燕瘦環肥平時沒少打趣,但從沒将人家放在眼裏,唯獨碰上陳歡慶,每次都跟見了鬼似的。每次在他面前喊着大嫂,可背後沒少說她壞話。諸如脾氣不好,嘴巴毒,心思太深之類。但說的再多,也從不會把歡慶跟那些燕瘦環肥比較過一次。也是挺奇怪的。
回神這會,歡慶早跟一邊的小姑娘聊上了。
“我說這眉清目秀的小可人兒是誰呢,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吳越略驚奇,“大嫂,你跟她……見過?”
歡慶仿佛十分認真地皺眉思索了會,恍然大悟道:“喔!你不就是上次來我家門口送快遞……哦不,送禮物來的小姑娘麽?”
楊天昊沒忍住,“送快遞?!”
歡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她那時穿得比較樸素,我看着那眉眼幹幹淨淨的特老實,跟送快遞的小哥有異曲同工之處啊。想象一下,下雨天,快遞小哥帶着憨厚的笑容出現在你家門口,懷抱着那被雨水微微沾濕卻遠遠不及他身上全部濕透的衣服的你的快遞……”
那小姑娘神情有些難看,尴尬地說道:“今天……唔,是秦總說要參加……參加宴會,才,才特意帶我去……去打理了一下的。”
“嗯,順便也打理了一下負心漢。”
“啊?”小姑娘擡起頭,一臉茫然不解,仿佛一朵沾了晨露的小白花般無暇。
“你叫什麽?”
“我叫張子書,書本的書。”
“挺文氣一名兒,跟你人倒是挺配的。”歡慶說着,剜了眼站在一旁看戲一般的秦雲彥,“喲,總裁先生,這什麽風水都轉成這樣了?還輪到我來過問你的新妹子了,顯得好像我特老特黃臉婆似的,你就不知道介紹一下你的新口味?”
秦雲彥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眼神卻看向了這會略顯激動站起來的張子書同學,她臉很紅,白皙的手有些顫抖。
定定地看着歡慶不解的面容,她的聲音很清脆,在宴會大廳裏毫不起眼,卻一字一句異常铿锵似的。
她說:“秦夫人,我無意冒犯您。但如果您覺得因為助學款這件事情,我和秦總之間會有什麽的話,我想您可能錯了。秦總裁資助我讀書我很感激,我确實沒有很多錢,但我對秦總只是單純的感激而已,如果我的什麽行為讓您誤解了,我跟您道歉。”
說着,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不卑不亢地看了秦雲彥一眼。
歡慶笑容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地看着她,那眼神淡若無波,好像是洞悉了一切,又好像是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她不過是随口幾句話就激得她一池春水,到處潑人。被那眼神看了一會,剛剛還略顯慷慨激昂的張子書,沒一會,氣焰就有些發蔫了。
歡慶支起手,把下巴擱在手掌心裏,饒有興趣地看着張子書,一臉等待的神情,卻在一會的沉默之後略顯失望地說:“你說完了啊?”
張子書顯得有些氣憤,小臉通紅通紅的。
在她開口之前,歡慶聲音低低地說話了,語氣裏難得帶了點認真:“為什麽你會在意我的誤解呢?我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嗎?還是我的誤解會導致讓你在意的什麽人也誤解你,讓你不能忍受了呢?”
在場的人都微微一愣。
楊天昊和吳越只知道這嫂子很不好打發,特別是那一張嘴,最不好打發。但也不會料到她說起話來還真有……那麽點兒意思。
對嘛,陌生人的誤解有啥好在意的!
也就這會功夫,張子書已經調整了面部的顏色,從氣憤的通紅變成了略顯氣憤的微紅。但還是沒有接上歡慶的話。
突然,歡慶笑了,“哦,又或者你只是習慣性對每一個誤解了你的人去解釋和争辯。不得不說,這種性格導致的你日後的工作量蠻大的,怪不得看起來你瘦瘦弱弱的。”
這下氣氛是徹底尴尬了。
秦雲彥卻依然是一臉的雲淡風輕,饒有興趣看着張子書。
她臉上氣憤的神色幾乎消失無蹤了,帶了點委屈,帶了點傷心,輕輕地說:“很抱歉,我給了秦夫人十分糟糕的第一印象……”
“不,沒有。”歡慶幹淨利落地打斷她,“我對你沒有任何的偏見,只是……”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子書的着裝,奶白色的一襲連身短裙,襯着她姣好的容顏與身材,恰到好處的妝飾點亮着她精致的眉眼,那一臉幹淨得體的笑容也是恰好到處。就是這樣一個恰到好處任誰都看着舒服的女孩,在一些天以前,帶着惴惴不安,穿着洗得發白的一身衣服來她門前敲門,局促地絞着手指,只為了送一點她以為的貴重的禮物。
歡慶輕嘆,“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張子書沒懂這句話,睜着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歡慶。
就在這時候,宴會中間高臺響起了通過麥克風放大的主持人的聲音。開始介紹今天這個晚宴的目的以及到來的都有某某某。因為是宴會的形式,所以随意了些,沒有莊嚴的介紹和鼓掌,本着慈善應低調的原則,只是讓那些接受幫助的人上臺說了幾句話。
張子書是其中一個代表,自然是斷了這邊的話頭,如臨大赦一般走開了。
秦雲彥這會才拿出插在褲袋裏的雙手,閑閑地來到歡慶身邊坐下,十分自然,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可惜什麽?”
歡慶眉眼又是彎彎的,笑起來十分燦爛。
看這架勢,怕又是一場舌戰。
楊天昊和吳越果斷是起身,有多遠滾多遠,剛剛才見識了一場“女人的戰争”,這會再來第二場可是吃不消。而且歡慶那張嘴帶來的寸草不生,大概只有雲哥能扛得住,他們這些蝦兵蟹将,還不夠塞牙縫的。
“可惜了一朵祖國的花骨朵,沒開呢,就摧枯拉朽地給殘了。”
秦雲彥輕笑一聲,“我可沒對她下手。”
“糾正一下用詞,是‘還沒’下手。”
他笑了笑,論他身邊有過的學生妹,張子書絕不是第一個。倒是難得,歡慶會獨獨針對這一個,“你以前可沒這麽針鋒相對一個學生妹。”他看到她皺起眉,“終于覺得自己開始老了麽?”
歡慶一臉驚訝地看向他,“腦洞開大了補不回來,多少面和水都救不來你啊。秦總裁,你覺得我在針對她嗎?我想我說過了,我只是覺得可惜。”
“可你确實誤解她了,她為自己争辯,有何不可?”
歡慶放下手裏的紅酒杯,看着臺上那個笑容大方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帶着嘲弄的笑意,“如果她不是只為了誤解而争辯,是為了她的自尊而争辯,我會真心實意跟她道歉的。”說着她轉頭盯着他的眼睛,“我剛剛踩的,是她的自尊。可她不介意這個,就介意被誤解了。”
“那你覺得她要怎麽維護她的自尊?”
“噴我啊。”歡慶一臉理所當然,“有錢人了不起啊?有錢人就随便看扁別人啊?別以為自己男人有幾毛錢,就搞得好像全天下女人都在觊觎你男人似的。”
“她不噴我。”歡慶冷哼一聲,“站在那邊給我解釋,她和秦總真的沒什麽,還用了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我要真是個黃臉婆,當場就得撕了她。知道讓人誤解的最好方式是什麽嗎?”
他笑着搖頭,一臉等她繼續的表情。
歡慶聳了聳肩,“笑着說謊,或者急切認真地解釋一個事實。這種行為簡直就是灌溉懷疑種子的最好肥料了。”
她說這句話時,眼睛裏閃爍着一種叫認真的光芒,那是他平時見不到的,平日裏她的眼睛除了冷淡就是嘲弄了,再不然就是看不透的笑意。閃爍起這種光芒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她餓了想吃食物,困了想睡覺,那種面對自己生活基本需求時候的認真。
是的,陳歡慶最認真的時候就是對待自己的時候,又認真又鄭重,仿佛這世界上除了對待自己再沒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