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過城門
看着她這樣那樣往旁門左道上走,他也是有些乏累,這女人笨起來是沒邊了麽?
于是,他終是忍不住在她又一次失敗的時候提醒道:“你專挑些好笑好玩的,你就不曾想過,我喜歡甚麽?”
“你喜歡甚麽?”她睜大眼睛問道,“你又不同我說,我如何知道你喜歡甚麽?”
說得也是。
商衍皺眉道:“我若是同你說了,與直接答應你去齊國又有何分別?”
“無甚分別。”她點頭道,“所以,你直接答應我一起去齊國不就是了?”
他一愣。
差點就被這妮子繞進去了。
“不去。”
歡慶有些氣餒,“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你到底喜歡甚麽?你可知道我們時間并不多,我爹坐鎮軍中,雖說和齊軍有了暫時休戰的約定,可只是暫時你懂麽?我們若是不抓緊時間,可要打起來了。”
他轉過頭,不理她。
歡慶恨恨拍了桌子道:“今晚!今晚最後一次,本将軍還不能讓你開心,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去齊國!由不得你!”她說着,憤然拂袖而去。
商衍又忍不住笑出來。
他不禁有些考量。
按照是以往,以她的心性與聰慧,怕是也不會這樣同他周旋,直接等晚上綁了他去齊國便是了。如今有這番讨好他的心思,非要他同意了才去,是不是……也同他一般,動了心思了?據說,女人動了心思總是這樣,情在先,事在後。
商衍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想到她說的“今晚”不禁心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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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未料到是當頭一盆冷水!
她晚上确實是挖空心思來了,卻是給他帶來了三個美女!有歌姬有舞姬,扮作尋常服侍丫頭的模樣,跟在她身後進了營帳。
商衍見到那三個女人的時候,眼睛都瞪直了。
她怎麽笨成這樣?
可他的情态看在歡慶眼裏,卻是——這小子果然是喜歡女人!瞧這眼睛都看直了!
歡慶回頭看了眼自己辛辛苦苦找來的女人,即便是穿着這樣普通粗陋的衣服,也可以看得出她們柔弱纖細的腰肢,仿佛不堪盈盈一握的酥肩,以及那一雙雙白嫩修長的雙手……大概男人都是喜歡這樣的女人的罷。
眼前這個人與自己雖朝夕相處多日,不過也是個普通的男人。
這一刻她驀然覺得心酸。
低頭可見是她一雙布滿厚繭的手,她曾經也有像那樣的一雙纖纖柔夷。可她卻沒有撫琴沒有繡花,她拿起了劍。還記得當初她的爹爹每日都逼着她練劍紮馬步,束發扮男子……她也曾整夜整夜哭過,哭着問爹爹這是為何。
爹爹什麽也沒有解釋,只告訴她——軍令如山,不得不從。而那時候,她明明連個兵卒也不是,不過是個和那些撲蝶嬉笑的女兒家一般年紀的少女。
如今不去回想,她都要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怨過恨過的。甚至歡慶自己也要忘了,她是從哪一日開始,便再也不願哭了。她只是每日練劍騎馬,像一個男兒一般,随着爹爹南征北戰,保家衛國……
她想着,看了眼面前這個她以為不同的男子,鼻頭酸酸的。
卻硬了聲音道:“明日一早,随本将軍出行。”說罷,她也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徑自而去。
把商衍氣得歪鼻子斜嘴。
混蛋!
這回換做是他想要這樣罵她,看着她匆匆離開的身影又覺不舍得。他看也懶得看一眼面前這三個呆呆傻傻的歌舞姬,跟着歡慶出了營帳。腦袋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要不去哪兒撿個錘子,把她腦袋敲破了看看,到底有沒有腦子罷?!
歡慶去司馬營挑了匹黑馬,随便罩了件白裘,上馬就疾奔而去。
商衍跟着她來到了一處泉水邊。
她似是耽于心事,并沒有發現他跟在後頭,單手握劍,默然在水邊站了許久。突地,她伸手解了白裘衣帶,那雪白的披風便刷地掉落下來。裏頭是她常穿的一身铠甲,連睡覺都不見脫下的那一身。
她不知是怎麽了,有些憤懑似的,扔了劍,胡亂扯着铠甲。沒一會,那铠甲就被她扯落了,清晰可見是她的束胸帶,厚厚地裹了有十多圈。
商衍站在不遠處看她,那些堵在心口的因着她不察他心意的氣突然消了。
仿佛那個女人只身立于水邊的寂寥身影是刻在他心頭了。
她到底是如何以女兒身扮作男兒,度過這多年軍中生活的?
她又是如何越過重重考驗,以不輸男兒的氣性與智謀,做成燕國大将軍的?
她手上的厚繭,一臉的風霜,便是聰明如他,也沒法在第一眼認出她是個女人。而要做到這樣,商衍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付出了多少。那絕不僅僅只是粗噶一下聲音,換一下走姿的家常便飯。
商衍望着她,心口鈍痛。不知不覺間,這個傳奇般的“白袍将軍”就這樣深入他心間,竟是能舉手投足一颦一笑都牽動他心緒了。
他沒有往前,盡管十分想走去她身邊抱她,卻是也十分知曉她脾氣的。她這般心高氣傲,在這樣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無異于是往她心口紮刀子。商衍默然陪她站了些許時光,一個人回了軍營。
他把她送來的三個女人給送回去了。
一晚上,都沒有見到她回軍營。他克制住自己去找她的欲望,在營帳裏一個人坐着喝茶到了天亮。
寅時一刻,她從營帳外進來,手裏拿着一套煙青色長袍,像先前那樣丢給他,聲音冷冷道:“就現在,動身吧。”說着,她朝營帳內看了眼,似是有些奇怪,“她們都走了?”
他也沒有打趣她的心情,答道:“我長得便是這般登徒子的模樣麽?幾個女人便想要打發我,将軍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
“先動身吧,卯時一刻齊國邊城的大門便要開了。我們要趁着那時候扮作難民進城去,否則就還要再等一天了。”
她微微一愣,含着深意的目光注視他一會,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我去外面等你,這袍子是我故意扯破弄舊了的。我帶了錢,你若是嫌髒,我們進城後脫開難民營,再去買新的。”
他突然想起那時他們在那小樹林邊上,她往他臉上抹泥土。那麽,她是還記着那事,覺得他是嫌惡髒污的?
商衍看着那長袍笑起來——誰說孺子不可教?
卯時一刻,邊城大門準時開了。
商衍遠遠一望,見到那城門處的守衛分列兩邊,細細盤查每一個進城的人。那走來走去的守衛将領看身影十分熟悉,他在心中盤算了一遍,算了算那幾個輪流當值的城門守将,對比一看,便大致猜出是誰了。
兩人裝作難民的模樣,一前一後往城門口走去。
由于燕齊戰事,城門查得比以往要嚴一些。先前在齊國,倘有燕國難民逃竄是要被殺的。自從商衍上任以後,便下令不得斬殺燕國難民,反而打開城門歡迎難民進齊。這些難民進了齊國會被帶往齊國離戰地較遠的郡縣,以燕奴的身份耕作種糧。
在被帶走之前,難民會被安置在一個小村莊裏住上幾日。一面為了觀察難民的真實身份是否為細作,另一面也是方便戶吏登記籍帳。
歡慶和商衍要過的第一關,是城門。
齊人認識歡慶的人少之又少,認識商衍的卻為數較多。商衍思忖着,未到時候讓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卻也沒有來得及事先與齊軍将領打招呼,這一關只有起|點小心思,蒙混過去了。他朝四周望了望,有一輛載着許多大箱子的馬車徐徐前來,看那一行人,大約是商旅。
他拉着歡慶走到了那一些人後頭,本想借着他們蒙混過去,卻不料那馬車猛然停下,歡慶跟在後頭始料不及,被擱置在馬車上那突出的一根木棍給劃了一道。那木棍磨得一點不圓潤,橫生了許多木刺。
商衍皺起眉,下意識往前一步伸手攬了她的肩,那木刺刺破了她肩胛骨處的衣布,橫的一條劃破了上衣。
他看了眼前頭停下的人,是城門處的守衛攔住了他們,要檢查這些馬車上的東西。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打開看看。”
“軍爺,我們都是普通的生意人,這些都是剛進的絲綢布匹。您看看……”那商人點頭哈腰地笑,讓随行的人打開了箱子,“您看看,都是布匹。”
歡慶沒心情去看他們,低頭看到自己前胸的口子,這口子竟是有些深,把她裏頭的亵衣也劃破了,隐約可見她的裹胸布。
“你們,停住,幹什麽的?”
“我們從燕國來的,過不下去了。”商衍上前一步站在了歡慶身邊,又望了眼不遠處走來走去并沒有看他們的守城将領,如若沒有記錯,那是趙田。趙田心細,他對這個人察言觀色的本領很是放心。
“燕國?”那守衛聞言打量了兩人一通,并未注意到歡慶那破衣服裏的端倪,不耐煩地催趕他們道:“到一邊的難民營報道去,每人交二十文,走走走。”
歡慶跟在商衍身後,朝那守衛指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站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