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的你的朋友1-1
她至今也對這個辯題有些不解,覺得這個問題不合适作為辯題,一直想找時間問他,可辯論賽結束後,他便一直很忙,她也忘記了問他。如今想起來,這個時間真是不錯。
她組織了半響語言,才緩緩開口:“我覺得人的行為和行為環境沒有必然的關系,一個人一旦決定做什麽大都處于信念與堅持,環境問題不大,為何要有直接與間接之分?”
葉熙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插在口袋裏,微微斜靠在牆上,換了個角度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想起了她那雙烏黑明亮炯炯有神的眼睛,緩緩道:“環境分為地理環境與行為環境,地理是現實中的環境,行為環境是意想中的環境,因此考夫卡得出結論是人的行為直接産生于行為環境,為此他舉過一個例子。”
他頓了頓,寂靜的夜裏,沈恬耳邊是他清沉的聲音如汩汩流水,溫和清冽,暖意層生。
他說:“一個寒冷冬日的傍晚,一男子在漫天風雪中縱馬奔馳,來到一家客棧門前,大雪已經深深覆蓋了一切道路和指标,他進了客棧後,店主驚恐的說他騎馬通過了康斯坦斯湖,男子當場倒斃。考夫卡分析說如果男子提前預知的話他也許不會通過這個湖,由此可見人的行為直接産生于行為環境。”
沈恬聽得幾乎呆住,她放松般的甩甩手,弱弱的問:“康斯坦斯湖……得有多大面積啊?”
葉熙低低一笑,“保守估計,540平方公裏。”
那邊沈恬聽到他的回答啊了一聲,随即又安靜了下來,還沒緩過神便聽見葉熙帶着笑意的聲音:“你确定今晚就和我說這個?”
“……不然呢?”
“你說呢?”
沈恬轉了幾下眼珠子,秀眉皺了皺,“那……你吃飯了沒?”說完她就想砸暈自己,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好嗎!
葉熙将目光定格在遠處通亮的大廈上,眼前卻浮現着那張燦爛如陽的笑臉,嘴唇嗡動:“吃了,還有呢?”
這個人!怎麽這麽淡定!
沈恬忍不住腹語,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又實在想不出來,只好舉手投降,“您饒了我吧!”
“嗯。”
沈恬聽到他嗯的一聲心下一松,卻不想一秒之後便聽見他說:“那……我說什麽,你記着我每一句的第一個字跟着說出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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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簡單?
沈恬懸着腳尖,擡眼看着天空,都說月明星稀,今晚的星空粲然一片,美麗不可方物。
幾秒後,便聽見他說:“我站在窗前。”
沈恬跟着他說了一個字:“我。”
他等着她說完,又道:“想見到你。”
沈恬臉微微的紅了起來,但還是跟着說:“想。”
葉熙聽着她柔軟的聲音,勾了勾嘴角,“你想我嗎?”
“……你。”
葉熙繼續誘哄,“連起來說一遍?”
我……想……你。
沈恬驚覺到他的詭計,不由得嘴巴撅起,這個人怎麽這麽壞!她已然感覺到臉已經發燙,卻還是聽到他繼續重複:“說一遍,嗯?”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帶着卷舌,本就飽含磁性的聲音此時更具殺傷力,沈恬不好意思的低着頭,一咬牙,最終還是抵不過他的堅持,硬着頭皮,語速很快的說:“我想你。”
她從來沒想過這麽嚴肅的一個人居然也會這麽的……不正經?
“沒聽見,擡起頭再說一遍。”
沈恬愣怔,低着頭都能被他抓個正着,索性豁出去了,她閉着眼睛,慢慢開口:“我、想、你。好了吧?”
“嗯,還算滿意。”
這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葉熙低低直笑,原來他的女孩當真是可愛單純到如此地步,他眼裏的溫情浮現,一幕幕重演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個回眸一個側身,每一種都是那麽的簡單美好,幹淨清純。
兩個人打完電話後,沈恬輕手輕腳的回了房間,岳子楠還在睡着,她眉頭緊緊地蹙起,睡覺也不□□穩,沈恬并沒有繼續問她和杜旬沂之間的事情,這些事,她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問起才算好。
她輕輕掖好被子走了出去,爸媽在裏屋看電視,她走過去問:“您和阿姨怎麽還沒睡啊?”
連子清回過頭,看着臉色還不錯的沈恬,心下一明,“子楠睡了?”
“嗯。”沈恬點點頭,坐過去坐在沙發上,随手将抱枕擁在懷裏。
沈城懷将電視聲音稍稍調小,轉頭看沈恬,“需要什麽就說,子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爸爸手裏有點存款,夠用着。”
“爸……”沈恬欲言又止,“謝謝爸。”
“傻孩子。”連子清起身坐在沈恬旁邊,揉了揉沈恬的頭發,輕聲細語:“一家人,說什麽謝謝。”
沈恬輕輕點頭,扯了扯嘴角。
岳子楠家的情況現在真的是山窮水盡,她變成了孤兒,可她什麽都不說,還要和杜旬沂分手,沈恬理解,這是她的尊嚴。
可是,杜旬沂會同意嗎?如果他敢放棄岳子楠,沈恬估計會大鬧一場,怎麽能讓岳子楠受欺負,她現在不正是需要溫暖的時候嗎?為什麽态度情緒轉變的這麽快?
年關将至,沈恬一家人已經置備好了年貨,岳子楠變得有些安靜,甚至很少說話了,沈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消瘦,心裏的難受也沒人可以說,連子清特意變着花樣的做着有營養的飯菜,岳子楠還是沒什麽胃口,只是簡單的吃一點點而已。
沈家早已将岳子楠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大年三十下午,一家人準備貼對聯,連子清準備了一小碗漿糊,沈恬和岳子楠負責寫春聯。
以前過年,那時候岳子楠姥姥還在世,兩家也是聚在一起過年三十,姥姥和連子清一塊包餃子,夏城南貼春聯,沈恬和岳子楠便開始舞文弄墨,其樂融融。
沈恬拿起毛筆,歪着腦袋想了想,“子楠,你覺得寫哪句好?”
岳子楠研墨的速度放緩,低着頭,眉眼微垂,“随便吧。”
沈恬想提起她的興趣,便說:“處處桃花頻送暖,年年……”她皺着眉頭,“下一句什麽來着?”
“年年□□去還來。”
“還是子楠記性好。”連子清走進屋裏,笑着說。
沈恬和岳子楠同時擡起頭,叫了一聲:“阿姨。”
“今年寫的什麽啊?”連子清走進,笑着看她們倆。
“我正問子楠呢,您有什麽對聯?”
連子清是小學語文教師,文字功底自然不錯,她思考片刻,說:“九天日月開心運,萬裏笙歌樂太平。”
“這個好哎!”沈恬說着就已經提起毛筆開始寫了,專注認真,頗有幾分大師的英氣。
沈恬和岳子楠小時候一直在離家不遠的清平少年班學習毛筆,沈恬學的是歐體,岳子楠則是柳體,兩人的寫作風格也自成一派,各有各的神韻,因此每逢過年兩家的對聯肯定非她倆執筆不可。
到了晚上,便開始串親戚了,這是Y市的風俗。沈城懷和連子清忙着招呼前來的客人,沈恬和岳子楠則是躲在房間裏看春晚,聲音放的不大,沈恬看着電視上出現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裏卻想着其他,她轉身看岳子楠,岳子楠的眼神裏除了空洞便剩下寂寞,除此之外她找不出其他的詞語來形容。
“子楠,今夜守歲,忘掉那些不開心的好不好?”
岳子楠像是已經神游太虛,又像是認真的思考,良久才緩緩開口:“小恬,前一段時間我才得知了父親入獄的消息,後來我想辦法去看他,可他不僅不見我,甚至都不認我這個女兒了,就給我留下了這套空蕩蕩的房子,那時候,我覺得我僞裝的一切都坍塌了,我平時裝的滿是笑臉,每天樂呵呵的,讓自己看起來并不是那麽糟糕,”說到這兒,岳子楠自嘲的笑了一下,“其實我特別虛榮,我也會嫉妒,可這些僞裝讓我每天都忘記自己真正想要些什麽,我怕杜旬沂離開我不要我,每天都擔驚受怕的,家裏什麽都沒了,那段日子,我每天除了上課便去打零工,杜旬沂忙着他自己的工作很少聯系我了,我怕的要命,我擔心纏着他會讓他厭煩,我怕自己沒有那份驕傲了,我想結束現在這樣的日子了,我有時候覺得好累好累。”
“子楠……”沈恬目不斜視的看着她,以前那個活潑的女孩子去哪裏了。
她突然記起,岳子楠從來沒有帶杜旬沂來過這個家。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這樣每天裝着活下去我會瘋掉的,我想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有一間房子,窗外有河,遠處是山,每天聽着河水流淌,鳥語花香,重新開始。”
“……連我都要忘記嗎?”
岳子楠搖頭,“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從始至終,沈恬都知道岳子楠一直在假裝堅強,甚至答應杜旬沂做他的女朋友也是。只是這樣的堅強讓她心疼,她們從小躺在一個被窩,說着有關心裏的秘密,穿着一樣的衣服,一塊上學,一塊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