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0章
金鈴算了算日子,自己到高陵然已經過了三年。這三年,可以說發生了很多事,也可以說平靜得很。
裴司寒的侍妾暮雪兩度懷孕,最終都神奇地流産了。沈娴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連帶裴鶴齡的身體也愈發差了起來。沈娴每次見金鈴,都會提起自己想去揚州的願望,她說想見見金鈴一直提起的瓊花。
金鈴只說那只是白白的花朵,花開滿枝。
她只是個孩子,裴司寒也把她當成個孩子,更別說同房了,這幾年他不是在煙花柳巷過夜,就是在寵愛的侍妾暮雪那裏,對沈娴很是放任,這讓裴鶴齡很是不滿。
金鈴知道,那沈娴才是他的親身女兒。
元嘉和驸馬的孩子已經兩歲了,長成一個活潑的孩子,金鈴常常去看他,給他做了長命鎖。她仿佛早已适應這種生活,平淡如水,毫無紛争的日子,裴司寒每次見她也只是禮貌地點點頭,甚至連交談也沒有了。
那天晚上緊緊抱住她,問她如果他死了會不會難過的男人仿佛真的已經死去了。
金鈴笑着看風雲變化,自己的日子卻一成不變。天下在瞬息萬變,只是天下的一粒塵埃卻仍是塵埃。
裴鶴齡原本是想用金鈴牽制裴司寒,如今,她早已經失去了作用,裴司寒乖乖地娶了他的私生女,乖乖地和她斷絕了一切的聯系。別苑的侍女已經撤走了,她也從那裏搬了出來,找了清淨的所住下,不願意請一個下人。她的手藝漸漸變得好了,連公主都說她這手藝快與禦膳房無差了,這可真是恭維了她。
她年紀已經二十二了,早該是結婚嫁人的年紀了。公主想給她做媒,她都一笑了之。
該遇到的,不該遇到的,她都遇到了。只是,總覺得,心裏那塊曾經還有希冀的地方,已經沒有萌芽了。
華月軒的生意一如往年一般紅火,金鈴這幾年也算是沾了裴家的福氣,賺了不少錢,把店面擴張了不少,再加上之前的賞賜,她俨然是個小富婆了,下輩子不用愁了。
生活雖然衣食無憂,但是缺少了很多刺激。這仿佛是從皇宮裏帶出來的毛病一般,害怕無聊寂寞,想要繼續往上爬,想要再多做些事。
天氣真好,金鈴原本是打算去廟裏祈福的,卻被元嘉公主召了過去。
她的房子修葺得更加富麗堂皇了,元嘉生了兒子之後,精神一直不大好,身子愈發虛了,這兩年一直好生養着。驸馬爺對她的好,真是讓人羨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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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鈴拿着做好的小鞋子送給公主,公主看着可愛的小孩子的鞋子,愈發喜歡起來,竟然還問金鈴:是不是我小時候腳也是這樣小呢?
金鈴真是哭笑不得。
“金鈴,明天,我們去廟裏祈福吧,逸兒生辰,我想去廟裏多添點香油錢。”
金鈴看着充滿母性的公主,連忙點頭,說了聲好。
公主滿臉的幸福,說道:“羨慕吧,你也趕緊嫁人啊。”
“公主說笑了,金鈴暫時還未遇上意中人,緣分未到。”
“你啊,怎地還在說緣分。”元嘉公主搖了搖頭。
兩個人在說笑裏告別了。
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場永別。
第二天,金鈴到裴府卻見府上一派悲傷,連忙上去盤問,才知道昨天晚上元嘉不小心失足掉進水裏淹死了。昨日還說得好好地,今日怎麽就沒了呢?
昨日還笑顏如花的元嘉公主,今日只是躺在棺材裏毫無生氣的了。
昨日說好一起去廟裏祈福的,今日還沒來得及請求菩薩庇佑就去了。
金鈴有些不敢相信,陪伴自己三年的元嘉然就這樣死了。她已經很少相信別人了,只是心中的芥蒂被元嘉一點點地磨碎,一點點地消失,她才覺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和三好在一起的感覺。
好姐妹,一生的依靠。
金鈴看到裴鶴齡滿臉的悲傷,裴思哲扶着棺木,靜靜地看着裏面的妻子,仿佛她還活着一樣。
人死的時候,會很悲傷的。
不管內心是否悲傷,總是很容易被別人的眼淚感染。
金鈴轉過身去,目光落在遠遠站着的裴司寒身上,眼淚悄然滑落臉龐。
金鈴的目光落在門外的沈夫人身上,她的神色有些奇怪,有些躲閃,這讓金鈴不由覺得狐疑。她分明感覺到了沈夫人的害怕。
沈夫人和裴鶴齡眼神交彙的剎那,讓金鈴詫異不已。
金鈴走出門去,沒過多久,裴司寒也走了出來,腳步很快,跟上了金鈴,把她拉到一個清靜的地方。
裴司寒冷冷地說道:“公主的死并不是一個意外。”
“沈夫人怎麽會在這裏?”金鈴擡起頭來,看着陌生的裴司寒,“公主的死和她有沒有關系,她們的關系一直都不好。”
“這件事不用你管!”
“裴司寒,有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你和裴鶴齡的關系,我清楚了。裴鶴齡和沈夫人的關系,我也了解,裴鶴齡與你妻子的關系,我也知道。”金鈴冷聲說道。
裴司寒抿着唇瓣,目光微寒:“我不管你是怎麽知道的,但是裴鶴齡的手段,你看到了,公主之死就是他的傑作,你若是惹他懷疑了,也只有這個下場。”
“公主難道也知道了?”
“她聽到了我和裴鶴齡的談話。”裴司寒頓了一下,說道。
原來是這樣!
金鈴掄起巴掌,甩在裴司寒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沖着他冷冷地一笑。
“你沒救她。”
“救不了,他想殺的人,沒人能逃得了。”裴司寒摸了下紅腫的臉頰,“你太高估我,我沒那麽高尚。”
忽地,他湊近金鈴的耳朵,低聲耳語:“不過,我答應你,我會殺了他,只是這需要時機。”
金鈴緊緊握住拳頭,手慢慢升到袖子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香包,說道:“我參加完公主的葬禮就離開高陵。”說着,她把香包交給裴司寒,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這裏面是無色無味的毒藥,每次只要加一點點,不會被察覺,你想殺他,就用這個吧。”
她身上會帶毒藥傍身,沒想到然會有這樣的用場。
裴司寒稍顯詫異,随即露出淡然的一笑,說道:“會如你的心願的。”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金鈴說道,“我會在揚州。”
“當然。”
兩個人達成了默契。
裴司寒走開的時候,金鈴在他身後低低地說了聲:“如果你死了,我會把悲傷留給你。”
他稍稍頓住步子,随即便朝前走去了。
金鈴有點想知道,他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麽?
如果他死了,她應該會悲傷吧。
作為知己,作為同類,也該悲傷吧。
公主那悲傷的葬禮,讓人無法忘記的過去,金鈴不由含着淚,在她的墓碑前跪了下來。
離開高陵之前,金鈴把財産都兌成了黃金白銀存儲在自己的空間裏。然後,她去了觀音菩薩廟,為元嘉公主的孩子祈福,那個叫逸兒的孩子,将來必然會聰慧過人、健康成長。
她好想揚州,那個江南味道濃烈的城市。
她想起重生年幼之時,江家二老對她猶如親孫女一般的日子。她想去給他們掃墓,雖然她離開揚州的時候雇人每年清明過年都要去給二老上墳拜祭,卻不知道那墳頭是否長了草,是否再也辨不得了。
離開的時候,沈娴很舍不得她,雖然她很想跟着金鈴一起去揚州,但是裴家是不會允許的。不過金鈴答應她,如果自己回來了,一定給她帶土特産。
馬車悠閑地走了一個月,才回到揚州,一路上,她游山玩水,好不樂乎。把一切都忘卻在身後,竟是如此快活。
只是,有時候睡着睡着,然也會流下眼淚來。
往事種種,竟是如同隔世。
回到揚州城,竟是還有人記得她這個揚州城出去的江家養女。回到揚州,她并沒有住在江家,那裏已經人去樓空,未免太清淨了些,她已經夠寂寞了,便挑了熱鬧的棧住了下來。
第二天,她準備好了豐厚的拜祭物品,到江家二老的墳頭祭拜。
那墳頭草長得不高,應該是有人來清理的,這讓她很安慰。
闊別多年,墳頭沒有缺少香火,這也讓她少了些愧疚。
她在二老墳頭講述在宮中見到江彩瓊的事情,她相信,九泉之下的他們聽到女兒的消息,必然會稍感安慰。
她在墳頭叩首,起身的時候看到滿眼的凄涼,竟是感懷。
若是她沒有重生,她死了,墳頭究竟是怎樣的?是否有人拜祭呢?
這樣的想法,竟是這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