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江家二老都是善良之人,在揚州頗為有名,所以在清明之際,都有些民衆悼念二老墳頭孤寂,自行過來拜祭,這是金鈴沒有料想到的。
大家以為金鈴回來必然重新開張江家老店,沒想到她然開了一家名叫華月軒的新店鋪。金鈴自己明白,她是沒有資格動江家的資産的,總有一天江彩瓊會回來重新接管這一切,她所想做的就是發展自己的事業,這是她現在唯一的野心。
她有足夠的資産來做發展自己的店鋪。
華月軒一開張就熱鬧非常,金鈴從高陵請了一批老工匠過來,手藝自然不用說的。她也漸漸閑了下來,空閑之時看看揚州的風光。
她在熱鬧的地段買下了一處不大的宅子,她現在讨厭極了太大的屋子,沒有生氣。
京城的房子依然由彩蝶和紫衣照看着,她并不想賣掉,她總有種感覺,京城那個地方,她還是會回去的。
金鈴看着每天過來說媒的媒婆,真是哭笑不得。大多是相貌端正的男子,只是在金鈴看來,缺了很多東西,與高顯揚相比,少了幾分睿智沉靜,與裴司寒相比,少了幾分張揚心機。
她都不喜歡這些人,即使他們很好很好,也填補不了她心底那塊空掉的地方。
後來,金鈴直接雇了人在門口站着,把那些來說媒的媒婆擋在門外,省得她們進來擾了她的清淨生活。有時候,她是很喜歡清淨的,有時候,她卻是極讨厭的。
她就是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人,她發怒起來,很令人恐怖,她笑起來,卻笑顏如花。
她的年歲一天天大了起來,卻一天天更加美豔動人起來。她就是不嫁人,倒是成為了揚州城茶餘飯後的談笑之資了。不過那些人見到她,還是不免露出垂涎之色。
兩年後的春天,她得到了高陵節度使重病身亡的消息,那一刻她真想大笑。那個不可一世,想要把所有人都變成棋子的男人,終于下了地獄。幾乎沒有人知道的真想,元嘉公主的死因,從此将随着裴鶴齡的死亡埋入泥土。
終究,只是一堆雜土而已,沒有人知道人死後會是什麽模樣,沒有人願意多想。
金鈴在院子祭奠那個兩年半前不幸被害的元嘉公主,那個嬌縱蠻橫的公主。
那日,金鈴樹下,一個人下着棋,忽然幻想着面前坐着一個人。然後想着,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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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顯揚?還是裴司寒?
或者是另一個已死的自己?
她笑自己癡傻的時候,下人過來禀報說有個陌生的男人過來拜見。
那一刻,她在想——
是高顯揚?還是裴司寒?
她還是笑自己癡傻。
見到那人,才知道,那只是下人,裴司寒派過來的下人。
“我家公子,托我送來了這些。”那人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個箱子,說道。
金鈴狐疑地打開箱子,卻見裏面是滿箱子的精美的首飾、玉器等等,映得一室光輝。
“你家公子可是裴二公子?”
“不,是裴大公子,也是如今的高陵節度使大人。”
“原來,裴大公子已經繼任了麽?那裴二公子呢?”金鈴擡起頭來,輕輕問道。
她的語氣裏帶着些許的失望。
“姑娘有所不知,二公子……”那人有着難言之隐,頓了好久才繼續往下說道,“二公子已經過世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金鈴蹭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幾乎不敢相信,他然真的死了。
“就在半年前,公子的身體就突然垮了下來,前些日子,剛剛去的。”那人沉聲應道。
“那……那這些東西呢?大公子為什麽要送過來?”金鈴指着箱子裏價值連城的東西,說道,“我與大公子并沒有太多交情。”
那人繼續沉聲應答:“公子說,這些東西都是二公子備下的,二公子游覽大唐各地,每到一處,都會将那裏最珍貴的東西買下來,置于這箱子裏。”
那男仆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低沉的聲音——
“他說,若是可以擺脫掉一切,就要試着好好喜歡一個人,像我喜歡元嘉一樣,寵着她,溺着她。他把那些最珍貴的東西放于這箱子裏,是希望把它送給自己最珍視的人。”
金鈴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裴思哲,連忙掩飾悲傷,沖他行了一禮,說道:“不知道裴大人光臨,金鈴有失遠迎。”
“你以前不是這麽氣的。”裴思哲沖着男仆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
“你們都下去。”金鈴吩咐堂上的下人都退避。
裴思哲淺笑道:“你大概知道我是讀人,武道什麽的,其實我什麽都不懂。”
“可是公子有經世之雄才。”
“這話說得好動聽。”裴思哲笑道,“我卻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好。”
裴思哲從箱子的暗格裏取出了一把長劍,劍鋒出鞘,晃過金鈴的眼睛,他還是笑:“你可知道,我就是用這把劍像這樣指着司寒的。”他說着,便比劃了起來,劍尖直指金鈴的面門。
“可是他沒有躲,他說我是他的大哥,他願意一死,只求我幫他完成一個心願。”
金鈴的身體微微戰栗起來,臉上卻還是維持着一個冷冷的表情:“是你殺了他。”
裴思哲撤開長劍,冷笑了一聲:“我明明知道他是間接害死元嘉的兇手,毒死我父親的兇手,我卻下不了手,因為我知道一切,我的父親的罪孽,其實不應該由我們來承擔。”
金鈴不由這樣想,如果她知道自己也是殺死他父親的兇手之一,他會不會想提劍把她一劍刺死呢?
“他沒有死,那為什麽別人說他死了。”
“他已經不能再做裴家的兒子了,所以,我們合力演了一出戲。我要為父親的罪孽贖罪,這次我是到京城述職,特地又到你這裏來說一些特別的事情。”
金鈴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為什麽要騙我?”
真以為是永別了。
“那箱東西就留給你了。”裴思哲說着,便往外走去。
金鈴喊不住他。
整個人摔倒在地上,慢慢扶着椅子爬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這份悲傷完全沒來由的,超越了預想中的界限,讓她有些難以承受起來。
“她哭了。”裴思哲端起酒杯敬了對面的男人一杯,說道。
裴司寒搖了搖頭,說道:“她說過她不會哭。”
裴思哲淺笑了一聲:“你不信?”
“不,她說她會悲傷。”
“你與她真不配。”裴思哲颔首,道。
“的确不配,所以,我再也不會強求。”裴司寒将酒一飲而盡,說道,“或許有個人會更适合她吧,但是那個人卻不是我。”
“你愛她嗎?”
“不知道,只是在很寂寞的時候會想她。”
“也許愛得還不夠深,喝點酒吧。”裴思哲給他斟滿了酒,說道。
“她也不愛我。”
并不因為是愛而悲傷,只是因為悲傷而悲傷。
裴司寒站起身來,把最後一杯酒飲盡。
擡頭看了一眼圓月,頓覺得時光匆匆。
他拿起刀,把袍子割裂,笑道:“從此天涯路人。”
“後會無期。”裴思哲站起身來,也将最後一杯酒飲盡。
兩個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想在這裏戛然而止神馬的,但是其實還有叉叉年後,光王還沒出來打醬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