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天氣晴好,一道聖旨突然下來了。
金鈴有些措手不及。
跪在地上接旨,太監清了清嗓子,才宣讀了聖旨。
聖旨居然是讓金鈴入宮,為馬上要出嫁高陵節度使長子的嘉元公主做嫁妝的首飾。原本為公主打造點翠首飾的尚宮局宮女因為受了重傷,不能完成這份神聖的工作,所以為了搜羅點翠高手,宮裏人還是出了很多力。
嘉元公主深受太皇太後的寵愛,是當今皇上疼愛的幺妹,從小就嬌縱,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這次她出嫁,原本定下的十幾件精美絕倫的嫁妝首飾,她怎麽可能放棄,這才一直央着太皇太後和皇帝一定要集齊全國的能工巧匠,為她打造最華美的首飾,否則她就不嫁。
身為公主,怎麽能說不嫁就不嫁呢?若是如此,皇室威嚴何在?
金鈴接過聖旨,那太監尖着嗓子說道:“真是恭喜姚姑娘了。”
金鈴站起身來,向着一邊的紫衣點頭致意,紫衣領了意思,連忙去取了銀子,打賞給了那太監,送他們出了門。
“你去廚房忙吧。”金鈴手裏緊緊握着那沉甸甸的聖旨,沉聲對着紫衣吩咐道。
“是,小姐。”紫衣聽話地下去了。
紫衣是金鈴買來的一個丫鬟,當時她眼見着這敦厚的姑娘要被人賣入青樓,心裏有些不忍,便買下了,還給她重新取了名字——紫衣,倒是挺勤快的,雖然不太會說話,但是燒得一手好菜,金鈴挺喜歡的。
剛剛走回去,就碰到一臉讪笑着的裴司寒。
“我剛剛可是聽到了,你要入宮?”裴司寒的眼睛泛出微微的寒意,聲音也尖利了一些。
金鈴點了點頭,冷聲應道:“你既然聽到了便好,聖旨難違,若是我違抗了聖旨,可是殺頭之罪,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我們不是一起中了那個鴛鴦蠱麽?”
金鈴學着他的笑容,笑得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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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司寒也笑:“我自然是知道皇命難為,而且我也沒有任何理由要留着你,金鈴姑娘可是自作多情了?”
“你!”金鈴氣噎,一甩袖子,不再理會他。
回到房間,把門一鎖,她就進入了空間,躲在一堆花海裏發呆。有時候拿起手裏的筆,臨摹着花朵盛開的形狀,竟是如此惬意。
皇宮的那個地方……
終于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以前。
她懷揣着點翠絕技,被應召入宮。
她想起曾經後宮的勾心鬥角,竟是覺得遙遠起來。
不知道劉夫人和三好過得是否很好?夫人是否還活着。
希望活着吧,少些愧疚,也可以彌補曾經心中的那份內疚。
五日之後,她就要站在那個隔世再見的皇宮了。不知怎的,她的心裏并沒有那麽興奮。原本她就是打算利用錦雲軒,打響自己的知名度,結識上流社會,最後再有機會可以入宮。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而且還是皇帝親自下的聖旨。
出了空間,金鈴剛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彩蝶過來告訴她,裴司寒不見了。她到處找了,在府外附近也找了個遍,都沒有人影。一個傷殘人士能走到哪裏去呢?
金鈴有些不放心,若是他不小心死了,自己不也活不成了。
忽地,又轉念想,他身體恢複得很快,而且武功高強,生命力無比頑強,沒那麽容易死。她寬了下心,說道:“你再去找找看,問問人。”
“是,小姐。”
話音剛落,對面房間就有個翩翩公子推門而出,臉上帶着幾絲玩味的笑意。
“他不是好好地呆在房間裏麽,你們聯合起來作弄我?”金鈴有些懷疑地看向一旁連連搖手的彩蝶,看她這副焦急的模樣,看樣子不像是假的,金鈴沖着她揮了下袖子,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姐,我沒有……”彩蝶仍然怕她不信,諾諾說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金鈴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彩蝶見她真的沒有責怪的意思,才惴惴不安地離開,離開之前還瞥過一眼裴司寒,有些狐疑地皺了皺眉頭。
金鈴走了上去,嗤笑了一聲道:“怎地不走,若是走了,我倒高興。”
“金鈴姑娘如此口是心非,當真不怕裴某如此一走了之。”裴司寒臉上的笑意在金鈴看來無害得欠抽。
金鈴吐了口氣:“你走之前,先把解藥留下,我還沒想過要和一個無親無故的人同生同死。”
“我倒不這麽認為,有金鈴姑娘如此美人同生同死,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我曾經倒是一直以為裴公子成熟穩重,謙謙君子,竟不知是如此無賴。”
“你口中的成熟穩重、謙謙君子,倒像是另外一個人,高顯揚高兄。”
金鈴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一個不算熟悉的男子鬥嘴都到這份上,而且不必在乎得罪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曾經,她說什麽都要小心翼翼,她因為随口的一句玩笑,被太皇太後掌過嘴,她因為和小太監多說了一些話,就被掌珍告誡……重生後,她也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本性,像刺猬一樣縮成一團,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她以前伺候人,寄人籬下,她看別人的顏色,活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如今,她居然覺得自己有些掙脫了以前的枷鎖,竟是可以和裴司寒說這麽多話,這些日子的相處,也讓她覺得自己的本性正慢慢被這個無賴逼出來。
金鈴鼓着腮幫子瞪着裴司寒:“你在我面前少提這個人。”
“怎地,這高兄不懂得憐香惜玉,得罪您了?”裴司寒唇角一勾,這才是毫無憐惜吧。
“這件事與你何幹?”金鈴斜眼瞥過他一眼,心裏卻有些不舒服,畢竟這件事她并不想有別人知道,不要讓別人攙和進來。
“與你有關,自然與我有關了。你在照顧我的這段時間,雖然算不得盡心盡力,至少還算有功,本公子一向賞罰分明,我幫你除了高顯揚,可好?”裴司寒低下眼睛,原本溫和的面色忽然一凜,竟是泛出了寒意。
“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金鈴有些嗤笑地看着他,高顯揚的武功不弱,金鈴還把幾本高超的武功秘籍給過他,就算裴司寒武功再高,如今受了重傷還未複原,豈能殺得了高顯揚。
“殺他又何必我出手。”裴司寒伸出手輕輕拍了三掌。
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屋頂上縱身躍下,身姿輕盈無比。正是裴司寒身邊的那個壯漢侍衛,此時他沖着裴司寒鞠躬抱拳,聲音洪亮:“公子,我這就去殺了高顯揚。”
裴司寒微笑着點了點頭,那大漢得了令,就要縱身躍上屋頂,金鈴連忙制止他。
“不要,我開玩笑的!”金鈴連忙拉住那黑臉大漢,生怕他就這麽去了。
裴司寒斂去笑意,聲音發冷:“可是,我卻從不開玩笑。”
“好吧,算我的錯,你要怎樣?”金鈴雖然恨顯揚,卻還沒有要讓他死的地步,她的愛沒那麽深,自然沒有恨得那麽深。
“我肩膀擡不起來,吃不了飯。”裴司寒無賴地看着金鈴。
金鈴一臉黑線。
黑臉大漢也是一臉黑線,雖然臉本來就黑,看不見。
他怎麽不知道自家公子還有這麽一面?
飯桌上,金鈴把勺子深深地插入白白的米飯裏,然後狠狠地□,最後往某個人臉上的某個孔裏塞進去。
金鈴特地把別人都遣了出去,她才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
就在這個時候,紫衣帶了個人進來,說道:“小姐,高公子過來了。”
高公子?
高顯揚!
金鈴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男人,臉上一紅,竟是訝然又羞愧地說不出話來。
高顯揚正好撞見這兩個人如此親密舉動,正在錯愕之中,再仔細看,那俊美男子竟是在棋盤上勝了他許多局的裴司寒裴公子。
他詫異地呆站在那裏,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金鈴別過臉去,把碗筷放了下去,整理好了心情,才轉過臉來,佯作鎮定地笑道:“高大哥,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就命人多準備些酒菜了。”
“我只是順便路過,便進來拜訪下,沒想到裴兄也在。”高顯揚把目光移向裴司寒,微笑着點頭致意。
“只是湊巧而已。”
高顯揚對兩個人突然要好起來,感到有些奇怪,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不好問,也沒有身份詢問。
“高大哥,一起坐吧。”金鈴把碗筷推向裴司寒,用目光示意,低聲冷冷道,“自己吃。”
想着剛才他們兩個人還商量着要把高顯揚殺了,金鈴有些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