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然而,令冷牧陽沒有想到的是,事實的真相無論他如何隐瞞,遲早都會真相大白。
第二天一早,冷烈打水澆花的時候不小心弄翻了水桶。屋裏的地磚不大平整,要不趕快把水擦掉,水勢必會流向床下。
冷烈順手取了抹布蹲在床邊擦水,順勢扶上床邊,覺得似有一塊黃褐色的突起隔着床單很是隔手。
他索性撩開床單去看,卻沒想到是一封秦姍姍的信。信的發送日期在三年前,且收件人是郭展鵬!
冷烈猜到既然早年秦姍姍經常出入自家,他們倆認識不足為奇,可在信息交通如此發達的三年前,兩人居然還用書信的方式聯絡,讓他覺得驚奇。
他知道看人的信件不對,可還是按耐不住強烈的好奇心,看了。因為冥冥之中他有預感,這信就是郭展鵬口中那個被冷牧陽帶走的秘密。
“郭展鵬:你這個渣子……”
冷烈展開被疊得很規整的信紙,才看了一句額間就滲出汗來,心髒突突突地跳得厲害。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給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人寫信。但是,我得了癌症,快死了,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再去找你報仇,所以準備告訴你一個秘密。”
“當年,我被你□□之後,懷孕了,并且生下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孩子。”
“但是,我對他一點都愛不起來,因為他和你一樣,一聽到音樂聲就變得興奮發狂,讓我惡心讓我讨厭。我本想把他弄死,這樣就和你這個人渣再也沒有一點關系了,但還是良心發現把他托付給了別人。”
“如今,在我沒幾天好活的時候,聽到你換了好幾個老婆卻沒有後代,所以才要告訴你,你這個人渣,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條血脈。”
“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見到他,因為我想氣死你!”
信紙上,秦姍姍的字跡力穿紙背,冷烈仿佛通過筆跡看到那張模糊的臉扭曲又憤怒。他快速地把信疊好放回原位,像個木頭似的把水桶收拾整齊。
等他學着冷牧陽的樣子,續上香薰,坐進沙發,一片空白的大腦才慢慢有了些知覺。
老爸說他是秦姍姍抱來的孩子,而秦姍姍寫信說她把郭展鵬□□後生下來的孩子送給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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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烈再也無法強裝鎮定,因為他知道,那個傳說中的孩子就是自己。
原來,自己非但不是宋小愛親生,也不是冷牧陽親生!
他的親生父親竟然就是那個混在娛樂圈裏的大人渣郭展鵬?!
冷烈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等他想明白一切,又沖回床邊,再一次翻出信紙來看……
一遍又一遍讀着秦姍姍恨意滿滿的字跡,冷烈的心再也繃不住了。他不信,他亟待确認,他真想有一個人能沖出來告訴他故事的全部!
門上的銅環響了,冷烈知道是冷牧陽回來了,他快速把信折起來踹進了褲兜。
“來,這家的包子很好吃,我專門去買了給你嘗嘗。”冷牧陽的聲音溫柔裏帶着慈愛,冷烈已經不記得曾經的冷牧陽會不會這樣對自己說話。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時間充斥着他的腦袋,他就快要喘不上氣。
眼前這個男人是他失而複得的爸爸啊,他一點都不想失去,可是呢……他再也想不下去,捏緊了褲兜奪門而出。
冷烈在呼嘯着的北風裏一路狂奔,郊外地廣人稀,他跑了好久也沒見有個順路的車,直到混身的力氣都用光了,才停下來打電話給索焰。
“小索,”冷烈等電話一接通就連忙叫了起來,“來接我一下好嗎,就在咱們第一次看日出的那個破城樓下?”
索焰一夜未睡,他替冷烈開心,也因為冷牧陽并非傳說中那般為了錢財喪心病狂而開心,此刻聽到冷烈的聲音,心又被攥了起來,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萦繞心頭。
他什麽都沒說,連忙穿上衣服,開車出門。
兩人在約定的地點見面。剛一見面,冷烈就竄進了車裏,把信拿出來給索焰看。
信上的字不多,可他反反複複地讀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寫的是什麽,然後拿疑惑的眼神看冷烈。
冷烈眯着雙眼,只覺得有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他輕輕抽動鼻子,對索焰說:“這特麽太狗血了,昨天還慶幸自己老爸沒那麽糟呢,今兒一覺睡醒,才明白我的親生爸爸是個人渣不容置疑了。”
“什麽意思?”索焰雖然明白了信上的內容,但他不知道冷牧陽前一天對冷烈說的那些話。
“走吧,開車去鴻運賓館,有些事情,我得當面對質。”冷烈睜開雙眼,眼角通紅,或許只有在索焰面前他才能這麽坦然地暴露自己的軟弱之處。
索焰什麽也沒說,發動車子,進了城往北走的時候,他才戰戰兢兢地問了一句:“我該怎麽幫你?”
冷烈大敞着車窗,冷風灌進來把他整個表情都吹麻木了,他說:“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嗯。”索焰點頭,默默開車。
沒一會兒車到了鴻運賓館樓下,冷烈看着再也熟悉不過的“展鵬錄音工坊”那幾個字,突然就挪不動步了。
“信上說的那個孩子……”索焰僵硬問冷烈,其實他也猜個七七八八,不然冷烈躲着郭展鵬還來不及呢,怎麽會一頭往這紮,肯定是和信上的內容有關系。
冷烈深呼吸之後緊緊地咬住了下唇,半晌才嘆了口氣,勉強微笑一下,說:“是我。”
說完,他就推開車門下了車。
索焰跟在冷烈身後進了錄音棚。一切都是熟門熟路。和幾個月前一樣,這裏出了花草枯萎應着當季的景色沒有什麽不同。
進了樓門,壯漢梁子瞟了冷烈一眼,他們敏銳地認出了對方,卻誰都沒有說破。
梁子只是拿着報話機說了一句:“他來了。”連人都沒攔。
冷烈索性一鼓作氣,三步并兩步爬上三樓,對着郭展鵬的辦公室就沖了進去。
郭展鵬似乎早有準備,笑容依舊,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撚着山羊胡,他等冷烈自投羅網好幾個月了,心想終于到了這一天。
就在冷烈往郭展鵬那邊兒趕的時候,城東老宅裏,冷牧陽依稀覺察到了些什麽。他覺得冷烈沖出家門時候的神情不對,他從小看冷烈長大的,那種從眼眸裏竄出來的恨意他從未見過。
正想着,他伸手去摸藏在鋪下的信封,打開卻沒了信紙。
冷牧陽一時慌神,這是他小心隐藏的秘密。無論冷烈是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都是拿那人當自己的親兒子對待的。
他不想一場父子情就被一頁紙給劃破了!
冷牧陽長處口氣給斷齒打了電話,叫了車往郭展鵬那兒趕,他猜想,那小子一定是去找自己的親爹對質去了。
冷烈以前從未覺得,如今看來自己似乎和郭展鵬有幾分相似,精瘦、單薄、眉眼微微上揚,還有一脈相承的那股子看誰都不順眼,真像是個笑話。
“你來了?”郭展鵬冷冷地問,“怎麽,是不是混不下去了還是覺得我這裏好?”
冷烈見他還沒反應過來秦姍姍信上說的那孩子是誰,無奈地搖搖頭,問:“你告訴大偉哥冷牧陽揣着你的秘密跑了,是說秦姍姍把你孩子送了那事兒吧?”
郭展鵬被冷烈這開門見山的話給吓個不輕,秦姍姍寄來的那封信确實是個壓在他心頭的大秘密。他曾經以為那信不過是秦姍姍臨死前的報複話,後來随着年紀越來越大,就越來越願意信以為真。
他做盡壞事,知道絕後乃是天意,但那封信就像是一根希望的稻草,他越來越願意相信自己還有個孩子。這樣,他就可以把費盡心機賺錢都歸結為為了孩子的未來着想。
這樣他就有了個傳說中的寄托。
然而,秦姍姍就丢下了一頁紙離開了這個世界。信上沒說孩子送給了誰,也沒說孩子在什麽地方。這幾年,他把與秦姍姍曾經有關的人都挖出來找了個遍,還是沒有任何信息。
甚至還包括秦姍姍昔日的好友宋小愛。
他找到宋小愛的時候,她正被高利貸折磨得厲害,她說好像知道點兒會幫忙打聽,郭展鵬便主動幫他們母子擋掉了高利貸的圍追。
而如今,又三年過去,卻依然是毫無信息。
“真是,”冷烈苦笑,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已經被揉得發皺的信紙,拍在郭展鵬面前,就如曾經對方在自己面前拍合同一樣,說,“這就是那個被你□□過的秦姍姍寫的親筆信吧?”
身後的索焰聽了這句發根都豎了起來,雖然不久前才從信上看到過這樣的字眼,但聽冷烈親口說出,還是過于刺耳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個禽獸!”冷烈見郭展鵬不出聲只是盯着那一片紙發呆,猛地沖上去抓住了郭展鵬的衣領,“你個人渣!你為什麽要□□她,還讓她懷孕……為什麽?為什麽會生下……我?”
冷烈說着順勢舉起拳頭,眼看着就要往郭展鵬的臉上砸去,手腕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
“冷烈!”聲音溫潤波瀾不驚,是冷牧陽的,他捏着冷烈的手腕把孩子拉進自己懷裏。
冷烈已經不是個小孩,比冷牧陽還要高出小半個頭,然而此刻卻像是個沒了心智的病人,蜷縮在冷牧陽的肩頭,任憑淚水肆意的流淌。
那一刻,他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歸結為那個罪惡的開始。怪那個人當年一時的□□蒙心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漫長而孤獨的童年,冰冷而寂寞的胡同,饑一頓飽一頓的記憶……都是拜那個叫郭展鵬的人所賜!
從親媽的信裏看到控訴親爸性侵的話語,他直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