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怎麽?吵架了?”金敏拿出毛巾丢給索焰擦頭,指了指空着的床鋪,“不嫌棄的話,就在這兒将就一晚吧。以前合住的那位剛搬走。”
索焰嘆口氣,一下下地擦頭,耳朵貼上牆壁去聽隔壁的動靜,靜悄悄的。他估摸着冷烈已經睡了,便小聲地說:“哎,最近挺多煩心事,讓你見笑了。”
金敏笑笑地松開頭發,坐在床沿上看索焰,猶豫了一下才問:“你是說樂隊的事兒還是小兩口吵架的事兒?”
“嗯?”索焰擡頭,臉頰不自覺地發熱,和冷烈在一起還對誰都沒說過呢。
“以前,我也喜歡一人,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結果周圍的人都看出來了,就我還傻乎乎地在那兒假裝沒事兒人呢。今天看到你兩才算是明白了當初自己那樣有多傻。”金敏笑着捏起煙盒,彈出一根煙丢給索焰。
索焰湊過腦袋,和金敏一起把煙點上,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問:“你看出來了?”
“你和冷烈剛好沒幾天吧?”金敏眯縫着眼,做了個摳眼珠的手勢。
“你……”索焰抓了抓頭,目光掠過金敏的左手食指,才發現那人的那根手指一直彎着沒法伸展。
“這個是點兒小意外,”金敏注意到索焰的目光,索性伸出食指給他看。
索焰指尖微微碰觸金敏的手指,笑着點了點頭:“哎,既然看出來,我也沒啥可隐藏的,這事兒啊遲早得和兄弟們坦白。不過,我家那位,他……他好像……”
“怕受到歧視?”
“他才不怕這個呢,那人什麽都不在乎。就是……我總覺得他對這段兒感情不怎麽認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你能覺察到他也喜歡自己,可是就怕承諾出個天長地久什麽的,其實我壓根就沒想要他的承諾,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想那麽多。”索焰不知道為什麽,和金敏總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看到他什麽話都願意往外說。
金敏一聽樂了,踢了鞋半倚在床頭,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缺乏安全感!男人和男人之間談戀愛,本來就沒個束縛,沒辦法結婚也沒辦法生小孩。承諾天長地久,完全得發自內心的真愛……其實吧,我覺得,他越是這樣,越是表明對這份感情的用心。至少,很慎重。”
索焰聽完金敏的話,一根煙抽完,默默點着頭,依靠上另一個床頭,沉默良久,漸漸露出笑容。
“所以,我看這床鋪,今晚還是讓它空着吧,要我說你趕快過去給人家道個歉,小兩口的事兒就要快刀斬亂麻!”金敏壞笑着撇了撇嘴。
索焰起身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想了一下又靠回去,又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起身,甩了甩毛巾:“這我拿走了,趕明兒給你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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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敏大吼一聲,壞笑着說:“啊!聲音小點兒,這牆不隔音!”
從金敏那兒出來,索焰直接去了冷烈那屋,在門上叩了叩見沒反應,直接用鑰匙蹩開窗戶跳進去了。
冷烈一直沒睡着,剛才隔壁兩人的對話,有一聲沒一聲的他也都聽見了。現在躺在床上裹緊被子,只是裝死而已。
索焰脫了衣服,拉開被角就往裏鑽。冷烈佯裝翻身,讓了一半位置給他。兩個身體緊貼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一直渴望着他能回來給自己一點溫暖。
“對不起,”索焰在冷烈耳邊吹氣,“我不知道我哪兒錯了,但讓你不開心就是我不對。”
冷烈輕咳一聲,再也裝不住了,挪了挪身,說:“是我的錯。”
“最近煩心事兒太多,對你态度不夠好。”索焰繼續道歉。
冷烈轉了個身,漆黑的屋子裏,隐約可見索焰的輪廓,他擡手在索焰肩頭拍了拍:“你那撩人的本事用我一個人身上還不夠,非要再去隔壁施展施展是嗎?”
索焰疼得“哇哇”亂叫,隔壁金敏正準備往耳朵裏塞耳機,聽到聲音嘴角微微抽搐,心想——難道索焰才是下邊兒那個?!
第二日,索焰被一群人圍在還未開張的酒吧裏,像個被審的犯人。
劉勁、耗子算是索焰的發小,從認識他沒多久就知道他心裏住着一個男神。如今兩人終成眷屬,有點兒開心,又有點兒打怪升級後的緊張感,畢竟——想到索焰他爸,往後這日子肯定又是滿世界逃難似的。
大偉相比較就吃驚多了。這會兒才恍然大悟樂隊的名字,敢情就是那兩個雞賊的定情信物!想想就很來氣。
“我特麽早看出來你小子沒安好心!”大偉指着索焰的胸口說,“敢情我在裏面洗心革面,你倆成天在賓館裏度蜜月呢是吧?”
楊凱一聽,呵呵地笑:“早早把我打發回來這事兒我現在才反應過來。”
金敏在吧臺後面擦高腳杯,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冷烈無所謂地斜靠在沙發裏,置身事外,好像根本不認識這個故事的主角。
“我錯了!”反正索焰這幾天道歉都成習慣了,也不在乎這一次,“求各位大哥行行好,給點兒活路。”
數落完索焰,大家各忙各的,還沒開張的店裏就剩了樂隊四人。
大偉覺得這個時候有必要來表個态了,畢竟自己出了那檔子事,再和樂隊牽扯下去怕影響大家。
正想着,菠蘿飯來了,是冷烈告訴他的位置。既然答應了對方要拍紀錄片,那就得拍得真刻一點兒,在耗子酒吧應該是樂隊最本真的狀态了。
菠蘿飯架起攝像機,對着酒吧一頓亂拍,最後落在四個人中間,給每人拍了一個特寫。
大偉和楊凱之前就聽說過要拍片兒的事兒,沒什麽反感,但這會兒氣氛突然有點兒凝重,大偉示意要不要先把機器挪開。
菠蘿飯擺擺手說:“哥兒幾個拿我和這玩意兒當空氣就行,你們平時怎麽來就怎麽來。涉及隐私的部分後期絕對不用。”
大偉想了想,默默點頭,沉思良久才開口,說:“出了那檔子事兒,我也沒臉和大家一起繼續做樂隊了。以後,哥幾個要是不嫌棄我,時不時地聚聚,玩一把,我也就心滿意足。”
說完,大家沒什麽特別的表現,估計都猜得出來大偉的心思,這事兒攤到誰頭上估計都會是這麽個處理方式。
大家沉默不語,只有攝影機上紅色的小點在一下下的閃動。
“大偉哥走了,咱們也玩兒不起來了,不如就趁機散了吧。”許久,冷烈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出去一趟,積蓄也都花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琢磨琢磨幹點兒正事了。”
還沒等樂隊的其他幾位表态,菠蘿飯先不幹了:“哎,我說,咱這片兒還沒拍呢,你們幾位一散場,這讓我一個人怎麽玩兒啊?”
“大寫的THE END!”楊凱苦笑着對菠蘿飯撇撇嘴。
“別啊!”菠蘿飯摟住楊凱的肩膀,說,“哥給你從學校裏做證明那會兒,你怎麽說的?是不是說讓我管夠拍好好拍?”
“哎……”這裏面索焰最明白冷烈的意思,收到了冷牧陽事件的打擊,他對這個樂隊恐怕就沒什麽熱情了。
他竄到冷烈身邊,拿額頭頂着冷烈的肩膀說:“咱們就真心實意地大幹一場,叫人看看什麽叫真的 ‘搖滾精神’,把郭展鵬和冷牧陽都踩下去,不行嗎?”
聽到自己老爸的名字從索焰口裏出來,冷烈的發根微微一緊,他咬緊了後槽牙說:“咱連鼓手都沒了,還玩兒個什麽勁兒啊?!”
在場的人,誰都沒有留意到,此刻,一直在吧臺後面的金敏,放下手裏的高腳杯,從吧臺下面摸了兩根鼓棒,悄悄走進了黑暗的舞臺深處。
“嘣!嘣……嘣嘣……”
幹淨利索的鼓聲猛地竄入耳朵,所有人的神經都跟着震顫。尤其是鼓手周大偉,心弦提起來就一直沒敢落下。
金敏打鼓的風格和大偉完全不同,他是屬于沒有規矩,卻又剛中帶柔,節奏猛聽上去雜亂無章,實則很教人琢磨其中的滋味。
無論是外行人還是內行人,這會兒聽到鼓聲都是一種愉悅的享受。
最後一個鼓點落下,金敏從黑暗中起身,緩緩走向烈焰,說:“大偉哥,我來替你的位置,你不介意吧?”
大偉還愣着神兒,沒完全從剛才的鼓點裏把自己抽身出來。眼睛一晃一晃地跟着金敏的腳步,連連點頭。
烈焰剩下的三位都被金敏的鼓聲給鎮住了。坦白講,大偉的鼓,風格很多,但是總給人很滑的感覺,就像是在社會上混久了的人,多少沾着些圓滑與世故。而金敏的鼓有棱角、更尖銳,處處彰顯着個性。
他們不得不承認,都很喜歡。
五個人,包括菠蘿飯,齊齊把目光投向大偉。
大偉摸了把鼻子,把金敏摟到自己身邊,說:“小兄弟,你這是深藏不露啊!”
金敏微笑,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說:“我是瞎玩兒,無意中跟朋友學了點兒打鼓。”
“有天賦!”楊凱啧啧稱奇。
冷烈和索焰當然對金敏持有好感,但是都覺得此刻更應該聽取大偉的意見。
大偉很大度地晃了晃身子,肚皮跟着微微發顫,他笑呵呵的說:“這我就放心了!說實話,突然讓我離開樂隊,還真有點兒不忍心,但有金敏小哥的加入,啧……我只覺得現在離開是再也明智不過的決定啦。”
幾個人的心都舒了口氣,大家相互看看,冷烈把手伸到中間,索焰、楊凱、金敏、大偉,最後包上了菠蘿飯的手,幾個人一起說了聲:“走着!”
看來,樂隊是無論如何也解散不了了!
金敏收回手臂,冷烈瞅了一眼他的手指,突然想起了點兒什麽。
怪不得第一次見到金敏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後來察覺到對方可能也是gay,把原本的感覺掩蓋下去了。他想起來以前剛到郭展鵬那工作不久,公司裏就打算簽一個玩兒前衛金屬的樂隊,那樂隊的隊長好像就叫金敏,可後來那人的手受傷了,樂隊随之解散,簽約的事兒也就沒了下文。
冷烈拍了一下金敏的手背,眉眼彎了起來:“獄族樂隊的金敏?”
金敏嘴角微微彎起,眨了眨眼睛:“你認出來了?”
“你們早就認識?”這回輪到索焰胸口突然泛上酸味,扁了扁嘴,“你兩啥時候勾搭到一起的?”
金敏偷笑,不好意思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說:“我老家是C城的,以前玩兒過一陣子前衛金屬,djent風格。那會兒一心想玩兒出個名堂,往展鵬那裏投過不少demo。後來準備簽約的時候去過棚裏,那個時候就見過冷烈。”
“那你怎麽昨天沒說這事兒?”索焰驚訝地張大嘴巴,有點兒吃驚遇到了世外高手。
“昨天,你們小兩口不是……那什麽……再說我也不太确定。”金敏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菠蘿飯揪住“小兩口”扭頭往冷烈和索焰身上瞅,良久,默默地搓出一個大拇指。
冷烈把菠蘿飯的手指壓下去,問金敏:“我記得你以前是彈吉他的?”
索焰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有點兒想把冷烈打包裝進口袋。
“嗯,”金敏點頭,伸出左手亮出不能伸展的食指給大家看,“正準備簽約的時候,我表姐前男友被高利貸盯上了,幫忙擋了一下,手傷了……不過……也挺好,可以繼續打鼓也玩兒的挺開心。”
“有兩下子,半路出家還能這麽溜,後生可畏,趕明兒,我把我那些必殺絕學全教給你。”大偉憨笑着拍拍金敏的肩膀。
樂隊就這麽起死回生了,金敏就這樣成了樂隊的新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