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了城,沒走多遠,就是一段古城牆,早些年被列為省級文物單位給保護起來了。不過游客買了票後還是可以上去的,運氣好的話,這裏應該是A市最接近日出的地方。
清晨,第一抹朝陽從車窗進來,不偏不倚地打在冷烈白皙的側臉上。他蜷縮在副駕駛上睡了幾個小時,被光一照睫毛顫動,頓時覺得渾身哪兒都不舒服。
“你醒了?”
冷烈揉着眼睛,順了順頭發,才發現自己還在索焰的車裏。
索焰拉開副駕駛的門,伸手拉住冷烈的手,不由分說:“走!帶你看日出去!”
冷烈腿腳麻木,有點兒不聽使喚,一路跟着索焰颠着走。
文物保護單位,有專門的售票窗口。結果這會兒才清晨六點過一點,周圍除了幾個監控攝像頭,什麽都沒有。索焰眼看帶男神來看日出的希望要落空,很是失望地靠在牆根不開口。
“怎麽個意思?”清早起來,冷烈只覺得嘴唇幹涸,整個人都是懵懵的狀态。
“幾年前和我一幫兄弟來這玩兒過,那會兒這破牆頭還沒被列為什麽保護區呢,都是随便爬的。那會兒我就想,有一天得帶我喜歡的人來這看一次日出!”索焰失望地把頭偏向太陽升起的地方,一道柔和的朝陽給他鍍上金色的光圈。不遠處一些要拆不拆的民房倔強地挺立,看着還有些荒涼。
“呵呵,還以為什麽事兒呢,”冷烈順着牆根滑坐在地上,連着打了兩個呵欠,從身上摸出煙,點上一支,“這不看到了嗎?我不信這破牆才二層樓的高度,站上去看的太陽能更圓一點兒?”
什麽意思?
索焰在心裏默念了兩遍冷烈剛說過的話,咂巴着滋味回過神來:“你接受了?”
“什麽?”冷烈叼着煙無所謂地眯着眼睛看索焰。
“接受我的表白啊!”
“我一直沒懷疑過你喜歡我啊,”冷烈微笑着把嘴裏的煙夾到指尖,用胳膊肘碰了碰索焰,“謝謝你挖空心思搞出來一個樂隊玩,挺好。”
“別扯這個,”索焰把整個身子都轉過來,頭發亂炸着,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晃眼,“我是說,你答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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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索焰一臉認真的模樣,冷烈這才從剛睡醒的懵懂模式一激靈切換到清醒模式——對面這人好像在問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嗯?”索焰擡手從冷烈嘴邊把煙拿走,甩出一米開外,眉間夾雜着幾許期待,迫切地問,“是不是?”
“你不就想來一發嗎?都是成年人,沒必要這麽拐彎抹角的,你上我還是我上你啊。”冷烈目光去尋找丢出去的煙,還沒抽兩口呢,就這麽被丢了,有點可惜。
“你!”索焰伸開兩腿,把冷烈緊緊地圈起來,臉上已經從剛才的欣喜變成了難以置信。
冷烈的目光不再閃躲,直勾勾地看着索焰,“你不是從一開始就表明态度了嗎?”
“我?”索焰的腿微微蜷縮了一下,随即更緊地把人箍住,“我不是解釋過了嗎?那次叫鴨純屬意外,我現在還是處呢。”
“所以啊,”冷烈拍了拍索焰的腿,輕嘆口氣,“你想把第一次給我的話,沒問題,可以的,來吧!”
“操!”索焰猛地翻身站起身,縱使再美的朝陽也照不亮此刻的心情。他覺得自己非常委屈。
眼前這個人,幾個小時前,還站在核桃樹下說會認真考慮表白來着,現在又變得這麽随便,語氣裏透着的都是不拿自己的真感情當回事。
回城的氛圍比重逢後第一次見面還緊張。本來就狹小的空間裏,兩人的頭上各竄着一頂火。
這種情緒變換之快,連他們自己都難以置信。
車進了城,都市已經從喧嚣中開始運作。正值早高峰,車爬地還沒有人走地快。索焰本想打開收音機聽聽路況,一不小心齊柏林飛艇開始嘶吼起來,也就沒心情再去切換到電臺。
“生氣了?”在羅伯特·普蘭特充滿顆粒質感的嗓音中,冷烈終于開口了。
“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索焰臉上苦笑一下,準備猛烈拍擊鳴笛的手停在半空中。
“這會兒不是喜歡,是愛了?”冷烈只是單純地想讓兩人間的氣氛緩和一點。
索焰打開車窗,一只手臂掉到窗外,他得趕快讓太陽曬曬,不然整個人都跟掉進冰窟窿裏似的。
“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冷烈搓了搓手,然後又去搓僵硬且漲紅的臉,劉海肆意地插入指縫間和他淩亂的心情相得益彰,“我的意思是,倆男人搞對象這事兒聽着挺不靠譜的。”
“怎麽不靠譜了?”
“咱兩都明白那是怎麽回事兒,要不然你也不會想着花錢買鴨是吧?我是覺得,如果你需要個床伴兒,我可以。如果你需要個人來戀愛就算了。因為……”
冷烈長久地沉默,索焰一直在等他的下文,直到跟着蝸牛一般爬行的車隊往前走走停停兩三次,才忍不住催了一遍:“因為什麽?說啊?”
“因為我不想對一個人負責!”
前面的車開出好大一截,索焰卻還冷冷地側頭盯着冷烈看。那一刻,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心卻意外平靜,甚至還琢磨着原來冷烈的眼珠是偏灰色的,像小時候玩的玻璃珠,真好看。
“誰讓你負責了?”後面的車開始催促,索焰嘟囔着往前挪了挪車,“結了婚的還有離婚的呢,誰讓你談個戀愛就跟加入什麽神秘組織似的,非要誓死忠誠不離不棄?”
“可是我理解的談戀愛就是這樣,就是跟加入神秘組織似的非要誓死忠誠不離不棄啊!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沾染它。”冷烈突然覺得索焰的這個比喻很恰當,索性直接拿來用了。
“嘿嘿!”索焰搖搖頭,車隊一點點地挪起來了,他說不上現在的心情是氣、是惱、是羞愧還是別的什麽,總之十分不好受。
……車拐了個彎,眼看要到前一晚給男神發信息的那顆老核桃樹下了,索焰才鼓足勇氣說:“我不只要你的身體!我要你的全部!”
那一刻,冷烈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好像有點釋然又有點壓力,只是嘆了口氣打開車門走了。
家裏,大偉已經回來了,躺在房裏鼾聲很響。或許真如前一夜猜測的,又去喝酒了。冷烈和大偉的其他朋友不熟,就只在剛來沒多久那一次聚會上匆匆見過一面,還被大偉擋住沒摻合進去。如今看來,大偉總是往那群人那兒跑,關系應該還挺好的。
冷烈換了衣服洗了澡,全身舒展地躺在床上,身體很累心也累,可腦袋卻很清醒,一直在想着和索焰分開時,對方說的那句話——我不只要你的身體!我要你的全部!
關于戀愛和性的問題雖然一直困擾着他,卻沒像現在這般讓他對直覺産生懷疑。對索焰說了那些話後,居然有一點的心生愧疚。
他覺得自己那寂寞冰冷的童年,以及支離破碎的成長,完全就是冷牧陽和宋小愛青春期荷爾蒙催促下的産物。
在羊角胡同的小院裏,處處都是他們曾經相愛過的痕跡。冷牧陽為宋小愛親手打造的大衣廚,宋小愛為冷牧陽親手織的毛衣圍巾……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如果不愛對方是幹不出來的。
可後來呢,除了生下兩兒子,毀了四個人和兩邊老家,什麽都不剩。
有時候他都在想,自己喜歡男人無法和女孩養育後代,應該算是上天瞅準了他醜陋的基因而給予的特殊照顧。
無論是潛意識裏還是表意識裏,他從來就沒有把自己往能戀愛的那條路上推。那條路之于他,比成為吉他第一高手還要困難。
然而,現在有個人蹦出來說喜歡了他很多年,還時不時主動上前撩一把。
冷烈沖着拉了半拉的窗簾苦笑一下,轉了個身趴在床上,漸漸感到一絲困意。
他在神志沒有完全淪陷前,用最後一絲力氣給索焰發了條信息:“對不起,我從來就不信什麽愛情,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加入那個天長地久的邪|教組織。饒了我,咱們可以繼續玩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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