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劉勁推開一家叫“耗子酒吧”的黑漆大門,還沒到正式營業的時間,店裏的服務員們正打掃着衛生擺弄桌椅。劉勁和索焰跟相熟的幾位打了個招呼,就往裏走去。冷烈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後。
“小心,這兒有個臺階,”索焰的聲音溫柔起來,幾乎是貼着冷烈的耳朵問,“火鍋,你愛吃嗎?”
“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有點兒遲吧?”冷烈笑着說。
“啧,我就是突然想找個下次約你出來玩的借口,你要不愛吃,等會兒少吃點,完事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索焰跨上臺階,進入一條幽暗的走廊,“留神點兒,這沒燈。”
“呵,您這是追女孩的手段啊!”冷烈早就看到索焰刻意擋着的地方有一個開關,等他繼續抹黑往裏走的時候,一擡手把開關打開。
“卧槽!”前面黑走廊深處劉勁的聲音,“這特麽……特麽……有……燈啊!老子剛……差點兒摔一……跟頭!”
“哈哈……”冷烈和索焰同時笑起來。
“啧,我也沒追過人,要不你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都試試好了。”索焰擡手擋住上方射燈照下來刺眼的光,半眯着眼睛看冷烈。
冷烈有點兒後悔把燈拍亮,估摸着自己這會兒又臉紅了,他說:“我也沒被人追過啊!”
“哈哈……”兩人又是一陣傻樂。
走廊盡頭,劉勁打開一個小門,貓腰鑽了進去。索焰帶着冷烈也一起過去,原來是這間酒吧的後門,連通着一個幾家共用的小院子。
小院子裏有假山、水池什麽的,不過沒人打理都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态。冷烈跟着那兩人穿過小院又推開一扇門,一股川式火鍋麻辣鮮香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
“小烈!”白色的蒸氣消散漸漸消散,小屋裏圓桌旁,一個女聲突然叫了冷烈的名字。
冷烈早知道毛毛也在,其實已經猜到要被驚聲尖叫的狀況,于是傻站在原地,有點兒尴尬地沖其他幾位微笑。
毛毛撇開筷子,猛地站起來,水紅色露腰坎肩和黑色帶亮片的短裙晃得冷烈睜不開眼。等她走到跟前,冷烈一直習慣性地微微低着頭,看到黑□□格襪把毛毛松弛的大腿勒出一塊塊的凸起,突然有點兒心酸。
曾經風靡全國的迪斯科教母,如今穿着殺馬特的裝扮,和一群20來歲開酒吧創業的小夥子聚一起吃簡陋的火鍋?這畫風太特麽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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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姐!”冷烈微笑着打了個招呼。
“這?”酒吧老板耗子起身抓了抓腦袋。
“這我男神。”索焰連忙答話,笑眯眯地在冷烈肩上拍了一把。
“這是我哥們兒耗子,還有這幾位是耗子酒吧合夥人,”索焰把朋友和冷烈相互介紹一下,又伸出手去握毛毛,全然忘了二十分鐘前自己還管這人叫“酵母長毛菌”,“前輩您好,幸會幸會!”
一群人邊說邊聊,吃着自制的火鍋。索焰一邊往冷烈碗裏夾菜一邊低聲問:“你認識教母也不提前說一聲!”
冷烈微笑着不語,只是啃着一塊夾生的冬瓜。
“沒想到你們都認識啊!”倒是毛毛先開了口,“這次新歌錄地很順利,小烈幫了大忙。等過段時間正式發行ep,你們一定要聽,小烈的吉他伴奏太神了!”
冷烈知道毛毛這是在習慣性地推銷自己的專輯,可以理解。可非要再順帶着推自己一把的方式又讓他很不适應。于是無話可說,只能在一片應和聲裏繼續默默地吃加生的冬瓜。
倒是索焰滿面春風,往冷烈身邊靠了一下:“哎你還在玩音樂啊!”
冷烈忍住笑,放棄了半個冬瓜放下筷子,微微扭頭看冷烈,低聲說:“嗯,還在彈電葫蘆,六根弦的。”
“故意吧你!”索焰知道冷烈在暗示小時候做的傻事,拿胳膊撞了一下冷烈,“那我那個夢想還有戲!”
“什麽夢想?”
“和電葫蘆小子搞樂隊啊!”
“你兩嘀咕什麽呢?”耗子作為主場老板,起身為大家添滿啤酒,笑嘻嘻地問。
“說我兩以後搞一個組合,叫葫蘆兄弟!”索焰一把摟住冷烈的肩頭往懷裏一拽。
冷烈嬉笑着甩開,手肘在對方胸下捅了一下:“誰特麽和你葫蘆兄弟,滾遠!”
互撸娃的傳說誰能不知道,這簡直就是□□裸的挑釁啊!
在場的年輕人都笑得前仰後合,唯獨迪斯科教母毛毛一臉正經地放下筷子,兩根指頭彈了彈杯口:“小烈,別怪姐姐沒提醒你!這年頭,現場樂隊最不好玩了,你就适合在錄音棚裏呆着,安安心心地研究樂器。當一個錄音棚樂手真挺好的!”
冷烈和索焰漸漸停下嬉笑,聽着毛毛的話,點了點頭。
晚八點,酒吧裏三三兩兩的顧客進場。窩在角落裏的毛毛看這零星幾位觀衆心裏拔涼拔涼的。冷冽看她時不時抽抽鼻子,生怕一不留神給哭出來,幾次想上去安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個時代過去了,那個現場演出近萬觀衆,滿懷激情的時代在毛毛的腦海裏明明還清晰地就跟昨天才發生過似的,現在卻怎麽都找不回來了。
“記着,別做現場樂隊!”毛毛上臺前,把話筒高高抛起又穩穩地接住,努力讓自己牽動嘴角笑着走上舞臺。
酒吧的舞臺場地非常有限,毛毛沒什麽發揮的空間,束手束腳地唱着幾首當年紅極一時的歌。
冷烈以前從來沒有過音樂會過時的感覺,因為他覺得音樂和詩歌一樣都是可以傳頌千秋萬代、連接不同語言民族的東西,根本談不上過時。
可看着舞臺上毛毛奮力地唱跳着,臺下酒吧的一群小夥子努力地吆喝着,還是沒能讓現場的氣氛熱起來,那一刻,冷烈深深地感覺到了,音樂,或者說是某一種音樂确實是會過時的。
……
從酒吧出來,冷烈胸口猶如堵着塊巨石,難受,憋悶。他不知道怎麽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索焰喝了酒沒法開騷紅色小跑了,暗搓搓地跟在冷烈後面說:“我打車送你回去吧?”
酒吧街上燈光絢麗,勁爆的節奏和唱詞與毛毛的那些比起來完全是換湯不換藥的玩意,為什麽一個就可以當成是招攬生意的東西,一個能把生意給砸得冷無人氣?
“不用了,回頭再聯系吧。”冷烈微笑着擺擺手,扭頭轉身,一時間不知道要去哪兒。
索焰繼續跟上,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并排走的時候,他故意轉過身看着兩人的影子,還時不時地用手比劃着。
“看什麽呢?”冷烈覺得好笑跟着扭回頭看。
“哎炸毛小矬子還比你高幾公分呢!”索焰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個長度,笑得滿臉得意。
一個人能無憂無慮真好,看着索焰的笑臉,冷烈在心裏說。
“送送你吧,免得回頭說我追你追得不認真。”索焰認真地笑。
“行!”走到路口,冷烈伸手打了輛車,對司機說,“去城北的鴻運賓館!”
司機哎了一聲,一腳油門踩出去。
“去……賓館啊?”索焰突然心跳加速,跟着手指微微顫抖,似乎覺得難以置信,“真去啊?”
“呵呵……”冷烈壞笑,扭頭盯着索焰的眼睛,半晌用力眨了一下,暗自稱贊自己居然會無師自通做這種挑逗的表情。
上一次約人去賓館那事明明是索焰他自己幹出來的,這會兒真聽到要去賓館了又有點不好意思。尴尬地忍着笑,一會兒一回頭地看冷烈,眼神裏充滿了含情脈脈。
冷烈憋了一路,忍受着索焰的目光,就是為了下車之後看他失望和震驚的表情。果真,出租車到了城北深處,在一個小院子門口放下他們就走了。周圍完全沒有個賓館的模樣。
最能看得過眼的就是身後那個小三層,外表看似樸素,又四處透露着一股“我有錢”的建築。
“這地方夠偏僻啊!”索焰在夏天的夜晚倒吸一口涼氣。
“呵呵,”冷烈走在前頭,沖索焰擺擺頭示意快跟上,才開始慢慢解釋,“這地方以前是下面某個農場的駐省城辦事處,為了好聽起了個名字叫 ‘鴻運賓館’,老A城人都知道。現在改名字了,叫 ‘展鵬錄音工坊’,我工作的地方。”
“啊?”索焰在胸口比劃了個十字,裝出頗有點慶幸的樣子,“還真以為去賓館呢!”
“切!”冷烈看索焰那一臉萬幸的神情不由得笑出聲,“今下午拿我手在你□□耍流氓的時候,一點兒沒看出你這麽保守呢!”
“哎,”索焰跟着冷烈和門口守夜的保安打了個招呼進了樓門,“為了洗白之前叫鴨的那一筆,我容易嘛我!”
“噗嗤!”冷烈沒忍住笑得破音。
他從毛毛那小而冷的演出現場開始,心情就一直沒好過,這會兒才算是正兒八經地笑了,還是一笑就身心舒暢的那種。
“這麽晚還回來工作啊?”索焰跟着冷烈上了二樓的排練室,拉開燈,看到角落裏那把熟悉的日落色電吉他再也挪不開眼。
“不摸會兒琴手癢,睡不着,最近在朋友那住呢,他練鼓怕相互影響就把琴放這了。”冷烈解釋着,坐上高腳椅,把設備打開,音量比白天調得低一點,伸手拿過吉他就準備彈。
索焰立刻小迷弟上身,乖乖地坐在排練室角落的地板上認真地看索焰彈琴。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