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聽!
雖然記不清以前冷烈彈的是什麽曲子,但那種彈琴的姿勢和神态一直是刻在心上的。那種專注投入忘我的神情,讓旁邊看着的人也能跟着琴弦的波動而鑽入他的音樂。
總結起來,就是好聽!
冷烈彈了一會兒,真忘了今天有個小跟班在,猛踩一下腳踏板,切換到嚴重失真的音色,又發洩似地開始彈一些金屬味道十足的東西。
其實,這些都只是他的日常練習片段而已,但是跟着節拍器,把練習都能彈出現場演奏的感覺,就真牛逼了。索焰明白,所以一直不去打擾,乖乖地坐在角落裏聽。
直到冷烈彈累了,起身走向排練室另一個角落的儲物櫃,撥弄了幾下密碼鎖,打開櫃門從裏面取出一個琴盒,索焰這才揉着坐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哎!”冷烈被突然竄出來的一個大活人吓了一跳,大叫一聲。
“我……我……”索焰笑哈哈地拍着冷烈的肩膀,“你不會以為我走了吧!”
“我特麽忘了帶你來了!”
冷烈說着準備把琴盒放回去,卻被索焰攔住。
索焰把琴盒的蓋子往上推了推,看着用細砂紙仔細打磨過的玫瑰木指板和新嵌上去的品條不由得真大眼睛:“你做琴呢?!你丫可牛逼大發了!”
“哈,”突然被看到了小秘密還是自己暴露的,冷烈有點兒不好意思,“弄一年多了,還沒個樣子。”
“牛逼!牛逼!”索焰貓腰在一堆吉他部件上瞅着,時不時用手指摸摸或者搭上鼻子嗅嗅,可勁兒地贊嘆。
冷烈不是多自戀的人,但是沖着索焰對自己的迷戀,他信只要這蓋子不蓋上,這人就不會把腰直起來,于是嘆了口氣,輕輕把琴蓋合上,沒話找話:“你抽煙嗎?”
是該答抽還是不抽啊,索焰琢磨不準冷烈這問題是作為男朋友的考核還是普通的提問,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行了,別看了,”冷烈把琴盒放回櫃子,鎖上門,“帶你去天臺抽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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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能和冷烈在一起就行,不管幹什麽都開心。索焰眼瞅着冷烈随意地在密碼鎖的數字上撥拉了兩下,便笑嘻嘻地跟着他往外走。
兩人一起上了三樓,天臺和郭老板的辦公室成直角,一步遠的距離,平日裏沒什麽人來。冷烈掏出之前配好的鑰匙開天臺門,餘光察覺老板門縫裏透着幽藍色的光,估計郭哥走的時候忘了關那一缸寶貝熱帶魚照燈,無所謂地給索焰使了個眼色讓他快點跟上。
索焰很麻利地追過來,兩人推開天臺門的瞬間,晚風徐徐,一股暢快惬意立刻湧了過來。
“嗯?”冷烈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把煙盒遞給索焰。
索焰捏着拇指和食指,小心地夾出一根,學着冷烈的樣子叼在嘴上。
冷烈摸了半天,終于在尾兜找到了一次性的塑料火機,掏出來給兩人把煙點着。
他深吸一口,任憑煙氣在胸腔循環一周,才慢悠悠地吐出去。在城北深處,蕭條到除了四五十米開外夜宵攤門口冷清的led燈牌再無其他照明的地方,夜空裏明亮的星很自然地吸引到兩人的目光。
“蛐蛐……”
聽着屋後水溝邊的蟲鳴,冷烈仰着脖子望着自認為最大最圓的那顆星,煙氣從口鼻噴射而出。
“這兒挺安靜,真好!”索焰不太會吸煙,兩根手指夾着煙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生疏,也總不見他往嘴裏送,等煙頭的煙灰燒出一點他就拇指和中指捏着香煙,用食指輕輕彈掉。
“嗯,是挺不錯的,”冷烈嘴裏叼着煙,兩手一撐坐上欄杆,“以前無聊的時候,我能在這坐一宿,等天差不多快亮了,有第一班地鐵的時候我才回去睡覺。”
“嘿嘿,”索焰笑着,也撐着欄杆緊挨着冷烈坐下,“這些年你一直在A城?”
“那我還能去哪兒?”冷烈側臉回看索焰,夜色很濃,就算近在咫尺也不大能看得清對方的臉,但是能輕輕地感覺到,兩人的氣息很近。
“啧,我找過你很多次,從羊角胡同搬出去那天早上,還專門背着貝斯去你家找過你,不過,那天你不在,你家院裏一群人。再後來,我回去過幾次,街坊都說你搬走了,你家大門也緊鎖着。再後來,那個地方拆了,被開發商征了地建了商品房,我就再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你了。”索焰又彈了一下煙灰,輕吸一下過濾嘴,煙頭亮了一下,他嗆咳着吐出煙,繼續說,“你去哪兒了?”
“你說我家院裏人特多的那天,應該也是我離開羊角胡同的時候。那會兒我爸抽白面兒抽大了,半死不活,社區知道了和派出所的一起把他弄去戒毒所強制戒毒,我就被送去我媽那了。”冷烈微笑着淡淡地說,一段心酸往事被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在說別人家的事。
“原來咱們是一起離開那裏的……”索焰若有所思,并沒有好奇冷烈家裏的事。
兩人一起陷入沉默,時而遙望着夜空,各自用意念在星星間劃着直線……
突然,天臺門口的方向傳來腳步,還有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
索焰和冷烈同時蹭滅了煙頭從欄杆上跳下去往門口走。到了天臺門口,聽那兩人一起進了隔壁的辦公室,冷烈便按住了索焰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出聲——郭老板以前明令禁止過,不許随便來天臺抽煙,他不想被抓個正着。
冷烈聽出那是郭哥和新開那家娛樂公司合夥人兼情婦的聲音,雖然不是有意偷聽,現在卻沒地兒可去只能聽着。
“他也太能擺譜了,當自己是誰呢,他在你這白吃白喝還花你的錢這麽多年,怎麽就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呢?”情婦的聲音尖又細,在安靜的夜裏非常清晰。
“這還是小事,小孩子嘛,哄一哄總會好的。不過……”郭老板的聲音一點點地低沉下去,中間說了什麽,隔着一道門,兩人都聽不大清。
“什麽,你把周胖子辭了,那誰去盯着那個小子?”情婦驚聲叫道。
“你吵吵什麽,就算辭了他也有事兒握在咱們手裏,不怕他不替我們辦事兒……就是覺得他情緒最近有點兒……”郭老板的聲音又沉了下去。
冷烈扶着天臺門把手的手心開始微微地生出汗來。想着白天聽說大偉辭職的事兒,估摸着這兩人說的就是大偉。
可是這明顯是話裏有話,郭老板要大偉辦事兒?什麽事兒,還要盯着那小子?那小子又是誰?
冷烈不由得在心裏琢磨起來。
還有,情婦嘴裏說的那個“他”,那個太能擺譜的人,應該就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參加選秀的自己了。
索焰默不作聲地陪在身旁,隐約覺得冷烈心情不大好,便伸出手去緊緊箍住他的手。
冷烈常年彈吉他,手指看起來非常的白皙修長,可仔細看的話能看到指尖部分已經微微變形。并且,在指腹的部分有常年積累的薄繭。
索焰摸着冷烈指尖的硬繭,外面的對話就聽不大清了,注意力全都在那幾根手指上。
冷烈在這個時候也懶得去和他廢話,手指任對方捏着,耳朵豎得更長。
“冷家那小子和他爹一樣,固執!”一段對話後,郭老板又說出一句,這一次兩人都聽得真真切切,“反正那個選秀就算是刀架脖子上,我都得讓他去!要讓他爹看到……”
話音又沉了,緊跟着那邊沉默了好久沒有對話,過了許久,一男一女說着最近的娛樂新聞、實時政事相互挽着手臂關門上鎖。
一陣嘎達嘎達的皮鞋聲後,冷烈猛地甩開索焰的手:“幹嘛?抓夠沒有?”
索焰把手拿開笑着揉了揉腦袋:“都是男人摸一摸又怎麽了!”
“啧!”冷烈擺出一個要沖上去揍人的架勢,卻笑着收回手臂,問,“他們剛說的你聽到沒?”
“呃,”索焰又往後退一步,細心聽着底盤低沉的小車碾壓過井蓋的聲音,然後笑着點頭,“嗯。”
“呵。”冷烈就知道這小子表面上看起來心不在焉,其實還是挺細心的,無奈地拉開天臺的門,“你聽到什麽?”
“反正這倆不是好人,”索焰笑嘻嘻地跟上冷烈,“還有,他們想讓你去參加選秀,你不去。”
冷烈沒回排練室,直接帶着索焰出了錄音棚,一路上沉默不語。
“不想去就別去!”索焰伸了個懶腰,側身看冷烈瘦削的身形嘆了口氣,“你只做你真心喜歡的事兒就成!”
冷烈繼續沉默,過了半晌才突然發問:“做真心喜歡的事兒?”
索焰甜蜜一笑,擡手拍了拍冷烈的肩膀:“嗯,你只管自己高興就行,我負責賺錢養家!”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繼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