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沒晴幾天,全城又開始降溫,冷的不行。
陸晚山擔心莊西辭起不來,索性訂了下午的票,打算回津市後先去陸家,第二天再去莊西辭家拜訪。
莊西辭沒什麽意見,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收拾兩人要帶回家的行李。
陸晚山飛快訂完票後,把手機往床上一放,笑着走到莊西辭旁邊,再挨着他坐好,打算和他一塊收拾行李。
不過陸晚山才坐下,莊西辭卻伸手往旁邊一指,頭也不擡道,“這兒有我收拾就行,陸老師你去把洗面奶什麽的收一下。”
陸晚山沒意見,自然是莊西辭分配什麽就做什麽,只不過習慣使然,讓陸晚山在起身去做事前,沒忍住耍貧逗莊西辭,“我才坐下莊老師就趕我走,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正在疊衣服的莊西辭聞言側頭,“?”
陸晚山假裝沒看見莊西辭疑惑的眼神,嘴角一揚湊到莊西辭眼前,樂道,“怎麽說莊老師也得給個彩頭啊。”
這話着實是陸晚山蠻不講理了,畢竟莊西辭在這兒收拾衣服,讓陸晚山去拿洗護用品也無可非議。
但奈何在陸晚山面前莊西辭向來沒原則,所以莊西辭聞言,先是一愣,随後便認真思考起該給什麽彩頭。
陸晚山見莊西辭垂眸,瞬間便明白了莊西辭在想什麽,不由心裏一軟,覺得他真是上輩子修夠了福氣,這輩子才能遇上莊西辭,并有幸得他喜歡,再走到一起。
陸晚山低聲笑了下,剛想開口跟莊西辭說沒事,可莊西辭卻先他一步有了動作。
莊西辭低頭前迎,重重地親了親陸晚山嘴唇,然後紅着臉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低聲道,“快去拿東西吧。”
本已經準備起身的陸晚山,突然被莊西辭突襲般吻了一下,不由微愣,難得失神。但是等陸晚山回過神來後,他便擡眸去看一遍羞得冒煙的莊西辭,嘴角的笑容怎麽都止不住。
莊西辭本就不太好意思,現在被陸晚山這樣注視,更是手腳都不利索了,衣服疊錯了好幾回。
“別愣着啊,”莊西辭頭也不擡說,“我這就快收拾完了,陸老師快把洗護用品拿過來,”莊西辭頓了頓說,“這樣回家也不用買新的。”
陸晚山一臉笑意,盯着莊西辭并不說話。
而莊西辭沒等到陸晚山回答,便奇怪地擡眸掃了陸晚山一眼,當他沒理解他的意思,很快解釋道,“陸老師要是嫌麻煩,那拿我那一套就行。”
莊西辭盡量藏住他的小心思,讓自己語氣正常道,“到時陸老師要是要用,跟我用一套就行。”
陸晚山樂了,憋着壞要逗莊西辭是不是要占他便宜,只不過陸晚山還沒來得及說話,莊西辭放在一邊的手機便震動起來,打亂才張嘴的陸晚山的思緒。
來電人是寧冬。
陸晚山掃了眼手機,一改剛才的散漫不正經,瞬間變得認真嚴肅起來,緊盯着莊西辭點了接聽。
莊西辭睨了睨陸晚山,猶豫一瞬後,還是點了擴音,确保陸晚山也能聽到聲音,才說,“媽,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我還不能給你打電話?”寧冬聲音微揚,略為不悅道。
莊西辭聞言一笑,知道他媽這是在逗他,所以配合的笑了笑,讨饒道,“肯定可以的。”
“這次不跟你計較,要是下次還這麽說,我就讓你爸給你好好上一堂思想教育課。”寧冬笑着說。
莊西辭拍拍陸晚山手背,示意他放心,然後熟練的道歉,“還請媽嘴下留情,我不想聽我爸啰嗦。”
陸晚山聽到這,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因為他怎麽也沒想到,人前成熟有擔當的莊西辭,原來還會有這麽小孩子氣的一面。
莊西辭見陸晚山笑了,雖然還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卻還是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眼神濕漉漉地擡眸看了陸晚山一眼,随後用氣音跟陸晚山求饒,讓他別笑了。
見此陸晚山心裏一軟,忘了電話還沒挂斷,湊過去就要親莊西辭。
只是陸晚山還沒碰到莊西辭,寧冬從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卻吓了兩人一跳,“晚山也在?”
寧冬輕笑,補充說,“那正好,我剛好有事要跟你說。”
被愛人母親點名,陸晚山心裏饒是有再多的旖旎心思,也不得不暫時放下,轉而認真對待寧冬,“怎麽了寧姨?”
“還叫姨呢?”寧冬笑着打趣了句,然後才說正事,“你和辭兒在一起後,這段時間因為工作一直沒空,我們還沒正式重新見個面。”
陸晚山知道接下來寧冬要說的事很重要,所以他深呼吸了下,擡眸安撫地看了眼比他還緊張的莊西辭,“嗯?”
“這不快過年了嗎?”寧冬笑道,“要不你和辭兒來我這過年吧?”
陸晚山一愣,等反應過來後便下意識要拒絕。不是說他還沒準備好,以至于不想去莊家,事實上陸晚山想去的不行,只不過前兩天華槐打電話過來,逼着陸晚山答應今年回家過年,要不然以後他也不用回家了。
畢竟自當年來全城後,這些年裏陸晚山不僅少有時間回家,除夕更是大多數是在外面過的。
所以華槐這麽說時,陸晚山看莊西辭,見他沒多大反應,然後便點頭應好。
可陸晚山哪裏想到寧冬會有這樣的打算。莊西辭也沒料到他媽會這麽說。
陸晚山沉默,在心裏計劃着該怎麽回答,但莊西辭見陸晚山不說話,便當是寧冬讓陸晚山為難了。
于是莊西辭對陸晚山笑笑,拿起手機想替陸晚山拒絕。
和莊西辭共處半年的陸晚山,哪能看不出莊西辭要做什麽,所以他緊忙拿過手機,對莊西辭搖了搖頭,“寧姨,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寧冬像是料到了陸晚山的為難,笑着解釋說,“我和你易叔今年接了個春晚,除夕要在外地參加春晚,肯定是沒時間回來的。”
“?”陸晚山皺眉,“那寧姨的意思是?”
“二十八、九開始彩排,等回來時大概都是夜裏了。”寧冬說,“你和辭兒要說樂意,便二十九來家裏住一晚,然後年三十早上過年。”
不等陸晚山說話,寧冬緊跟着道,“按理說我們家是晚上團年的,不過下午我和你易叔還要去做最後的彩排,所以幹脆早上過年了。”
“這樣你們在我們家過完年後,還可以趕回華槐那,跟着你爸媽一起過年。”寧冬笑了笑,問陸晚山,“你說成麽?”
寧冬這一席話考慮周全,陸晚山哪有說不得可能,再加上在和莊西辭的聊天裏,陸晚山知道這幾年工作忙,每年過年莊西辭都少有時間在家,陸晚山就更不可能不同意了。
“那行。”寧冬聽到回答就笑了,“我和你叔在家等你們回來。”
電話一挂斷,莊西辭便推開地上的衣服,将自己團巴團巴塞進陸晚山懷裏,笑道,“這麽折騰你也不嫌累啊?”
“累什麽?”陸晚山抱緊莊西辭,失笑道,“這不是陪莊老師回娘家嗎?”
陸晚山低下頭蹭蹭莊西辭鼻尖,嘴角微揚,噙着笑道,“到時還得請莊老師多多關照呢。”
莊西辭才不信陸晚山應對不了他爸媽,不過既然陸晚山都這麽說了,那不管陸晚山為什麽要這樣做,作為陸晚山男朋友,莊西辭都會配合他,“行。”
陸晚山聽到莊西辭的回答,這才松了一口氣。
盡管在莊西辭面前,陸晚山總沒個正經,好像天下沒有事能難住他。但實際上從确認關系那天起,陸晚山便一直在擔心和莊西辭回家。
從前是擔心莊西辭父母接受不了,那到時他們有好一場戰争要打,後面知道莊西辭父母是他打小認識的叔叔阿姨,又害怕易叔寧姨不滿意他。
不過……
陸晚山低頭看了看懷裏笑彎眼睛的莊西辭,心裏高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去。既然有莊西辭陪在身邊,那無論前路如何,陸晚山都能走的十分開心且坦然。
陸晚山沒猜錯,第二天莊西辭确實起不來,兩人收拾好一切趕去機場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四十了。
因為是私人行程,陸晚山怕被記者蹲,也怕粉絲來機場送機,所以陸晚山難得動用陸家少爺的身份,給媒體那邊施壓,又斷絕黃牛這邊的消息,然後走vip通道過了安檢登機。
到津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的事了,而由于第二天要在莊家過年,飛機落地後陸晚山給華槐打了個電話,說明了這一兩天的安排,然後便坐上甫安辰安排的車,直接往莊家趕。
如寧冬所說,陸晚山和莊西辭到別墅時,別墅還一片漆黑,顯然寧冬和易政侯還沒彩排回來。
陸晚山打開客廳的燈,将行李箱放在門邊,見莊西辭還在門口傻站着,不由笑出了聲,“怎麽着,莊老師太久沒回來,都不認識家了麽?”
莊西辭擡眸看陸晚山,搖頭驅散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失笑道,“那倒不是。”
“嗯?”
“我就是……”莊西辭走過來一把抱住陸晚山,“就是沒想到你跟我回家了。”
陸晚山哭笑不得,不知道他家莊老師怎麽突然會有這樣的感慨,但是既然莊西辭都這麽說了,陸晚山自然是順着往下哄,“這有什麽不敢相信的。”
莊西辭不出聲,從陸晚山懷裏擡頭看他。
陸晚山輕笑,低頭親了親莊西辭眼睛,笑道,“以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家呢。”
莊西辭怔愣住,失神地看着陸晚山,而陸晚山也不閃躲,由着他家莊老師看,眼神異常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莊西辭忽然仰頭親陸晚山下巴,眼睛一彎,笑道,“好啊。”
陸晚山跟着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倒是一把摟住莊西辭腰,讓他坐在行李箱上,然後蹲了下去,從一邊的鞋櫃裏拿出拖鞋要替莊西辭換。
莊西辭自然不肯,紅着臉收回腳,結巴道,“我...我自己來。”
“躲什麽?”陸晚山捏住莊西辭腳踝,不讓莊西辭躲,笑道,“我給你換鞋怎麽了?”陸晚山幫莊西辭換好鞋,又将人抱了下來,“莊老師要是願意,我還有其他事能幫着做呢。”
莊西辭耳朵發燙,識趣的沒問那些事是什麽。
陸晚山見莊西辭不說話了,了然的笑了,“去那邊坐着,我去做點吃的。”
從下午到現在,莊西辭就在飛機上吃了些工作餐,陸晚山擔心莊西辭餓着,想着寧冬先前說冰箱裏有菜,便想着給莊西辭做點吃的填肚子。
但莊西辭卻搖了搖頭,拒絕了聽陸晚山的話,“我去做吧。”
“不聽我話了?”陸晚山睨莊西辭,壓低聲音道,“坐這兒吧,我馬上就好。”
可莊西辭還記着華槐說的話,知道陸晚山壓根沒什麽廚藝,便更加不想陸晚山去廚房了,“你第一次……”
“嗯?”陸晚山笑了,反問莊西辭,“莊老師是不是忘了我和寧姨的關系?”
不等莊西辭回答,陸晚山便說,“我爸媽和寧姨易叔交好數年,但凡只要寧姨他們有時間,我媽便會過來拜會。”
陸晚山失笑,“偶爾逢年過節我也會跟着一起過來拜年,壓根不像莊老師以為的那樣不熟。”
聞言莊西辭抿唇,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反而突然問,“那這麽多年怎麽也不見你遇到我?”
這也是陸晚山疑惑的地方,他相信有意外,但不至于這麽多年他一次也沒遇到莊西辭。
“寧姨懷孕我是知道的,後面她生了個兒子我也知道,”陸晚山想了想說,“按理說我媽應該帶我過來看你,但後面我上學了,就不像從前那麽勤快地跑寧姨家了。”
陸晚山上小學後,因為種種原因,便很少跟着華槐去寧冬那兒了,而陸明身份特別,華家那邊家大業大,每年過年陸晚山得閑都是初十後了。
所以只能給寧冬拜晚年,再加上那些年寧冬和易政侯工作忙,陸晚山他們過去坐一會兒便得走。
也就是說,事實上陸晚山很多時候見寧冬和易政侯,還是在劇院看的表演。
莊西辭聽完陸晚山的話,久久沒有說話。陸晚山見他這樣,還以為莊西辭在為他們錯過這麽多年遺憾,便想哄一哄莊西辭。
但陸晚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莊西辭說,“挺好的。”
“?”
“他倆工作忙,我打小跟着爺爺奶奶生活,每年過年他們在家呆一兩天便又要回來工作,所以這邊雖然有我的房間,”莊西辭笑了下,“但我住的時間不多。”
“畢竟來也是我一個人,”莊西辭翹了下嘴角,“還不如不來呢。”
陸明和華槐雖然忙,可是陸晚山上初中前,他們還是一直陪在陸晚山身邊的,所以現在陸晚山聽莊西辭這麽說,便很是心疼莊西辭。
“真沒事。”莊西辭對陸晚山笑笑,“如果硬要說什麽的話,那倒還真有。”
陸晚山一愣,下意識問,“什麽事?”
“有一年暑假我媽讓我過來這邊玩,說她朋友家有個孩子跟我年齡相仿,過來也有個照應,能夠一起玩。”莊西辭嘆了口氣,語氣遺憾道,“但是當時叛逆,心裏憋着氣,便拒絕了。”
“要是知道那個人是陸老師,”莊西辭眨了眨眼,低聲道,“那我說什麽也要過來。”
經莊西辭這麽一提,陸晚山才想起來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當時他都高二了,估計莊西辭要是真過來了,他未必能和他玩到一起去。
“那可未必。”陸晚山笑着反駁,“那會兒我都快高三了,莊老師才……五年級吧,”陸晚山憋着笑說,“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大概和莊老師不太玩得來。”
聞言莊西辭也不生氣,相反還笑着贊同陸晚山說的話,“還真是。”
陸晚山也笑,到底沒忍住親了莊西辭一下,然後才認真道,“現在這樣最好了。”
雖然彼此人生裏很重要的一段時間都沒能夠參與,可未來幾十年的光景裏,每一天都會有對方的陪伴,無論快樂還是難過,也始終有人共享,僅這一點便已勝過許多。
不過沒等陸晚山感動許久,他便被莊西辭摁在沙發上坐着,然後就見偷親了他一下的莊西辭,滿臉笑的往廚房走,“陸老師好好坐着,我馬上回來。”
陸晚山不服氣,站起來要去追,而走到廚房門口的莊西辭,卻又突然轉過頭看陸晚山,笑着說,“陸老師給我個機會吧。”
和陸晚山在一起後,莊西辭的日常起居幾乎算得上是被陸晚山全權代理,所以現在回到家裏,莊西辭想讓陸晚山好好休息一會兒,讓陸晚山多嘗嘗他的手藝。
莊西辭眼裏的祈求太甚,陸晚山到底是心一軟,沒再跟莊西辭争,又坐了回去,寵溺地笑道,“行,我等你。”
莊西辭一樂,連忙進了廚房開始忙活,而陸晚山也沒光坐在沙發上,而是走到廚房裏,給莊西辭幫忙。
一個多小時後,吃飽喝足的陸晚山癱坐在椅子上,不得不承認一個既定事實,那便是讓莊西辭吃他做的東西,着實是委屈莊西辭了。
“吃撐了?”莊西辭笑着看了陸晚山一眼,站了起來收拾桌子。
陸晚山實話實說,“原本聽我媽說莊老師廚藝好,我還當她是诓我的,現在想來,”陸晚山低聲笑笑,說,“她還是誇少了。”
“你做飯我洗碗,”陸晚山不讓莊西辭動手,“這你可不能和我争。”
怕莊西辭不樂意,過了一會兒陸晚山又補充說,“以後家裏的家務也按這個規矩來,分工合作才不累嘛。”
聽陸晚山提到家,莊西辭瞬間乖了下來,也不搶着幹活了,反而笑彎了眼睛說,“我知道了。”
見此陸晚山沒再和莊西辭閑扯,快速收拾了桌子便去廚房洗碗,想着快點做完好和莊西辭一塊兒看會電視。
卻不想等他洗完碗出來,客廳安安靜靜的,電視也沒打開。
陸晚山皺眉,試探地叫了兩聲,但并沒有聽到莊西辭的應答聲。所以陸晚山猶豫了一會,還是往樓上走了。
別墅攏共兩層,莊西辭的卧室在二樓,早些年陸晚山和華槐留宿時,寧冬沒少叫陸晚山去莊西辭房間睡。不過陸晚山打小跟別的小孩不一樣,在沒征得當事人的同意,說什麽也肯進莊西辭房間。
所以這還是陸晚山第一次進莊西辭房間。
但是讓陸晚山意外的是,當他推開莊西辭卧室的門,卻并沒有在裏面看到莊西辭的身影。
莊西辭沒有在他卧室。
陸晚山往一邊的浴室掃了眼,沒有水聲也不見有燈光。陸晚山皺眉,睜眼退出去繼續找莊西辭,視線卻被旁邊書桌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照片,按理說不足以讓陸晚山頓足,可偏偏陸晚山曾在其他地方見過這張照片。
陸晚山垂眸,深呼吸了一下,以此平複突然跳動速度加快的心髒。雖然陸晚山還不知道為什麽莊西辭這兒會有這張照片,可陸晚山有股強烈的預感,在不斷暗示他,只要弄明白照片的事,那他心裏的疑惑也将得到解答。
陸晚山在書桌前站定,視線落在被精心框起來的照片,那些一直困惑着他、卻始終想不明白緣由的問題,突然間就全想明白了。
書桌上照片裏的主人公是他,而陸晚山上一次見這張照片,是阮閑遞過來的手機,讓他看一個名為江城如畫裏的微博用戶時。
陸晚山垂在身側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擡手想去拿相冊,然而突然呈現在眼前的真相,卻讓陸晚山心疼到不行,以至于手無力地撐在桌子上。
然後原本堆在一起的書被打散,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東西。
那是一本相冊,封面極其簡潔,只有右下角寫了幾個數字,而等陸晚山疑惑地打開相冊後,他卻再一次怔愣在原地。
因為整整一本相冊,全都是他。
跟普通相冊相比,這一本相冊又要不同許多,因為每一張照片旁邊,都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或多或少的字。
陸晚山緊抿唇,以此控制他的心情,免得他會失控。然而越發相冊,陸晚山手就更加顫抖,直至最後甚至變得無力,連給相冊翻頁都不行。
“今天下雨了,不過看到你我很開心。”
“你身邊又跟着那兩個人,我在旁邊看着有點不太開心……我吃醋了,我也想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最近降溫,你要一直穿得像今天這麽暖和。”
……
……
“有時候我也會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因為都這麽久了,你都還不知道我是誰,甚至我們都沒說過話。”寫到這兒紙上出現了一個大墨點,“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知道某一天早上醒來,便已經很喜歡你了。”
“今天很帥,我看到你時沒忍住紅了臉,在你走後蹲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半天臉,才又恢複正常。”
“要一直一直都這麽開心。”
相冊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去年中秋他和韓望去追現場,然後小明星的節目臨時被撤,他便拉着韓望去聽了音樂節。
當時現場很吵,燈光很亂,搞得陸晚山說再也不來音樂節玩了。可面前的這張照片卻拍的極好,一點也沒受影響。
同樣地這張照片旁邊也有字,只是相比前面那些,寫在旁邊便利貼上的字,卻讓人看了心裏發酸,忍不住想哄寫這話的人。
“時間和距離沒讓感情變淡,反而讓我徹底被你俘虜。”
“我很喜歡你。”
“也會想讓你回頭為我停留片刻,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夠我再為你癡迷好幾年。”
“天上星辰,人間萬物,皆不及你。”
陸晚山自認為他夠冷漠了,從來不曾為誰而心疼過,然而彼時他看着面前的相冊,卻眼睛一酸,下一秒竟然失笑模糊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陸晚山手拽成拳頭,确保還能站穩,然而心髒卻不受控制地揪痛,讓陸晚山幾次欲倒。
人越年長,越對溫柔沒有抵抗力,與之相同的是,越長大越扛不住深情,更別提還是心上人的深情。
陸晚山閉上眼,沒敢去想這些年莊西辭是怎麽過來的,但是這種情況下,思緒又哪是他能控制住的。所以陸晚山越強迫自己不去想,便越受不了去想那些事。
他在想莊西辭是什麽時候遇到他的,又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喜歡了他這麽些年。然而陸晚山想到更多的,卻是兩人相遇後的事。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後面日常相處,再到生日告白走到一起。
陸晚山想起入職第一天,莊西辭準備了一桌的吃的,說是怕他們來的早餓着,現在想來大概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陸晚山又想起在他面前容易害羞,還性格十分軟的莊西辭,這也未必是莊西辭脾氣好,僅僅是因為面對的人是喜歡的人罷了。
很多先前想不明白的事,這會兒一樁一件被理清,陸晚山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始,相反心情異常沉重。
陸晚山心疼他的莊老師,也恨他反應遲鈍,那些年太自我,以至于好幾年都沒發現有一個莊西辭。
剛從客房出來的莊西辭,見他房門沒關,而樓下又沒有其他聲音,就以為陸晚山去洗澡了。
所以莊西辭抿嘴一笑,放輕步子準備去吓陸晚山,然而等他走到房間門口,看清站在裏面的陸晚山時,莊西辭卻渾身一僵,完全笑不出來了。
莊西辭初中是寄宿的,後面到了高中,因為要學藝術,為了方便莊西辭才過來和寧冬他們一起住。也正因如此,卧室裏私人化的東西越來越多,包括那些陸晚山周邊。
按理說莊西辭本該提前收拾一下房間,免得到時候陸晚山來了,會被他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然而帶戀人回家的喜悅太甚,莊西辭完全忘了這茬。
若不是撞見陸晚山拿着那本相冊,莊西辭估計到現在都不記得他房間裏有很多小秘密。
陸晚山聽到腳步聲,便扭頭往後看,然後不意外地看見一臉驚詫地站在門口的莊西辭。
他睨了眼手裏的相冊,再擡眸看臉色發白的莊西辭,一時間腦中閃過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以至于堆了很多問題想問。
可是陸晚山看着被燈光籠罩的莊西辭,忽然又什麽都不想問了,畢竟不管真相如何,那個人是莊西辭就可以了,而現在他和莊西辭好好的,便勝過萬千。
但莊西辭卻像打定主意要戳他心窩子一樣,在沉默夠了,反倒主動開了口。
“陸老師都看到了啊,那我也沒什麽好瞞着的了。”莊西辭笑了笑,故作輕松道,“就如陸老師看到的這樣,我單方面喜歡陸老師好久了。”
莊西辭往前走了兩步,繼續笑着說,“別人進圈要麽是因為愛好,要麽是想大紅大紫,”莊西辭擡眸看陸晚山,嘴角一揚道,“我跟他們不一樣。”
陸晚山心髒一顫,隐隐猜出莊西辭要說的話。
“我進圈就是為了山晚陸,”莊西辭笑着強調,“我想讓陸晚山認識我粉我,甚至喜歡我只拍我一人。”
“可我運氣不太好。”莊西辭低頭苦笑,“一直沒能吸引到你的注意力。”
莊西辭低着頭又說了些話,見陸晚山始終沒吭聲,心情也從沖動冷靜下來,壓下到嘴邊的話,只又重複了好幾遍喜歡。
陸晚山眼睛幹澀,不過眨了下眼,便酸澀濕潤起來。他掃了眼沉默不語的莊西辭,正想把相冊放旁邊,然後要抱莊西辭的陸晚山,便被莊西辭出聲打斷。
“相冊可以先還給我嗎?”莊西辭以為陸晚山要丢相冊,急迫道,“我收藏好多年了,你輕點放。”
已經沉入情緒的陸晚山,被莊西辭這一句打岔逗得苦笑不得,“我人在這兒呢,莊老師還寶貝這相冊?”
“這不一樣。”感覺出陸晚山沒生氣,莊西辭渾身一松,抿嘴笑了起來,“這是我暗戀你的證據。”
不等陸晚山說話,莊西辭又說,“從前陸老師不認識我,”莊西辭笑了一下,擡頭看陸晚山,補充說,“我就靠這些陪我了。”
暗戀成真固然好,但在這之前的漫長歲月裏,首先得一個人承受住暗戀所有的不好。
莊西辭不是神,自然做不到無私,所以偶爾他也希望陸晚山能回應下他的感情,讓他知道他的暗戀有盼頭。
然而莊西辭和陸晚山本就是兩條平行的線,并沒有相交的可能,莊西辭要想認識陸晚山,或者進一步想走到他身邊,都實在太難太難,更別提得到陸晚山的回應。
可莊西辭不想放棄,哪怕這段感情長時間裏只能是單方面的狂歡,莊西辭也想要堅持下去。
所以他将拍的照片做成相冊集,假裝這是陸晚山給的回應,然後繼續這段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頭的暗戀。
陸晚山聞言,心狠狠地一疼,顧不上莊西辭說的話,将相冊往書桌一放,便伸手将面前的莊西辭抱進了懷裏。
甭管你是身家上億的青年總裁,還是鎂光燈前受人追捧的當紅影帝,在愛情面前都說普通人一個,該受的委屈一點不小。
陸晚山原來有很多話想說的,但是在抱住莊西辭的那一瞬間,卻又覺得那些話不重要了。
縱使他向莊西辭表白了又如何,道歉了又怎樣,是好是壞莊西辭已經走過來了,用不着他過了這麽久再補充情意或歉意。
所以陸晚山想了半天,終究是下了決定,側頭輕輕吻了吻莊西辭臉頰,舉止溫柔至極,“莊老師,讓你久等了。”
明明那麽久都挺過來了,可是在聽到陸晚山這句話後,莊西辭卻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突然低聲哭了起來。
許是憋了很久,以至于一哭就停不下來,眼淚很快便弄濕了陸晚山衣服,但陸晚山仍舊抱着莊西辭,還輕拍莊西辭後背以示安慰。
不過陸晚山并沒有出聲說話,反而是保持沉默,讓莊西辭哭個夠。
但是好幾分鐘後還不見莊西辭停下來,陸晚山就着急了起來,怕莊西辭哭岔氣,連忙哄道,“好了好了,莊老師不哭了啊。”
莊西辭沒理陸晚山,倒是雙肩顫抖,打了個哭嗝。
陸晚山擔心莊西辭悶着,便往後退了一步,想讓莊西辭從他懷裏擡頭,卻不想這個動作讓莊西辭誤會了,以為陸晚山在嫌棄他,便很快粘了上來,雙手用力地摟住陸晚山腰。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着你。”陸晚山低頭,吻幹淨莊西辭眼角的淚,“再哭眼睛就要腫了,讓寧姨看見了,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到時候……”
陸晚山輕笑,“寧姨一生氣,不讓我們在一起了可怎麽辦?”
“不可能。”莊西辭悶悶地聲音傳了過來,“我媽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她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而且,”莊西辭擡眸看陸晚山,眼睛濕漉漉的,“你沒有欺負我,是我心甘情願把所有權交給你。”
心情好不容易緩和了點的陸晚山,在莊西辭這句話後,忽地又痛了起來。
媒體都評價說莊西辭雙眸清澈活的通透,可在陸晚山眼裏,莊西辭卻再傻不過。
但要是不傻,又怎麽會喜歡他這麽久,如果不這樣,那他又哪裏來的機會和莊西辭走到一起。
“是我命好。”陸晚山聲音低沉,克制地親了親莊西辭唇,啞着嗓子說,“才能撿到莊老師這麽個大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