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緣定三生5
柳雁歡沒再為難芸笙, 只是讓他跟着孫駿學習。
第一天工作,大家都躍躍欲試。
柳雁歡給在座衆人提了一個問題:“提到夢三生,你們會想到哪些形容詞?”
俞非還是第一個接話:“高貴, 典雅。至少寧城的女子, 都以擁有一件夢三生為榮。”
柳雁歡點了點頭:“林立,你呢?”
“好看。”
柳雁歡被這樣直男的評價駭到了, 不意外地聽見了俞非的笑聲。
林立撓了撓頭:“我不是學藝術的, 沒有那麽多的形容詞。在我的印象裏, 夢三生就是女性美的象征, 我想這也跟它只做女性服裝有關。”
“那你對于女性美有怎樣的定義?”
“含蓄, 內斂,隽永,朦胧。”
“Perfect!”柳雁歡打了個響指。
“孫駿,你說說看。”
“我覺得夢三生最大的特點就在于它的中西結合,旗袍從倒大袖發展到短袖,本來就是一個受西式服裝影響的過程。
“芸笙,你呢?”
“我覺得旗袍很方便……”
“像古裝的戲服,整個身子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要做點什麽事情就只能把衣服撕開, 不像旗袍, 把下擺一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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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柳雁歡重重地咳嗽一聲, “可以了。”
“筆記做好了麽?”
“啊。”芸笙輕呼一聲,滿臉歉意地看着柳雁歡,“我忘了。”
“下次記得做好筆記, 下面我來總結一下,大家印象裏的夢三生,首先是女性服裝品牌,所以我們的第一款香,也應當是女香。然後是大家對夢三生的印象,傳統中帶有創新,所以東方香調就成為了首選。
俞非很會舉一反三:“我明白了,就像我剛才說的,高貴、典雅,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四君子,梅、蘭、竹、菊。女香的話我更傾向于蘭花做基調,因為蘭花是一個大類,但是鈴蘭、玉蘭、小蒼蘭每一種的氣味都各有細微的不同,層次比較多樣。
“很好,其他人呢,都有什麽想法?”
“要與含蓄、內斂、隽永、朦胧的特質相符,我覺得最好就是淡香水。”
“嗯……方便的話。”
“方便也就意味着簡約,所以香味可以簡約,層次不需要太豐富,但一定要讓人一聞就想起夢三生的特質。”
“嗯!”芸笙滿臉崇拜地看着柳雁歡。
柳雁歡拍了拍手:“好了,現在每個人把心裏想的香方寫下來,我們擇優調制配比。”
“是。”大家夥接到了指令,開始各司其職。芸笙并不會想香方,便充當了記錄員的角色。
他與旁人相處得很好,唯獨跟孫駿仿佛天生就不對盤,總跟冤家似的吵起來。
比如眼下,眼尖的孫駿指着紙面說:“茉莉的茉字寫錯了。”
芸笙一咬牙:“關你什麽事,頭兒能看懂就成。”
“頭兒,這你都不管管。”
“行了,你們兩個消停點兒。”俞非把腦袋從臂彎裏擡了起來。
從前她總以為,調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腦子裏還存着點小女生關于羅曼蒂克的遐想。
可真正入職了,她才知道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悶在實驗室的日子,就是反複地試香、聞香,整個過程可以用枯燥乏味來形容。
更可怕的是,調香師的嗅覺要經受非常恐怖的考驗,明明所差無幾的香方,在沒有色譜儀的輔佐下,只能靠鼻子去分辨細微的差別。
連着反複幾次,嗅覺就已經開始麻木了。看着一臉認真的柳雁歡,俞非實在忍不住,一頭栽倒在桌面上。
偏偏實驗室還有倆活寶,天天火星撞地球。
終于,在公司熬了八個日夜後,他們的第一瓶作品完成了。
柳雁歡囑咐芸笙:“将香方記錄在案,記得不能和任何人說。”
“好的。”
芸笙剛答應了一句,就聽俞非問:“頭兒,一道走嗎?”
柳雁歡看了眼手表,笑道:“不了,有人來接我。”
于是,芸笙又一次看到秦非然标志性的通用。
俞非看着那大部頭的車直咋舌:“天啊,這車得花多少錢啊。”
轉瞬間,俞非看見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為柳雁歡拉開了車門。
“诶,那人是誰啊,頭兒的朋友嗎?”
芸笙在一旁聽得心裏難受,扔下一句:“不知道,我先走了。”
孫駿跟牛皮糖似的跟了上去。
“你去哪兒?”
“關你什麽事,你別總跟着我。”芸笙的心情非常差,偏偏孫駿半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直接撞他槍口上。
“這不下班了嗎?我跟你一塊兒走。”
任孫駿說什麽,芸笙此刻的心情就是無比郁悶,只想去找樂子,發洩一把。
“我去麗都。”
“麗都,麗都好啊……”孫駿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拔高了嗓音,“你說哪兒?麗都?”
“怎麽,我不能去麗都嗎?”
“不,不是。”孫駿上下掃了眼芸笙,有句話堵在嗓子裏沒問出來。
對着女人,芸笙你真的能硬起來嗎?
當然,為了自己的小命,他還是選擇把話咽回肚子裏。
芸笙來到麗都門口,一瞬間卻有些茫然。他在戲班長大,除了戲班幾乎沒去過什麽地方,更別提這種如夜總會般的高級風月場所。
看着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芸笙停住了腳步。
孫駿在後頭笑道:“怎麽,不是說進去麽?”
“進就進。”芸笙咬了咬唇,賭氣地,頗有些大無畏地走了進去。
裏頭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升降臺上,是穿着開放的舞女。
芸笙被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晃得眼暈,他定了定神,往人員比較密集的吧臺走去。
吧臺後頭的調酒師瞧見他,笑道:“您瞧着有些面生,要喝些什麽嗎?”
芸笙看了眼酒水單子,傻眼了,上頭全是洋文,他半點看不懂。
孫駿看他一副窘迫的表情,當即猜到了情況。他笑眯眯地從芸笙手裏拿過酒水單子:“我要一杯血腥瑪麗。”
調酒師點了點頭,又重新看向芸笙。
這一回芸笙學乖了:“和他一樣。”
調酒師有些詫異地看了芸笙一眼:“你确定?”
“我确定!”仿佛為自己鼓勁兒一般,芸笙挺直了腰板。
當調酒師把兩杯血紅的雞尾酒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芸笙眼睛都看直了。
血紅的酒液帶着某種獨特的誘惑力,芸笙先小小地嘗了一口,頃刻間瞪大了眼睛:“好喝!”
孫駿在一旁,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覺得芸笙好玩極了,跟只好奇的小倉鼠似的,明明見過那麽多的人情世故,卻仍然純真得如同涉世未深一般。
明明什麽都不懂,卻要把自己僞裝成風月老手。
正想着,就見一個穿着褐色風衣的男人坐到芸笙身邊。
芸笙這些日子浸泡在實驗室裏,也練就了敏感的嗅覺,一下子就記起了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芸笙轉過頭,一個對視間驚喜道:“是你?!”
沒錯,坐在他身邊的男人正是溫達。這些天正苦于無法接觸到芸笙,今兒個卻見他送上門來了。
“你是?”溫達皺了皺眉。
“我……你不記得了?那天在馬路上,謝謝你救了我。”
“哦,你就是那個清秀的男孩?很高興再見到你。”
芸笙聽着他低沉的聲線,耳尖有些泛紅,也許是救命之恩帶來了天然的好感,他素日裏最讨厭旁人說他沒有男子氣概,可這一回,溫達說他清秀,他居然意外地不反感。”
溫達笑問:“你經常來這兒玩嗎?”
芸笙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是第一次來。”
“原來如此,那你一定不知道,現在還早呢,這麗都的頭牌還沒出來。”
“頭牌?是最紅的角兒麽?”
溫達笑道:“對啊,這兒最紅的頭牌,就是寧城第一嗓,許還仙。”
“寧城第一嗓,唱得比蓮老板還要好麽?”
“蓮老板?你錯了,許還仙她唱的不是戲,是通俗歌曲。”
“通俗歌曲?”
“她啊,是個跟鳳辣子一般的人物,你若是見到了,怕是要挪不開眼。”
芸笙只覺得面前儒雅的男子格外開朗健談,他一面說話一面喝酒,覺得那酒酸甜苦辣俱全,卻很适合他此刻的心情,覺得好喝極了。
只是不一會兒,他的眼前就有些朦胧。
看東西總有兩個影子在晃,看不太真切。
他聽見溫達說:“看,許還仙出來了。”可他使勁兒揉眼睛,還是看不清那個被溫達極力誇贊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芸笙有些着急了,他一把拉起溫達的手:“走,我們到臺下去看。”
“欸!”溫達猝不及防地被他拉離了座位,原本三個人并排坐在一塊兒,轉眼間就剩了孫駿一個。
孫駿滿心不得勁,自打溫達出現以後,芸笙就顧着和溫達說話,把他當空氣一樣晾在一旁。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這小兔崽子已經拉着別人跑了。
真是豈有此理,正當孫駿想上前将人搶回來的時候,忽然聽見溫達喊了一聲:“這位先生,麻煩你幫忙看一看我的包,我們去去就來。”
孫駿聞言,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卻還是得無奈地坐下。
芸笙借着酒勁兒,一路勢如破竹地擠到前頭,等他終于在臺下看清許還仙的模樣時,卻有些失望。
也不過如此啊,和蓮官比起來差遠了。他聽了一陣,女子的聲音柔媚而尖細,他卻不怎麽喜歡,不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了。
他醉醺醺的,一個不留神腳下一軟,就靠在了溫達的懷裏。
“沒意思,也不過如此。”他嘟囔着。
溫達失笑,看着人醉得差不多了,便哄道:“這個不好玩兒,我帶你去玩好玩兒的。”
“什麽好玩兒的?”芸笙看着眼前的人,笑嘻嘻地說,“大少爺,不,頭兒,你說,你要帶我去玩什麽?”
溫達一聽這稱呼,知道他醉得厲害,心中歡喜,口頭便越發溫柔:“跟我來。”
等到了地方,芸笙才知道原來是一片舞池,舞池裏的男男女女摟着彼此在跳舞。
溫達彎下腰,沖芸笙鞠了個姿勢标準的躬:“請你跳支舞,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芸笙覺得整顆心都泡在了蜜罐裏,他心愛的大少爺,居然親自邀請他跳舞,這是從前全然不敢妄想的事情。
麗都真是一個好地方啊,芸笙迷迷糊糊地想着,把手交給了溫達。
溫達笑得溫柔至極,他看出了芸笙舞步的別扭,便放柔了聲音道:“別緊張,慢慢來,跟着舞曲的節奏,我帶着你跳,左腳,右腳,對,就是這樣。”
在悠揚的樂曲聲中,芸笙嗅着小蒼蘭的香氣,覺得自己即将要飛起來了。
他緊緊地貼着溫達的胸膛,聽他那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他聽見他的大少爺輕柔地說:“芸笙,我要考考你,我們調制的新品香方,你還記得嗎?”
芸笙迷糊地笑道:“當然,我就知道你會問我,所以我都背好了,我是不是很聰明。”
“嗯,我的芸笙最聰明了,來,現在把香方的成分告訴我。”
“前調是茉莉,中調是檀香和小蒼蘭,後調是琥珀和麝香。”
“你确定嗎?回答錯了我可是會懲罰你的。”
芸笙無知無覺地點頭:“我确定。”
“那我再考考你,具體成分的配比,你那麽聰明,一定也全部記下來了吧。”
“嗯,都記下來了……”
孫駿在座位上等了好一陣,就是不見芸笙回來。他心急火燎地,再也顧不上許多,拿上溫達的包就往人群裏擠。
可他找遍了臺前幕後,都沒有找到芸笙。
等他頹然地回到位子上,卻發現溫達和芸笙好端端地坐在那兒。芸笙整個人挂在溫達懷裏,手指一直無意識地把玩着溫達的領帶。
好好的一條領帶,被他揉得皺巴巴的。
看見孫駿,溫達臉上現出了一絲愠色:“這是你朋友嗎?我想我和他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你快把他拉走。”
孫駿只能将包還給溫達,一臉尴尬地将芸笙扶起。
誰知芸笙醉得厲害,整個人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懷裏,呼吸間帶着熾熱的酒氣:“大少爺,我身上好熱,你身上好涼,幫幫我吧。”說着,芸笙一下子吻上了孫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