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緣定三生4
“看到坐在柳雁歡身邊的那個人了麽?”
溫達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 皺了皺眉:“那人是誰啊?”
“戲子,柳雁歡這回讓一個戲子進了夢三生。”
“戲子?”溫達吐掉了口中的果仁殼,“哪個?”
“聽說, 叫什麽芸笙的。”
溫達看着溫豁臉上不動聲色的神情:“你想做什麽?”
“那戲子知不知道香方要保密這回事情?”
“……”
溫達許久沒有答話, 溫豁說要感謝他的救護,請他到醉仙樓吃飯。如今他對着溫豁這張貌似溫潤的臉, 總會想起溫豁算計自己的事, 心下難受得緊, 但眼下共同的對手是柳雁歡, 為了眼前的利益, 他還是端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溫豁狀似不經意道:“若是能從那戲子嘴裏把香方套出來,不就知道他們的配方了麽?”
溫達掀了掀嘴角:“大哥的主意,向來是好的。”
且看柳雁歡那一頭,一桌子人高高興興地吃飯,芸笙卻沒什麽胃口。
上午他過于緊張,現在陡然放松下來,雖然有些不自然,但感覺好一些了。
他曉得這年頭, 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許多都是雙性戀, 一面娶妻生子, 一面還花錢捧戲子、養小倌。
他原本就沒奢望過變成柳雁歡的唯一,他是自己甘願這麽無名無分地跟在柳雁歡身邊。可如今,他一想起車裏的那一幕, 心裏就覺得別扭。
他怎麽也想不到,在他眼裏風光霁月的大少爺,居然跟秦三爺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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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爺是誰啊,他跺跺腳寧城商界就得顫一顫,這樣的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屈居人下。
柳大少爺,居然是下面那個?
這個認知讓芸笙沒了胃口,在飯桌上跟貓兒似的,一筷子下去只夾起兩顆飯粒。
柳雁歡留意到他的不對勁,給他夾了一筷子荔枝鲑魚:“怎麽,不合胃口嗎?”
“不……不是。”熱鬧的飯店裏,芸笙欲言又止地看了柳雁歡一眼。
坐在芸笙對面的孫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柳少夾的這筷子菜,芸老板肯定胃口大開了。”
“孫駿,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柳少親自給你布菜,你還吃得那麽少就說不過去了吧。”
芸笙瞪了孫駿一眼,埋頭扒了幾口飯。
一頓飯吃到一半,跑堂忽然上樓來,沖柳雁歡笑道:“柳少,三爺說了,他在樓下等您。”
芸笙聞言,夾到嘴邊的咕嚕肉都掉了下來。
柳雁歡擦了擦手,沖在座的人笑道:“賬我已經結了,大家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說罷,跟着跑堂下樓去了。
上司走了,大家反倒更放開了些,都放肆地大快朵頤起來。
吃飽喝足後,衆人各自散去。
溫達看見散席了,喝下最後一口酒,沖溫豁笑道:“哥,我跟着去看看。”
因着柳雁歡的離去,芸笙像失了魂似的站在路邊。
“就算站在這兒一整晚,柳少也不會回來。”身側忽然傳來一把聲音,芸笙一驚,回過頭來看見孫駿站在一旁。
“你做什麽跟着我!”
“什麽叫跟着你,這裏可是大馬路,電車還經過呢。”
見芸笙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孫駿又補了一句:“再說了,要不是怕你這小身板站在這兒被人騙,我才不願意在這兒待呢。”
芸笙被他說得心頭火起:“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你知不知道那天多少人參加了比賽,比你優秀的,比你能幹的有多少?如今你既然進來了,就給我認真點。”
芸笙看着孫駿陡然嚴肅起來的神情,原本到了嘴邊辯駁的話又咽了回去,他輕聲說:“我……我會努力的。”
孫駿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當真?”
“自然,我向來說到做到。”
“我拭目以待。”
說話間,孫駿一步步往前,芸笙心底有幾分發憷,不由地向後退去。
這一退,就退到了馬路牙子上,正好迎面開來一輛車,芸笙看着那晃眼的車燈,一時沒回過神來。
他就這樣呆呆地站在路中央,忘了該做何反應。
“小心!”孫駿的聲音傳來,芸笙卻已然來不及躲開了。
正當他全然放棄掙紮之際,卻猝不及防地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蒼蘭的香氣湧入鼻端,芸笙在天旋地轉中拼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看見一個穿着長衫的男子,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下次小心,記得看車。”
芸笙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謝……謝謝!”
那男子又盯着他看了一陣,朝後退了兩步:“我先走了。”
“哎!”芸笙喊道,“你……怎麽稱呼你?”
那男子重新轉過身,忍俊不禁地遞給芸笙一張名片。
芸笙看着上頭的燙金大字,輕聲念道:“溫達?”
他這剛念叨出聲,那邊廂孫駿就沖了過來,兜頭蓋臉地朝他吼道:“都叫你小心了,你是缺心眼還是沒腦子?”
“……”芸笙沉默了一陣,也爆發了,“要不是你一直往前走,我能退到馬路上嗎?你還惡人先告狀?”
“是你蠢。”
“你才蠢。”
“喂,你去哪裏?”
“跟你沒關系,我警告你,別再跟着我。”
“你這樣出狀況,能讓人放心嗎?”
……
這邊他倆在馬路上一前一後玩着追逐游戲的時候,那邊柳雁歡已經坐着秦非然的車,回到了兩人共同的家。
暖黃的燈光亮起的一剎那,柳雁歡覺得一顆心瞬間平靜下來。他靠坐在沙發上,拿起秦非然看過的報紙,看了起來。
忽然間覺得頰邊一燙,原來是秦非然端來了熱牛奶。
喝了牛奶,柳雁歡将鞋子脫了,整個人蜷在沙發上:“我腳酸。”
秦非然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了下來,将柳雁歡的腳摟進懷裏,慢慢地替他按着。
柳雁歡的目光原本聚焦在報紙上,可秦非然專注的神情,讓他的眼光總忍不住偷瞄過去。
誰能想到在金融市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能夠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好點兒了麽?”秦非然看着那個拿着報紙發愣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多了。”柳雁歡拽住了他的領帶,就着這個姿勢與他接吻。
在行将擦槍走火的時刻,柳雁歡拽過一旁的報紙,指着上頭的股票道:“你投資了哪幾只?”
秦非然簡直要被他這跳脫的腦回路打敗:“寶貝兒,咱們能先不說這些嗎?”
“讓我猜猜看,若是我猜對了,你就脫一件衣服。”
秦非然嗓子啞了,他抵住柳雁歡的額頭:“那若是你猜錯呢?”
“任你處置。”
“這可是你說的。”
“第一個,鎮先棉紡。最近棉紡業的行情很平穩,這個時候入手是最好的。”
柳雁歡說完,求證般看着秦非然。
卻在下一秒聽到了一句:“錯了。”
“咦?”還沒等柳雁歡疑惑完,秦非然就笑道:“履行諾言,把外套脫了吧。”
柳雁歡渾不在意地将外套脫下,他仍舊滿腹心思停留在報紙上。
在說出下一個答案前,他盯着秦非然看了好一陣,咬着唇指了指國泰鋼鐵。
“這個?”
“很遺憾,也錯了。”
柳雁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秦非然伸手,将他馬甲的紐扣一顆顆解掉。
柳雁歡看了眼自己身上僅剩的襯衫,不服氣地咬了咬牙。
“現在,你要怎麽辦呢?”秦非然的聲音裏透着濃濃的暧昧。
柳雁歡自暴自棄地随手指了個股票,不出意外地聽到秦非然的一句:“還是不對。”
柳雁歡目光灼灼地看着秦非然:“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根本沒買?”
秦非然臉上的笑意漸濃,他輕輕地拉下柳雁歡的褲子拉鏈:“還是錯了。”
柳雁歡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發現自己做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此刻的秦非然還衣冠楚楚,而他已經一絲不挂,簡直就是羊入虎口的大型食肉現場。
偏偏他還沾沾自喜地送上門去給人吃幹抹淨。
在柳雁歡連叫都叫不出來的空檔,秦非然扒在他耳邊,輕聲問:“想知道真的答案嗎?”
柳雁歡迷迷糊糊地點頭。
秦非然輕聲說:“你高估了一個精蟲上腦的男人,在這種時刻的誠實程度。”
“三個裏面,除了最後一個你閉眼猜的,其他兩個你都猜對了,但我為什麽要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呢?”
“……”柳雁歡委屈,柳雁歡想打人。
不過在秦非然的又一次馳騁後,所有未出口的髒話都化作了嗯哼聲。
秦非然說得沒錯,男人的野性在那一瞬間顯露無疑,事後柳雁歡躺在秦非然的懷裏,恨聲道:“我希望現在能得到你誠實的答案,你賺了多少?”
秦非然伸出了一個指頭。
“一……一萬大洋?”
秦非然搖搖頭。
“十萬大洋?”
“不對,再猜。”
“一百萬大洋?”
秦非然看了他一眼:“其中一只股票。”
柳雁歡驚呆了,努力平複心悸的感覺。
“最近股市利好,紐約證券交易所每天都瘋漲,我們的股票也被帶了起來,很多都是開盤就瘋漲。你沒看現在報紙上的金融評論,都在歡呼雀躍呼籲群衆投資麽?”
柳雁歡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忽然想到哪兒不對。他一把拽住秦非然的袖子:“不是我要潑你冷水,這股市利好很可能是暫時的,你切不可過分相信報紙上的言論,見好就收吧。”
秦非然一下下地撫着他的肩膀,聞言詫異地挑眉道:“為何不可,形勢一片大好的情形下,哪有放着錢不賺的道理。”
“……”柳雁歡突然不知該說什麽,他後世所知悉的那些金融理論,那些工人失業、産品滞銷,秦非然沒辦法感同身受,在這瞬間一切都失去了說服力。
因為他就躺在寧城最大的資本家懷裏。
秦非然見他忽然不說話了,便低下頭看他。
正好看到他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非然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忘了我說過什麽?我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絕對不會讓我的愛人吃苦。”
“所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着,他深吻柳雁歡,只将人吻得再沒有餘裕去想其他。
這樣放縱自我的結果就是柳雁歡第二起晚了。
前一天剛報到上班,後一天風急火燎地壓點上班,縱是柳雁歡兩世為人,也險些老臉一紅。
哪知有個人比他還不靠譜,直接頂着倆熊貓眼來上班。
柳雁歡查看着各種基元香料,讓芸笙替他記錄。
哪知芸笙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就差直接睡着了。
柳雁歡板起了臉:“怎麽回事?芸笙,我需要一個解釋。”
芸笙猛地清醒,睜着一雙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柳雁歡。
他昨夜整整失眠了一個晚上,閉上眼就想到柳雁歡和秦非然接吻的畫面。
可這話他沒法對柳雁歡說。
“我以為經過昨日,你對自己全新的身份有了一個認識,可我沒想到,你今天會是這個狀态。需要我再提醒你嗎?現在不是在戲班,也不是大晚上燈火通明的時候。”
“不……不需要……”在場沒有人比芸笙更希望給柳雁歡留下一個好印象,可偏偏被他自己搞砸了。
芸笙急得快哭出來了,這時聽見身後傳來孫駿的聲音:“柳少,我來吧。”
“芸笙第一天記錄,或許很多名字都認不全,你就別怪他了。”
柳雁歡這才想起,确實如同孫駿說的那樣,芸笙從前雖然有着讀戲本子的基礎,可戲本子統共就那麽幾冊。別說那些原料名,就是普通的字,他認得多少,會寫多少也還是個未知數。
柳雁歡扶額道:“抱歉,我忘了這一層,是我太嚴厲了,我向你道歉。”
芸笙忙擺手道:“大,大少爺,不要緊的。”
柳雁歡聽着這個稱呼,忍俊不禁道:“大家以後就叫我頭兒吧,什麽柳少,大少爺,這些稱呼都收起來。”
“是,頭兒。”工作室的成員異口同聲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