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雙妹牌香水4
秦非然蹙眉盯着柳雁歡, 一時失語。
四周傳來喧嚣的人聲,柳雁歡笑着站起身:“散場了,走吧。”
這影院雖然氣勢非凡, 可廳中卻噴了濃重的熏香, 初坐下不覺得,如今窒息感卻越發明顯, 許是受了心情的影響吧。
在秦非然拉開車門之際, 柳雁歡搖了搖頭:“抱歉, 我有些不舒服, 上車怕是會吐出來, 你先回吧,我随意逛逛。”
柳雁歡靜靜地走了一段,發現身後有一陣勻速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才發現秦非然不知什麽時候舍棄了他那大部頭的通用,正不動聲色地跟在自己身後。
“你……”柳雁歡啼笑皆非。
“怎麽?”秦非然快走兩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沒什麽……”柳安歡笑出聲來,“只是沒想到,三爺會跟在我身後。”
“我倒是不知道,能欣賞新時代女性的柳少, 居然會在意階層這種東西。”秦非然面上一片淡定, 摩挲着戒指的手卻洩露了內心的緊張。
柳雁歡有些詫異地看着秦非然:“三爺不在意?也是, 你或許從來不用擔心這樣的問題吧, 秦家三爺,身邊又怎麽會有普通人?”
柳雁歡斂下眉目:“有些人生來就是香車寶馬,一輩子無需為生計煩憂, 普通人家就算再神通廣大,那也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更何況,我只是說,身份、財力懸殊的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有持久的愛情,卻沒說過他們不能有一段露水情緣。”
夏夜裏,道路兩旁法國梧桐的枝葉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過了許久,身邊沒有傳來秦非然的回應。柳雁歡說不上心裏什麽感覺,有點失落,又有點釋然。
他腳下就這樣無知無覺地走着,也不看路,冷不防撞上了硬邦邦的東西。擡眼一看,秦非然不知何時擋在了他的身前。
“到底是誰把這麽悲觀的想法灌進你心裏的?”秦非然張開手臂,把兀自愣神的人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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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歡覺得今晚的風有點大,而身前的男人長身玉立,溫暖的懷抱替他将妖風都隔絕在外,他不自覺地跟着秦非然的問題走。
是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想法?
很早了。
早到上一輩子,柳雁歡看着那個浮華圈子裏來來去去的人,似乎永遠只有門當戶對才能走到一起。有錢的可以支使沒錢的出賣肉體甚至靈魂,但那些身處高位的、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總會在一個合适的時機,回到自己的位置,和應該在一起的人結合。
沒有例外。
近到李珏的惱羞成怒,丁蔚詩的疲憊不堪,都在提醒他這一點。
他聽見秦非然問:“你真的對我沒有半點感覺?”
“還是礙于身份、財力,這些在我看來根本不成為問題的因素?”
柳雁歡沒有答話,他近乎貪婪地吮吸着秦非然懷中4711古龍水的香氣。
這個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印象最深刻的香氣。
“別想太多,萬事有我。”說着,秦非然将人扶起。
兩人依舊如原先那般并排走着,卻又像是有哪裏不一樣了。
柳雁歡望着靜夜的星空,和那昏黃路燈下被拉長的影子,又嗤嗤地笑起來。
“怎麽又樂了?”
“覺得有點不真實,秦非然,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就不怕你的商業對手知道了,拿這個來攻擊你?你就不怕,你的父母兄弟知道了,會從中作梗?你就不怕,世人的質疑足可以用口水淹沒你?”柳雁歡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我不怕。”言簡意赅的三個字,讓柳雁歡狂跳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我不是早已告知外界,秦三爺喜歡男人麽。”
秦非然牽起了柳雁歡幹燥而溫暖的手。
柳雁歡全然僵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含蓄的時代,一次牽手,一個擁抱已經足以表達眼前人的深情。
柳雁歡頂着混沌的大腦到了柳府門前,他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跟秦非然告的別,也記不清他是怎樣叩響了門把手。
他只知道,從他閃身進門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柳明崇病了。
他剛一進門,就被管家拉到了柳明崇的房間門口。
陳桂芳正在抹眼淚,看到柳雁歡的一刻,她動作一頓,柳眉一豎,冷聲道:“終于舍得回來了?”
“大夫怎麽說?”
此話一出,陳桂芳又開始抹淚:“說是無能為力,讓送醫院。”
柳雁歡眉頭一皺:“那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叫車送醫院。”
“這大晚上的,都沐浴更衣過了,怎麽能往那腌臜地兒跑。”陳桂芳皺眉道。
柳雁歡簡直要被這無知的理論震驚了,他冷聲道:“大病耽擱不得,若是有個萬一,姨娘可是要背責任的。”
許是被他話裏的氣勢吓着了,陳桂芳面色一凜,随即又不服道:“你莫要唬我……”言罷,目光轉向臉色青白的柳明崇,眼神中透出些駭色來。
柳雁歡心知她是指望不上的,上前将人抱起,又命管家前去叫車。
剛一出門,就見秦非然還站在原地,手裏夾了一根雪茄,緩緩地抽着。
眼見着人風風火火地出來,秦非然将雪茄一掐:“怎麽了?”
“我爹突然不适,行腳大夫看不了,得送醫院。”
秦非然半句廢話也沒有,直接進屋一個電話讓郭斌連夜将車開來,載着人往教會醫院去了。
到了醫院,洋醫生診斷是突發性腦溢血。看着一衆沉默的家人,洋醫生的語氣有些急促地抱怨:“還好送來得及時,否則怕是熬不過今晚。”
陳桂芳和幾個姨娘面面相觑,此時都沒了主意。
柳雁歡到了拾藥賬房處,才想起出來得急,身上壓根兒沒帶幾個錢。
正躊躇間,醫護人員卻笑道:“柳先生,您父親的住院費和藥錢都結過了,請随我去病房。”
柳雁歡一怔,想到家中不甚寬裕的光景,也能猜出這是誰的手筆。
他跟着護士來到病房外,隔着白布擋板,裏頭的情形看不真切。
只依稀看見柳明崇雙目緊閉,臉色奇差。
護士嘆息道:“病人還在危險期,若是這幾日不能醒過來,恐怕……”
柳雁歡心頭一顫,心下五味雜陳,柳明崇并不是一個盡職的父親,可忽然遭此不測,加之外頭姨娘們哀哀的哭聲,給柳雁歡心裏添了幾分堵意。
像是受不住病房處的氣氛,他徑自走到長廊處,獨自一人倚着牆。
忽然,鼻尖傳來一陣咖啡的香氣。
柳雁歡詫異地擡頭,就見秦非然拿着咖啡給他:“喝點兒吧,提神醒腦。”
“謝謝。”柳雁歡喝了一口,當即詫異地挑眉,“這……”
“怎麽?不合口味?”
“不,不是。”不是不合口味,而是太合口味了。
柳雁歡喝咖啡有自己的習慣,他喝不慣苦咖啡,每杯咖啡都要放雙份糖。
這樣的喝法往往被咖啡大拿嘲作不解風情,柳雁歡卻不以為意。生活已經那麽苦了,喝杯咖啡為什麽不能甜一點呢?
只是這個習慣,秦非然為什麽會知道,是碰巧還是……
柳雁歡剛想發問,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前走過。
這人步履匆匆,柳雁歡皺了皺眉,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前方的身影拐進了隔壁病房。柳雁歡詫異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整個裹得跟粽子一樣。
真是無巧不成書,床上的病人正是那日摔稿而去的李珏,如今他的臉上一派紅黑,跟開了染坊似的,險些讓人認不出來。
柳雁歡看見丁蔚詩從食盒中取出煨好的溫粥,一勺勺地喂進李珏口中。
動作雖然輕緩,神情卻十分冷淡。
李珏喝着粥,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丁蔚詩。
丁蔚詩在低頭舀粥的空檔,發現了病房外的柳雁歡。
她有些無措地放下手中的碗勺,走了出來。
出了房門,她才發現除了柳雁歡之外,大名鼎鼎的秦三爺居然也在。
一瞬間,丁蔚詩面上就顯出了緊張與窘迫。
“三爺,柳少。”她輕輕地喚了聲。
“這是怎麽弄的?我看李先生的樣子,像是燒傷?”
丁蔚詩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們……大吵了一架。”
“當日從韶華香坊回到家中,他的情緒就很不對勁,知道我去找你後,他大為光火,說不想靠着我的裙帶關系謀營生,還說現在人人都瞧不起他,說他是個吃軟飯的,還說我……”丁蔚詩攪緊了帕子,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
“還說我……不守婦道,随意勾搭男人……”
柳雁歡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切都被秦非然言中了,李珏果然以此為由攻擊丁蔚詩。
“我心裏不舒服,也咽不下這口氣,就和他争了幾句。他一怒之下摔門而去,沒想到……開車的時候車子起火,他被困在裏頭就燒成了這副樣子。”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不知該怎麽評說李珏的狹隘魯莽,也不知怎麽勸慰面前形容憔悴的女子。
“不是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麽,相信李先生也一定是這樣,倒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丁蔚詩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神情恍惚地回到病房。一整天的奔波幾乎耗盡了她的精力,因而她沒有看到,病床上李珏那雙唯一能動的眼睛裏,透出一絲絲的恨意。
她重新端起粥碗,照例将粥吹涼了勺給李珏吃。可這一次,李珏卻不配合,嘴唇緊閉,無論丁蔚詩怎麽哄勸都不為所動。
丁蔚詩見狀也繃起臉色,語氣冷硬道:“你又想怎麽樣?還沒有鬧夠嗎?”哪知這句話戳到了李珏的痛點,竟然整個人朝丁蔚詩倒過來。
丁蔚詩猝不及防,碗勺一瞬間脫了手,滾燙的粥液撒了李珏一身,這些恰巧被前來查房的護士撞見了。
護士臉色震驚地叫出了聲:“天啊,你們在做什麽?病人需要靜養!你是怎麽看顧病人的。”
丁蔚詩被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而在她懷裏的男人卻始終雙目緊閉。
女人看着男人紅黑相間的臉,從沒覺得這張臉這麽讓人憎厭,她感覺心底的氣力一點點地流逝,直至虛無。
也是在那一刻,她猛地推開胸前的身體,惶惶然地站起身來,拿起手提包就往門外走。
将護士的叱罵丢在身後。
這一邊,秦非然中途接了個電話,盡管嘴上沒說什麽,眉宇間卻洩露出一絲的焦慮。
柳雁歡向來擅于察言觀色,當即勸解道:“事情耽擱不得,你快去處理吧。”
秦非然轉頭看着臉色平靜的人,腳下未挪動半分。
柳雁歡看着他不動如山的姿态,忍不住笑出了聲:“我真沒事,你不需要這樣如臨大敵。”
見秦非然還是盯着自己看,柳雁歡輕嘆一聲:“至于感情,你讓我想想。”柳雁歡扶着額頭碎碎念,“對,我需要好好想想。”
秦非然唇角溢出一抹輕笑:“別讓我等太久。”
柳雁歡點頭,目送秦非然走遠。
到了某一個距離,秦非然忽然回轉頭朝他揮手。
柳雁歡也如有所覺般擡起手揮了揮,揮完看着那半截手臂,又覺得自己智商都被拉低了半截。
他搖搖頭把那個幼稚的自己抛到腦後,而後回到柳明崇的病房門前。
裏頭傳來一陣騷動,最為鮮明的是陳桂芳驚喜的聲音:“老爺醒了,醒了!”
柳雁歡剛想推門,就聽見陳桂芳說:“老爺,你終于醒了,我和雁麟、雁均都擔心死了。”
“老爺,你知道的,這段時間雁麟獨自打理家中的書局,整個人都瘦了許多。”
“倒是雁歡,這個時候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我這個做母親的,是管不動他了。”
柳雁歡的腳步生生頓住了。
屋裏的陳桂芳看了看柳明崇的臉色,仍喋喋不休:“雁麟為書局付出了這麽多,我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可你看看雁歡,成日往溫家香坊跑,自家營生不做,胳膊肘往外拐。”
柳明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狠狠地拍了拍床板,聲音沙啞得駭人:“把……那個逆子給我……叫來!”
柳雁歡一把推開房門。
房中衆人都詫異地回頭看着他。
陳桂芳的眼神有一瞬的瑟縮,随即又理直氣壯起來。
“你!”柳明崇看着柳雁歡,“你這個不成器的逆子!”
“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咳咳咳!”
“我……我以為你能帶帶你弟弟,可你……”
“你莫不是覺得,你是長子柳氏書局就是你的?”
柳雁歡面無表情道:“我不要書局。”
“咳咳……你說什麽?!”
“我本就沒想接手書局。”柳雁歡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書局……你留給雁麟吧。”
在場的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雖然我不要書局,可是母親的東西,我要如數拿回。”柳雁歡話鋒一轉。
“不可能!”陳桂芳的語氣陡然尖銳起來。
溫惜當年嫁入柳家,帶的嫁妝十分豐厚,在城西的豪宅區還有一幢公館,
如今這些産業均在陳桂芳手裏。
當日柳雁歡查過賬目,對溫惜的産業有大致的了解,他可以不要柳氏書局,卻一定要将溫惜的嫁妝拿回來。
陳桂芳攪緊了手帕:“老爺……這……”
柳雁歡寸步不讓:“嫁妝是我娘的東西,難道姨娘還想占有?”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你娘嫁入柳家,嫁妝自然也是柳家的産業……”
“給他!咳咳咳。”病床上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把東西給他,從今天開始,柳家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你要是走出這扇門,就再也不要回來!”
柳雁歡看着站在床邊的一群人,緩緩地向後退去。
沒有人出聲挽留,柳雁歡整個人退到了門邊,他就這樣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居住許久的柳家,這一次卻是把自己的東西往外搬。
金猊看着他成箱地打包東西,欲言又止道:“大少爺……您這又是何必呢?”
柳雁歡一面捆着書本,一面問道:“金猊,你跟着我幾年了?”
“我在少爺身邊,已有四年了。”金猊默默低下頭,羞紅了臉頰。
“你是願意繼續留在府中,還是我為你許個好人家?”
金猊驚愕地擡頭,她原想着自己是柳雁歡身邊的丫頭,就算再不濟也能混個通房,卻沒想到柳雁歡壓根兒沒有這樣的心思。
“我……我跟了少爺那麽久,早就習慣伺候少爺了,您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柳雁歡在書堆上打了個死結,輕笑道:“金猊,我這趟搬出去,屋裏并不打算留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金猊咬着唇,失落地垂下了頭。
“不過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尋個好人家。”
金猊瞧着柳雁歡,眼中透出些依戀。她原先并不喜歡大少爺的性子,甚至有些怕他。可自那場大病後,大少爺通身的氣度都變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金猊就覺得跟在柳雁歡身邊,是這柳府上下最好的差事。
柳雁歡不會責打下人,給的吃穿用度卻一樣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溫柔的笑容足以讓每個少女淪陷。
可是,這樣的人就像天邊的月亮,是金猊斷不能企及的。
“我明白了,大少爺。”她低低地應了聲,斂下了眉目。
柳雁歡将東西捆紮好,擇日便搬了出去,除了身外之物,帶走的還有溫惜在城西公館的地契。
等柳雁歡到了城西的豪宅區,卻漸漸覺出了不對勁兒。
這一片地界,當真是怎麽看怎麽熟悉。
柳雁歡臉色微變,這明明就是去秦非然公館的路。
當他站在那棟牆上爬滿藤蔓的公館門前時,真是感嘆造化弄人,他竟然就這樣跟秦三爺成了鄰居。
柳雁歡打開公館的大門,裏頭是個三層洋樓,因着許久沒人住,家具上都鋪了防塵罩。
一層是仆人房和雜物間,往縱深裏走就是待客廳;二層是餐廳和廚房;三層是起居室。從三層卧房的陽臺看出去,正好能瞧見秦非然家書房的窗戶。
只是秦家的書房拉着窗簾,柳雁歡看不見裏頭的布置,他就這樣趴在陽臺的欄杆上,倒也樂得清閑。
搬離柳家後,他着實松了好大口氣。上輩子原是孤兒的他,本就不習慣大宅門似的處境,如今能一個人住,是再好不過了。
沒了柳家的書局,他反倒能将力氣都用在韶華香坊上,比起如今掌櫃一職,他更愛研發一職,就等着哪日摸熟了門店的規律,再往調制的部門走。
不過這些日子,他将精力都放到了料理家務上,店鋪只能交給夥計代為看管。
正想着,大門處傳來一陣敲門聲。
柳雁歡有些錯愕,誰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拜會,他懷揣着滿肚子的疑問走下樓,打開了房門卻沒瞧見人。
只有門外的信箱上,插着一支月季。
柳雁歡将月季取下來嗅了嗅,這才發現信箱裏別有玄機。
一封信靜靜地躺在裏頭。
柳雁歡将信紙取出,見上頭寫着一行飄逸的鋼筆字。
“恭喜喬遷新居,獨自一人用晚餐實在太寂寞,不知柳少能否賞臉,到家裏用個便飯?”
落款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秦”字。
柳雁歡如夢初醒地跑上樓,跑到陽臺朝對面看去。
原先看似寂靜無人的公館,不知何時亮起了燈。優雅的雕花窗戶透出暖黃色的燈光,讓柳雁歡疲憊了一整天的心,也跟着暖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