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本筆記本上——隐晦的。在他被捕之前,他将本子交給了養子邁克爾.貝肯。14歲的小麥克對他的犯罪事實一無所知,但他在他被捕之後,迅速地把兩本筆記本埋了起來,埋進了森林裏。
“上午好,老爸。”坐在他對面的邁克爾說,他每隔半年或者一年來看他一次,他們有時候會通電話,聊點有趣的話題,好比說泥土的味道,好比說如何扮演聖誕老人。
戈登醫生和邁克爾感情很好,他有個不願意與他相認的女兒,也有這個把他當成生父的養子,他也将邁克爾視為己出。在長相上,他們并不是那麽相像,卻有着相似的氣質。
“上午好,麥克。”他微笑着,看着邁克爾。他的兒子并不是罪犯,他不為此感到遺憾。畢竟麥克有一種他人所不具有的靈敏,這和他很像。
“我給你帶了荞麥餅幹、水果麥片、咖啡,麥片裏有你喜歡的烘幹草莓。”烘培大師說,他每次來都會給他帶自己制作的點心和餅幹,他和她的媽媽很像,從漂亮的嘴唇到眼睛都很像。如果不是凱瑟琳.貝肯,戈登醫生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實在興趣不大。烘培大師的媽媽是他最愛女人,他喜歡她胸`脯上的雀斑和她長着一顆痣的耳垂,他喜歡在處理掉屍體之後清洗幹淨然後和她做`愛,在浴缸裏抱着她,撫摸她的小乳`頭,親吻她的大腿內側,從前面進入她。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樣的人,但在他們的故事裏,她也無需知道。她是那種天生值得別人去愛的女人,對于危險的嗅覺糟糕到愚蠢,老是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他喜歡她的這種愚蠢,那讓她無時無刻不是可愛的。在他被定罪之後,凱瑟琳是唯一不相信的那個人,戈登醫生懷疑她到如今也并不相信自己的前夫是殺人犯。直到如今,她還是會給他編織的帽子和圍巾。為什麽在監獄裏需要這種愚蠢的紅帽子?但他乖乖的收下,告訴她我很喜歡,聽她在電話裏笑。他年紀越大,就越會回憶起和她做`愛的過程。他在想,如果出獄之後他沒有老到要坐輪椅,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找她做`愛,即使她已經是個老太太了。他對邁克爾的愛有一部分是基于他愛他的母親,另一部分則是他慢慢地和他的養子培養出一種驚人的默契。
如果邁克爾成為罪犯,他一定像他一樣優秀。不過他的兒子沉迷于扮演不同的人生。
“還記得有個寫罪犯分析博客的,叫歐文的家夥嗎。”邁克爾問。
“記得,有趣的博客和廣播,分析味覺的故事很精彩。”戈登醫生回答。上一次邁克爾來看他是半年前。他告訴他,他收聽了一組有趣的廣播,制作者是個叫歐文的人,其中有一些推測是關于他的。戈登醫生當時有點驚訝,邁克爾一直不願意去搜索這些事,他想把一切都忘到腦後,只留下戈登醫生是個好爸爸的事實。為何他會突然搜索二十年前的案件?為何會突然感興趣?
“我最近見到了這個博客的作者。”邁克爾說,“然後和他聊了聊。”
“你想交個朋友?”
“我很好奇他是怎樣的人,必須得見見他才行。”
“然後呢?”戈登醫生看着他的兒子。邁克爾開始關心他的作品,并且和研究他作品的人聊天。他準備做什麽?模仿他?不,他的兒子不是個模仿犯,他會孕育出一套自己的做法和理論。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是個獨居的書呆子,戴眼鏡,養螞蟻,拍攝動物內髒,聽起來和所有無趣的書呆子一樣,但恰恰不是無趣的那種。”
“所以你有了一個新朋友。”
“我不知道。朋友是個雙向的概念。”
戈登醫生觀察着邁克爾的表情,他的養子非常英俊,只要略施小計,所有人都會愛上他,他現在看上去陷入了一場追逐戰,或者可以說一場戀愛。交朋友也可能是一場戀愛,人的關系裏并非只有愛情才是戀愛。
他們繼續聊天,聊戈登醫生最近給雜志寫的稿子,還有凱瑟琳給他們兩個編織的聖誕帽。世界上可以沒有女人比邁克爾的母親更愚蠢了——紅色愛心聖誕帽。他至今依舊會夢到她給他做的奧利奧雪糕,還有她脖子後面的絨毛。他們當時沒有再生一個孩子,一是擔心邁克爾可能會被忽視,二是他想到在她生育前後不能和她做`愛,就覺得不堪忍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殺掉幾個人才能夠補足這種空缺,他甚至嫉妒自己未來的孩子,只要一想要那個小嬰兒要和他争奪她,他就覺得自己不會愛這個孩子。
有麥克這個兒子讓他感覺足夠了,麥克聰明、敏感、漂亮,像只小貓鼬,他們一起釣魚、打棒球、劃船……即使在麥克十幾歲的叛逆期,他們也沒有發生不可逆轉的争吵(雖然青春期的金發小鬼的确讓他很頭痛)。麥克總是給所有他愛的人做吃的,戈登醫生進監獄以來,陸陸續續收到了品種豐富的、來自烘培大師的禮物。
他們的這次見面依舊很愉快,有一些話題對他很有啓發。
“聖誕快樂,老爹。”麥克在離開之前說,“要記得戴來自媽媽的聖誕帽。”
“是的,是的,她會打電話追問的。”戈登醫生哈哈大笑。
離聖誕還有一個月,凱瑟琳寄來的聖誕帽放在架子的最上面。
“我要聖誕之後才能來看你了,”她之前在電話裏說,“哦,是的,我現在過的很好,傑西馬上就要上中學了,伯克和她就學校大吵一架。天哪……我也愛你,文斯,聖誕快樂。現在說祝福還有點太早,對嗎?”她的笑聲通過電話傳過來,“讓聖誕帽代替我擁抱你,文斯。”
邁克爾·貝肯的生活裏有不少困境,這些困境大部分都集中在他20歲之前。其中最大的一個困境來自于一個綽號——“殺人犯的兒子”。這個綽號跟随他整個中學,在他進大學的第一天,它又傳遍了整個校園,那時候離戈登醫生被捕剛剛過了四年。克裏斯·博伊德——戈登醫生的女兒,也是那個時候知道了邁克爾,他們竟然進入了一間大學。克裏斯比邁克爾小兩歲,作為高材生,她更早地念了大學,比邁克爾高一屆。她的母親離開戈登醫生很早,早到他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邁克爾和克裏斯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誼,他們三次一起度過聖誕節。
邁克爾一生都在試圖忽略被叫做“殺人犯的兒子”這件事,試圖從他人的眼光和評價中跳出來。這件事的确影響了他對戈登醫生的判斷,在他年輕的時候,他因此責怪他,責怪他的犯罪行為和入獄把他放進了這個困境。随着年齡的增長,他不再在意,他為何要在意無關的人?
邁克爾賣了自己的故事,得到了一大筆錢,與此相對應的,他再也洗不清自己的過去。電影一旦成型,即使片尾标注着“根據真實故事改編”,誰他媽會去在意“改編”?人們把電影當作是真相,真相越離奇越好,越糟糕越好:血漿、心理疾病、殺戮、糟糕的童年,然後又一次循環。戈登醫生同意他這麽做,如果這能給他的兒子帶去金錢。他自己則是個對他人評價毫不介意的男人。
邁克爾以優異的成績從醫學院畢業,卻沒有選擇去做外科醫生,誰願意讓殺人犯的兒子為自己開刀?邁克爾知道做醫生這條路是個死局,依舊學了醫,他不知道是什麽讓自己做出了這樣的的選擇,或許是他會因此更了解文森特·戈登?了解他為何殺人?為何制造那些棋局、審判和游戲?
父子關系是奇怪的東西,男人某種程度上永遠逃不開自己的父親。邁克爾的這位繼父在某種程度上勝似他的生父,他像幽靈一樣伴随着他的思維。
有一天,半年前的某一天,邁克爾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深深的眉骨,看着眉骨在眼睛上投下的陰影。
“你有一雙罪犯的眼睛”,他想起這句話。
為什麽不呢?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為什麽不去做一個真正的罪犯呢?
邁克爾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他開車前往那間廢棄的森林小屋,他以青少年的步伐,向東走1000步。遇到巨大的石塊後,他往南走十步,再折向東方,走十步,接着,他舉起鋤頭往下挖。
邁克爾挖了挺久,東西埋得比想象中還要深。
終于,深綠色的盒子出現在他的眼中,他跳進洞裏,拂去塵土,取出盒子,打開盒蓋。
盒子裏躺着兩本筆記本——戈登醫生留給他的筆記本。
邁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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