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注意力。我開始在腦海中構想我的葬禮,它是怎樣的?哪些人會來?誰在我的葬禮上說話?說點什麽?我的屍體呢?警察找到我的屍體了?還是你把它藏起來了?切成塊了?溶掉了?或許就沒有葬禮了,只是永久失蹤。如果找到了,是一些碎片?還是近似于完整的?手指呢?縫上了?還是你讓我自己吞了我的手指?”
邁克爾看着歐文,他感到他正身處自己的世界裏,而他從外面無法靠近。歐文并不能理解自己的特殊和美,有的人偏向于輕視自己,他就是這類人。他一定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他的眼淚像吐出的煙,藏在眼鏡後面,随意地劃過臉頰。
留着燈是一件多麽浪漫的事,是一個人對自己的、孤寂的浪漫。
“并沒有太多人在意我的電臺,可能這種形式太老舊了?更可能是內容太糟糕了。你說你聽過,這真好。我剛剛對你産生了一點點的感激,你就第三次切掉了我的手指,這次是拇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尖叫和痛哭了,意識有一點模糊。
“死亡離我越來越近了,你也越來越了解我。你播放了一首歌,第一句的歌詞是:我等待一個新的開始。死亡是我的新開始,也可能是我的終結。如果我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秩序擺放好?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特別想做的一件事,我想重新聽一遍我自己做的電臺廣播。我快忘記其中幾期的內容了……後來沒有人收聽它,我就沒有再繼續下去。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卻需要觀衆,真悲傷。為什麽要制作它?為了讓別人了解我?我不知道。貓摸起來很舒服,狗摸起來很安心。我喂流浪貓,流浪狗卻會被一只一只抓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好像說完了所有的話,說完了我的一生。你要來殺我了。我的意識已經不再清醒,你把我放進浴缸裏,用熱水淹沒我,很溫暖,像我給自己留着的燈。你給了我最後一根煙,幫我點燃,我用左手抽煙的時候,你割斷了我右手的手腕。你想讓這看起來像自殺?一個獨居的男人,喜歡犯罪故事和鬼怪,很可能會自殺,沒錯。
“為什麽你沒有割斷我的脖子?我以為你會那麽做。割斷手腕太簡單了,讓我困惑。我模模糊糊地困惑。你站在那裏看我。我眼睛裏最後一個畫面就是你站在那裏看我。接着一切就結束了,沒有了意識,沒有天堂也沒有地獄,我不複存在。我的屍體泡在熱水裏,少了三根手指,我不知道警察有沒有找到我的屍體,你有沒有把我切成一塊一塊,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歐文說完了,邁克爾凝視着恍惚的他。
歐文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手裏的煙早就抽煙了,他還是把煙蒂送進了嘴裏。他看上去像死過一回,眼睛模模糊糊的。
這是個如此好的故事,雖然被殺死的部分的确太簡單了,可這個故事比邁克爾所想象的每一個都要完美。
“這是個非常、非常好的故事,歐文。”邁克爾拍了兩下手,“我對你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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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終于、終于做完這個游戲了,他的身體在發抖,手也是。他慢慢回過神來了,笑了笑,把煙蒂扔在地上。
邁克爾遞給他一瓶啤酒,自己也拿了一瓶。他們一起坐到浴缸裏去喝啤酒,把腳架到浴缸邊緣。
像是為了安慰他一般,邁克爾親吻他的嘴唇,深深地吻他。歐文迎接了他的吻。他們如同兩個參加派對喝得醉醺醺的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盡情接吻。
歐文在心中感激邁克爾的存在。
“明天整個白天我都不在家。我會給你準備好食物。”邁克爾說,“這個游戲你完成得很好,歐文,所以我們可以進入第二個階段了。”
歐文擡起眼睛,看了看邁克爾,第二階段會有怎樣的游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在和邁克爾做游戲的過程裏,他越來越發覺自己的孤獨。它們最初藏着、躲着,現在徹底得暴露了。這讓他很害怕。
“你的廣播沒有那麽糟糕,我很喜歡。我喜歡第五期,你講味道在案件中的重要性。我聽了最多的廣播是第七期,你講一些不是那麽轟動的連鎖殺人事件。”
“我還記得。”歐文笑了,他很感激邁克爾把它們都聽完了。
“你的觀點很有趣,吸引了我。我第一次聽你的廣播就是第七期,你說那部電影《陰影之下》的原型案件。”
“那部電影是狗屎。”歐文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我和這部電影有深仇大恨。”
邁克爾也笑了:“我記得你在廣播裏說:基于我對原案件的理解,《陰影之下》這部所謂的案情重現電影就是一坨狗屎。”
“它實在太糟糕了,完全不符合案情本來的樣子。他們把外科醫生塑造成一個不了解自己行為導向何方的心理變态,他毆打妻子,性侵他的兒子,這與他在案件中所展示出來的特質截然不同。他在生活中應該是一個正人君子,愛他的妻子和兒子,但是他與此同時是個罪犯。”
“你為什麽會對這部電影如此憤怒?”邁克爾問。
“在翻看這個案件的報道時,我把自己想象成醫生,也把自己想像成他的兒子。這個案件對我來說很重要,它發生時,我第一時間在報紙上讀到了報告,當時我15歲,他們甚至把那個男孩的照片登了出來,該死的。他和我年紀一致,我很好奇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他真的是他父親的共犯嗎?一直以來我都是視圖還原一個我認為的真相。而《陰影之下》這部狗屎電影是一部聳人聽聞的垃圾片。他們說男孩遭遇了父親的性侵,參與了父親的犯罪,然後也變成了一個連環殺人犯。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去告他們诽謗。”
邁克爾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久才停下來。
“我來告訴你為什麽,歐文,”邁克爾凝視歐文,“因為他們給了我一大筆錢,所以我賣掉了我的故事,随便他們怎麽拍。既然我的一生都在被人叫做殺人犯的兒子,為什麽還要在意呢?”
歐文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
“人們喜歡相信什麽?喜歡相信你的兩任繼父都是罪犯,所以你也是罪犯。你的狗屎過去把你變成了一個心理變态。你的第三任父親是個連環殺人犯,他殺了4個人,所以他也是強`奸兒子的基佬變态。他們太願意信這個了,這符合他們的獵奇的想象。沒有人相信戈登醫生是個不錯的父親。明天我會去監獄裏看他。”邁克爾笑着說。
歐文突然想起報紙上那個十幾歲男孩的照片,他和邁克爾有着一致的眉骨和眼睛。
不,不,他就是邁克爾。
“感謝你信任我,歐文。這感覺真的太好了,寶貝。”邁克爾吻了吻愣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歐文,“恭喜你,現在你知道我的年紀了。”
文森特.戈登醫生被帶進監獄的會客室之前,要經過一個長長的走廊。四名持警棍的配槍獄警跟着他,這是他這樣重刑犯的待遇。不過多年來他安分守己,甚至和其中三名獄警交了朋友。
在他被捕的那一刻,他已經喪失了繼續殺人的欲`望,好像一個游戲宣告了終結。他沉浸在自己的心靈游戲當中,為一些心理學期刊寫稿子,還出了幾本和犯罪毫無關聯的童話讀物。他的追随者試圖在故事裏找到隐喻,但其實沒有隐喻,那是他以前給麥克講的睡前故事,他沒有讀過多少童話,只能編造各種狐貍老虎的故事,哄他當時有認知障礙的養子睡覺。
連續二十年,他都居住在這間關押重刑犯的監獄裏。他有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還有一架子書,前妻編織的彩色毯子搭在椅子背上。他并沒有被證明為心理障礙,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又颠覆了很多事。他的良好待遇來自于他為警方分析并偵破了好幾起連環殺人案,他發現實施犯罪并沒有揭開別人的面紗有趣。
嚴格來說,戈登醫生并沒有殺人,他設計場景,讓人們殺死彼此。為4個人的死亡負責,僅僅是他最後被定罪的數量,這當然不是全部,只是他沒有對更之前的犯罪事實認罪。那些無法偵破的案件沒有被算在他的頭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無需認罪、無需證明自己是那些高超案件的實施者,他并不需要來自外界的認可,甚至不在現場留下特殊簽名。他手法多變,沒有模式可循,他對形式感沒有興趣,喜歡嶄新的玩法。
他把很多事情都寫在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