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要求。”
“我請求你……割開我的喉嚨。”
“我會的,歐文。”
剃刀再次往下移動,在脖子的右側停留。那只拿剃刀的手更用力了。
歐文深深吸氣,又深深吐出,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看,我把你的整根動脈都割開了,你的血噴濺在我的臉上、我藍色的襯衫上,噴濺在你的T恤上。你在我懷裏流眼淚,求我別走。”
歐文伸出手,抓住邁克爾胸口的襯衫。
他感到窒息。
“你倒在浴缸裏,血把你的身體全部覆蓋了,我為你放熱水,用熱水泡着你,讓你把血全部流幹。”
邁克爾的聲音很遠、很慢,歐文顫抖着,他的手緊緊攥住邁克爾的襯衫。
他離死亡那麽近,他離愛那麽近,他離邁克爾那麽遠。
一條毛巾為歐文擦掉臉上的剃須膏和血。
“我擦掉你臉頰上的血和T恤膏,你的臉頰幹幹淨淨的,我給你剃須了。”
剃須刀不再接觸歐文的皮膚,他仿佛做了一場夢,從一個長夢裏醒來。
“你現在想要什麽?”邁克爾把手放在歐文的手背上。
歐文搖搖頭,他無法說話,他的喉嚨在血裏。
“哦,我知道了,你不能說話了,我切掉了你的氣管。那就用點頭和搖頭,讓我知道,好嗎,歐文。”
歐文點點頭。
“你想要回你的氣管。”邁克爾說。
歐文搖搖頭,他想要一個簡單的東西,很簡單,邁克爾能給他的。他想邁克爾給他。
“你想讓我把血塗滿你的腹部。”
歐文搖了搖頭。快點猜到,快點猜到。他緊張地把手翻過來,緊緊握住邁克爾放在他手背上的手。
“讓我想想,”他知道邁克爾笑了,“你想讓我吻你,對嗎,歐文?”
他終于點了頭。
“這是你完成今天游戲的獎勵。”邁克爾的聲音離他很近,好像有個耳機插進他耳朵裏那樣。
然後歐文得到了那個親吻。
在他得到這個吻之前,他的身體裏有一場風暴在催促,他的心髒細微而不可控制地發抖。他感覺到了邁克爾的靠近,有一個瞬間,他因此屏住呼吸。
邁克爾柔軟的嘴唇首先親吻了他的喉結,很小心,怕碰到傷口,觸感細微,卻令人震顫。他的嘴唇朝上慢慢移動,親吻歐文,掠過染血的下颚。一切都速度很慢,歐文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脈搏。
最終,那個吻如願地觸碰到了歐文的嘴唇。
歐文如釋重負。
這是個很輕的吻,邁克爾沒有像之前那樣把舌頭伸進來,但對歐文來說足夠了,它完整了這場儀式,讓他感受到足夠支撐的關切和珍視。
邁克爾的游戲很完整,從切割歐文的脖子開始,以親吻他的喉結和嘴唇結束,是一場有始有終的儀式,展示給歐文所需要的一切。
邁克爾離開了歐文的嘴唇,然後又重新吻了他一次。很輕、很柔軟。歐文想到冬天在後院吃谷物的雀鳥,還有樹下能夠見到的紅松鼠。
吻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但邁克爾擁抱了他,擁抱和吻很像,輕又柔軟。
接着擁抱也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
又過了大約兩秒,一條浴巾扔在歐文的頭上。
“睜開眼睛。擦幹水。回床上去。”
歐文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地下是濕漉漉的水,這是他已經熟悉了的浴室。他用毛巾擦自己的頭發,也擦了擦脖子和下颚,他低頭看看浴巾,那兒只有白色,沒有任何血的色彩。他擡起眼睛,開始從浴巾的縫隙裏打量邁克爾。
邁克爾看上去有點模糊(這是因為歐文既在發燒,又沒有戴眼鏡),藍色襯衫很幹淨,沒有被血打濕,胸口有一塊濕漉漉的水跡——被歐文的手抓出來的。
邁克爾站在那裏,他的身體上散發出一種篤定,他把袖子撸到手肘,肌肉線條結實也年輕。這像是在告訴歐文,無需擔心他會沒有控制好游戲的節奏。你只要睜開眼睛,就能恢複到秩序中。邁克爾的游戲了解歐文的需要,他讀過他博客上所有亂糟糟的只言片語。
邁克爾讓歐文自己解開腳鐐,走去外面的床。他站在床邊,看歐文老實地把自己鎖好。
歐文重新把自己鎖好,将鑰匙還給邁克爾,然後躺進毯子裏。
“準備睡了嗎?”
“是的。”
“如果你要去廁所,或者有什麽需要,搖鈴。”邁克爾在歐文夠不到的架子上,把一個搖鈴拿下來,放在歐文床邊的板凳上。
“明天見。”邁克爾說,他離開了,關掉了燈。
地下室重新變得一片漆黑,歐文的眼前重新變得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睜着眼睛,身體燙得像剛剛進了烤箱。他重新體會到發燒帶來的疼痛,疼痛讓他恢複了理智。
沒有人報警、沒有人發現他的失蹤,他在這個地下室待了兩天。只是兩天,邁克爾就如此了解他,這令他害怕。歐文對邁克爾說了很多話,對話的內容比他與前女友進行得都要深入。
歐文把手背放在嘴唇上,邁克爾給予他的吻并沒有掠奪性,在一個微小的瞬間,歐文感到自己才是那個綁架者,而邁克爾是被他鎖在地下室的人。他想走過去,吻他,擁抱他,用鼻子蹭他的臉。
歐文閉上眼睛,事實令他有些許絕望,只是兩天,他便開始一定程度上依賴邁克爾——做完游戲的瞬間,他那麽希望他來吻他。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失望,與此同時,他也理解自己的想法。他太久沒有踏入一段感情,在這段非常長的空窗期之前,幾個前女友都給了他足夠糟糕的結局。那些當時令他非常痛苦的經歷,在漫長的時間流逝後,變成了一種既定事實。人們不需要療傷,只需要擁有足夠的時間,他想,然而他缺少的正是時間。
頭痛令他想不起第二個女友的臉,努力幾遍之後,他放棄了。他不得不承認,她們都沒有給予他邁克爾所給予他的東西,甚至不及邁克爾給他的十分之一。他努力說服自己,他對邁克爾的依賴是合理的。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麽是他。到底是什麽讓邁克爾選擇了他?他值得被這樣對待嗎?這感覺很好,也很怪,不真實,是虛幻的夢。
歐文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睡着,身體軟得好像蘆葦地裏的淤泥。他坐起來幾次,喝水、喝水、依舊喝水,每一次從床上坐起來都令他頭昏眼花。簡單的疼痛和簡單的疲憊讓他又一次絕望。病痛使人脆弱,他明白,可他無法讓自己冷靜。我想活下去,他在腦海中對自己說。不知到了幾點,他模模糊糊地睡了,模模糊糊地做夢。他夢到父親的咳嗽,他因為夢裏的咳嗽從夢裏驚醒,又從現實重新墜入夢中,然後又一次被他所懼怕的咳嗽而驚醒。
小時候他曾經整夜整夜聽見父親在隔壁咳嗽,他的咽喉和肺在歐文的想象裏千瘡百孔,冒着黑煙。他的父親并不是那種會在睡前陪在他身邊的人,他也不陪他打棒球,歐文沒有愛上任何一門運動,只喜歡待在家裏,可是歐文還是不想他離開,他還是害怕他因為咳嗽而永遠地離開他。那些咳嗽随着歐文的長大越來越嚴重,讓他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歐文從叔叔家回到自己家時,突然發現就連自己的家也需要小心翼翼。咳嗽改變了他父親的性格,他因小事而暴跳如雷。即使他并不太對歐文發火,但他與母親夜裏的争吵,連同那些無止境的咳嗽一樣,把歐文從睡夢中驚醒,又讓他在噩夢中睡着。歐文醒來時總是滿身大汗,聽見可怕的咳嗽聲讓他睡不着。他開始想象一些怪物和惡靈,試圖用一種恐懼對抗另外一種。
歐文又一次驚醒了,他發現自己在幹咳,他感到惡心、更加頭暈眼花。不可抗拒的幹咳越來越嚴重,無法停止。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一會兒,又依舊繼續。他的耳邊是父親的咳嗽,是他自己的咳嗽。他努力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夠冷靜。他滿身是汗,害怕會這樣一直咳下去,直到死亡的前一秒;他也害怕小時候的噩夢。想點冷靜的東西,他努力對自己說。他開始想怪物,衣櫥裏的怪物,床下的怪物,手心裏的怪物,紅色的門後面的怪物……它們在他的腦海裏跳來跳去,沒有一個能夠讓他冷靜,只是把他的腦子搞得越來越糟糕。
這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他不知道。如同有鬼住在他的咽喉。
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可以想想邁克爾。
他開始想邁克爾,想象邁克爾站在床邊,他的手是黑色的,手指又長又細——那是惡魔之手。邁克爾對他笑,手裏拿着一把亮晶晶的銀色剃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