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十八)
阿寶寒了一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在他書房內磨蹭了一會,翻出兩本閑書,忙忙轉身出去了。待回到渡月居後,她先跑到後院的竹林裏挖了個坑,從懷裏摸出那個碧玉瓶丢進去,仔細蓋上土,又用腳踩實,這才放心走了。
次日,錦延又拉阿寶去百獸園看他的寶貝們。
近來錦延覺得自己喜歡的東西阿寶也有必要學着喜歡。因此他早起練劍時常常把阿寶也拉去,叫她在旁打哈欠;他垂釣時,讓阿寶也搬個小板凳坐在他旁邊;他把玩古劍時,則逼着阿寶在側聽他細說這古劍的來歷與名頭,哪怕阿寶聽得白眼直翻,頻頻搗亂。
這些阿寶都忍了,唯獨不能忍的便是他的百獸園。因為她與那條綠莽有仇。雖不是血海深仇,但也足以是她刻骨銘心,至今未能忘懷。前幾回,她被錦延強拉去時,看見那條綠蟒不僅健在,還長胖長壯了許多。當那條綠蟒親親熱熱地盤在錦延手腕上,得意洋洋地對她吐着信子時,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沒有一個耳光扇到它的三角扁臉上去。
為着那條綠蟒,她着實煩惱了一陣子,後來靈機一動,跑到阿嬌那裏的竈房,向廚子們誠心地請教了一番,回來便向錦延提議将那條綠莽殺了做菜。蛇膽可以泡酒,蛇皮還能加些芫荽麻油涼拌,蛇肉可煎炸可爆炒,據說蛇血生喝還能補腎壯陽。
錦延動怒,立時把她拎到房內,關起門來好生教訓了一番,以至于她那幾天走路都有些腳步發飄,從此再也不敢打那條綠莽的主意。她昨日在錦延書房內聽聞他尋訪了什麽江湖奇人,練了什麽秘藥,以在人道這一事上可更上一層樓這一事後差些兒吓破了膽自然也是因為這個緣由。
倒是錦延,心疼他的寶貝綠莽背後被阿寶算計,對它比往常更是寵愛了三分。那蟒蛇如今已擠進護國将軍最寵愛之活物排行榜前三名了。
阿寶不願去百獸園與他的寶貝們培養感情,一時無事做,又熟門熟路地一個人轉到他的書房去了。書房裏兩個書童正在翻箱倒櫃找東西,她心裏大約知道他們找什麽,面上卻笑笑的,随口問:“找什麽?”
一個書童道:“書房裏的一瓶黑膏藥找不到了,昨兒明明還在的,真是活見了鬼了——今兒天陰,我怕将軍的腿疾要犯,便想着來拿藥給将軍随身帶着。這個膏藥對将軍的腿傷有奇效,只是要去太醫院裏請一個老太醫配,這藥配起來很是繁瑣,偏那老太醫愛磨叽,這一瓶才配好沒幾天,真是活見了鬼了……”
那只鬼滿面通紅,口中支吾附和道:“可不是見了鬼了……果真見了鬼了。”
又一日,阿寶在錦延書房中找猛虎圖,翻出來一堆花鳥蟲魚及仕女、枯樹黑鴉,卻連虎毛也沒有找着一根,于是自己動手畫,畫來畫去,沒有一張像的,不是像病貓,就是像披着虎皮的豬。實在無法,便抓了個書童來為她畫,那書童卻嘻嘻地跑了。阿寶氣急敗壞,亂發脾氣,錦延看不下去,便将她趕到一邊,提筆給她畫了一幅。
阿寶也看不出好壞,只覺得那猛虎甚是威風,兩眼便燒出兩簇小火把來,又自言自語道:“唉……我真是佩服我自己。”
錦延不解,拿眼睛問她。
阿寶一時口快,得意洋洋道:“從前我爹爹母親總擔心我這個性子嫁不出去,即便嫁出去,也定然找不着什麽像樣的相公……嘿嘿,可見我爹爹他老人家說錯了,我何止找了個像樣的,簡直是太像樣了,嘿嘿——話說回來,人家不是說你自小只愛刷槍弄棒麽?”
錦延聞言微微出神,半響,又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口中淡淡道:“我自幼是不愛這些,我父親卻愛作畫,畫得也極好。從前每每被父親關在書房裏逼着讀書作畫,日子久了,便也學了些皮毛,但比起他,卻是差之萬裏。”言罷,似是後悔說了這許多話一般,又撇她一眼,面色漸漸變冷。
阿寶便後悔自己話多,管不住舌頭,覺得好沒意思起來,一個人發了半天的悶,決心自此之後再不和他提起過往之事。
Advertisement
至晚,錦延過來,見阿寶正歪在床上,拿着他畫的猛虎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便問:“你到底要這猛虎圖有何用處?”
阿寶趕緊藏好,道:“我才不跟你說。”
錦延見她對自己所作的這幅畫珍而重之,忍不住自得道:“我的畫雖說不怎麽樣,但在這天底下也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的……你卻要如何謝我?”
阿寶挑開衣襟,露出半邊香肩,又撩了兩下發絲,向他飛了個膩歪歪的媚眼,嘿嘿笑道:“要不本小姐以身相許,聊表謝意?”
錦延亦含笑點頭:“如此甚好,甚合本公子我的意。”
又過了一日,那猛虎下山圖便挂到了小寶兒尿跡斑斑的床頭。
四姐夫不解,奇道:“這是做什麽?”
阿寶道:“我聽四姐說小寶兒夜裏愛哭。我小時候也是個夜哭郎,那時我爹娘想盡了辦法,又是去橋上貼紙符,又是在床下藏桃枝,但還是治不好,後來還是我爹爹畫了張猛虎貼在我床頭,又在我枕頭下藏了把剪刀,從那以後才不哭了的。”
四姐不聲不響地遞來一把剪刀,阿寶接過,塞到小寶兒的枕頭下,安置妥當後,阿寶回身與四姐笑笑,四姐稍稍紅了臉,慌忙轉身走了。
今年夏天熱的早,才到了五月裏,天便已熱的不像話。阿寶早就看中渡月亭旁下那一塊既淺又清的湖水了。每每錦延還未過來時,她吃完晚飯,便帶着桑果去鏡湖裏洗澡。她洗,桑果給她望風。
阿寶不會游水,也不敢去深水處,只敢抓着湖邊水草,在淺水處如同狗刨一般撲騰一陣,撲騰許久,身子還是原地不動。暑熱夏日,能于涼涼的湖水中嬉水,當真是再暢快不過了。桑果膽小,怕淹死,只敢蹲在岸上。先前她還提心吊膽來着,怕阿寶着了涼,又怕被人看見不好,幾日下來,見阿寶只能原地撲騰,也并未闖什麽禍出來,便也不說了。
端午這一日,錦延被舊日同僚請去喝酒。桑果在竈房裏刷鍋洗碗喂毛球,阿寶等不及,自己卷了幾件幹淨衣裳,悄悄地來到湖邊下了水。
她正撲騰得忘情,忽見渡月居的院門“吱呀”一聲,裏頭走出來個人,
阿寶以為是桑果,遠遠地笑道:“你要不要也下來?湖水泡着,比你燒水在木桶裏洗要舒服多了呢。”言罷,又埋頭一陣撲騰。
那人來到岸邊,三兩下脫了衣服,從岸上一躍而下,直直地落到阿寶身旁,倒濺了她一頭一臉的水。阿寶頓時曉得這人必不是桑果,駭了一大跳,正要厲聲尖叫,定睛一看,卻原來是是錦延。
錦延也是面色不善,一把将她從水中拎出來,咬牙低喝道:“小混蛋!你再敢一個人偷偷跑到鏡湖裏來洗澡,我就把你的渡月居拆了,讓你一輩子再看不到這鏡湖一眼信不信?!”
阿寶膽子肥得很,根本也不怕,只是他身上衣裳脫了個七七八八,無法拉着他的袖子撒嬌,便貼着他的身子,雙手環了他的腰,擡頭對着他吃吃笑,又嘟着嘴嘟囔:“人家熱嘛。憑什麽只可以你來,不可以我來?”
錦延三兩下将她身上的濕透的小衣裳一把扯掉,呼吸也為之微微一滞,口中卻訓道:“穿濕衣裳最是要不得!若是受了風寒,如何得了?”
阿寶也不反駁,只對他上下其手。漸漸地,他訓斥她的氣勢便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只在她耳邊柔聲道:“傻阿寶,女孩兒最不能受涼,你身邊的人難道沒跟你說過麽?”
阿寶啃他胸前的肌肉,忽然沒來由地問:“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錦延認真地想了一想,與她道:“只要是你生出來的都喜歡。最好能生個跟你一樣的女孩兒。”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多多益善。”
夜色已深,月上柳梢,湖面上氤氲既輕且淡的白霧,四周蟲鳴蛙叫。
阿寶不知怎麽,腦子裏便想起了從前戲文裏常常聽到的一句怪順口怪風流的詩文來:只成好日何辭死,願羨鴛鴦不羨仙。
小時候她常常跟着莫夫人去上香,聽和尚講經,那些一心向善便能升天做神仙的話聽得多了,有一陣子便一心想幻化成仙,飛升九天做仙女,如今看來,便是在人間守着他過一輩子,想來比那神仙也差不了許多。
許許久久,錦延将她拎上岸,一下一下地給她擦頭發,見她出神,于是問她:“在想什麽?”
阿寶道:“若是将來咱們有了孩兒,小名就叫樹兒吧。”
錦延問:“哪一個?男孩還是女孩?”
阿寶笑:“哪個先生下來,哪個便叫樹兒。”
錦延:“為何是樹兒?”
阿寶将臉埋在他懷中喟嘆:“我這一兩年間颠簸流離,為此吃了許多的苦……因此想讓我們的孩兒能像參天大樹般紮下根,不必奔波,不必颠簸流離,一輩子平安喜樂。”
錦延微微笑着颔首,輕輕吻她,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看大家的評論好少,編輯也說我發了這麽多,但收藏卻不高。唉,深受打擊。
前面有個親叫作者桑做一個安靜的女紙,可是我想說:臣妾做不到啊,因為老是忍不住去刷評論刷點擊,現在發現評論收藏都這麽少,感覺好失落,整個人都不好了….
下章周四更,周四以後應該可以做到日更,請各位請踴躍幫忙安利,謝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