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為掩人耳目,在此看押的人手本就少之又少。
柴房冒出滾燙的濃煙,更兼有周莯依凄厲的慘叫,聞訊趕來的下人驚慌無措,大叫走水,根本沒有注意到趁機找地方暫時藏起來的褚尋真。
待找到機會,褚尋真摸到後門逃了出去。
她發現周莯依用來關着她的地方是間農家小院,地方不大,位置偏僻,逃出來才發現竟然是在城外,估計是弄暈她後便立馬想辦法出了京城。
周莯依計劃周密,當街綁走鎮北将軍的獨女看似漏洞滿滿,甚至就将人囚禁在城外不足十裏的地方。
其實早就計劃好,毀掉褚尋真的容貌後,用一具事先準備好的女屍代替,溫易則是按照先前所說的那樣留下來,充當主謀。
等褚藩良等人循着線索找來便放火燒院,吞毒自殺。
到那時,周莯依早就帶着褚尋真轉移了好幾個地方,抹掉身後的線索。
此刻天已大黑,可見她被綁走的時間不短。
褚尋真手握四椎體防身,往城內的方向跑去,後面逐漸有閃爍的燈火和腳步聲響起,應該是周莯依帶來的人已經反應過來她逃走,現下追了出來。
再不快點,恐怕真的會被追上。
周圍荒涼,除卻樹木草叢,甚至沒有躲避的住所,草叢根本不能掩蓋住她的身影,樹也低矮的很,身後的腳步聲,棍棒揮打草叢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
褚尋真已跑的氣喘,舉目四望,正焦急之下,前方也隐隐約約的有燈火閃爍。
“尋真!”戚司安從遠處便瞧見褚尋真略顯灰撲撲的身影,還有追在她身後的人,當即揮手,陳旌立即帶人包圍上去。
褚尋真看到他,神情霎時放松下來,随即便感覺到腿軟腳軟,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去,沒有意外的撲進一個略帶冷香的懷抱裏。
直到将人給抱住,戚司安焦灼到無法平複下來的心才将将得緩。
他扶住褚尋真,細細打量她,發現她的臉上沾染灰塵,發髻微亂,衣擺處被撕裂一截,裙上也有被火星燒出的破洞。
褚尋真忙道:“讓陳旌帶人去着火的院子,我被周莯依綁在那裏……”
若是現在趕快過去,周莯依興許還在,到時候人贓并獲,即使她是周昭國的公主,也得治罪。
不用戚司安吩咐,陳旌聽到褚尋真所說,便立馬帶人離開,遠處有濃煙升起,很是好找。
一隊侍衛留下,護在戚司安與褚尋真的身邊,同時将抓捕的人捆綁起來。
戚司安将外袍脫下來,披蓋在她的身上,安慰道:“別怕,蔣大人與褚空寧他們在另外的方向尋你,一會兒便會趕來。”
褚尋真點點頭,她本來就沒有多少害怕的感覺,現在戚司安在這裏,就覺得更安全鎮定。
戚司安道:“是周莯依綁的你?”
“是她,還有一個叫溫易的男子,是之前将軍府遭竊……”褚尋真将事情全部說出來,包括周莯依要毀掉她的容貌,溫易頂罪自殺,傅倖要将她擄回周昭國等。
若不是今天的種種巧合,柴房、水桶、碳化鈣、王水等,恐怕她想要逃出來還真的不簡單。
“對了,我跑之前好像将王水撒在了周……”
她還未說完,驀地被戚司安緊緊的抱在懷裏,鼻間滿是清新的冷香與男子強健有力的胸膛,劇烈的心跳聲,她發現女子與男子的體型真是相差甚大,自己整個人都好似鑲嵌在了戚司安的懷裏,嚴絲合縫。
嗅着冷香,又被滿滿的包裹住,褚尋真不禁有些面紅耳赤,心跳也仿佛随着戚司安劇烈的心跳聲加快……
戚司安在懊惱,後怕不已,此事是他與蔣勝雪的疏忽,應該早點告知他與蔣勝雪的猜想,叫褚家早做防備,不然也不會就這麽去工坊的空隙被人給綁走。
“尋真,我……”戚司安此時有千般話想說,然而未等出口,褚空寧兄弟和蔣勝雪便帶着人找來這裏。
本是又擔憂又驚喜的神情,瞧見他抱着褚尋真後,臉色變了變。
戚司安幹咳一聲,在未來舅兄的注視下将褚尋真吶吶放開,“褚先生無礙,本王已經叫近侍去将賊人逮捕。”
容貌堪稱迤逦的瑞親王此時面色微紅,又叫回褚先生,不過松開後卻沒有離遠,假裝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
這邊蔣勝雪與褚空澤等輪番安慰,陳旌也帶着人回來。
“王爺,屬下帶人沖進院子裏時,榮宥公主已經不見蹤影,應該是從另一個方向逃離,但屬下抓到一個人。”
一個死人,被抓到時吞毒自殺,陳旌來不及阻止。
“是溫易。”褚尋真道。
戚司安神情冰冷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周莯依現在必定已經回城想辦法脫罪,陳旌,跟本王走。”
“是,王爺。”
他帶着人直奔周莯依在京城裏入住的府邸,下人忙道榮宥公主未曾回府,戚司安叫陳旌帶人闖進去,發現确實沒人。
“王爺,裏裏外外都搜查過了,榮宥公主并不在府內。”陳旌道。
府上有使臣在,見戚司安如此無狀,公主的府邸說闖就闖,連王法都沒有,當即怒罵他藐視皇權:“我周昭國公主是要嫁給二皇子為妃的,瑞親王如此沒有禮法,本官必定禀明盛佑帝……诶呦。”
疾言厲色未完,卻被戚司安賞了一鞭子。
他騎在馬上,略微附身,容貌雖美,卻像是從刀山火海下來的修羅,冷漠無情道:“盡管去說,晚了,本王怕你說不出口。”
有什麽說不出口的,使臣不明,再加上又被戚司安賞一鞭子在身上,更是憤恨不已,當即入宮面聖去了。
“去傅倖府上。”戚司安道。
周莯依在京城裏能去的地方本就不多,傅倖府上是一個地方,戚奉季府上也是,但先前褚尋真說,王水好像灑在了周莯依的臉上……
戚司安挑眉,他猜,周莯依不敢去戚奉季那裏。
他猜得沒錯,周莯依直接去了傅倖府上,她此時肝膽俱裂,又驚又怕,驚的是褚尋真逃離,事情敗露不過早晚,怕的則是她的臉。
她已經不敢去想自己的臉現在是什麽模樣,那一小瓶王水撒下來後,剝皮抽骨之痛不過如此,想象不到的炙熱在一點一點腐蝕着她臉上的皮肉,逃回來的每時每刻,她都能夠感覺到皮膚在逐漸的揪緊,仿佛要永遠的沾粘在一起,尤其是右眼的部位,視線開始模糊,前面好似有什麽遮擋着……
帶她回來的侍衛一刻也不敢看她的臉,就連不經意的掃過也立即要低下頭去,眼底驚懼,好似她是什麽惡鬼兇煞。
周莯依幾近發狂,不敢想不敢看也不敢碰,狂亂的怒罵着,要不是痛的連手都擡不起來,她一定要狠狠的賞這些下賤的人幾鞭子。
好不容易到達傅倖府上,她用披風蒙着頭,被侍衛攙扶進傅倖房間裏,傅倖才從天牢裏出來,皮肉之苦受盡,此刻躺在床上亦是連起都起不來。
“你怎麽來了?”見周莯依全身蒙在一件披風裏,傅倖皺眉問道。
周莯依還沒有回答,傅倖府上的下人卻突然闖進來,驚慌無比的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瑞親王帶人闖進來……”
還未說完,門已經被陳旌踹開,“來人,将傅倖和榮宥公主拖出去。”
“我看你們誰敢!”周莯依尖叫道。
她本來被兩個近侍扶住,臉疼的幾欲昏倒,因褚尋真逃走,怕事情敗露才憑着強大意志力撐到現在,然而卻沒有想到瑞親王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府上的下人自然不敢,然而陳旌帶來的人卻只聽從瑞親王的命令。
戚司安既然下令将他們全部都拖出去,即便其中一個是周昭國寵臣,另外一個是公主,也不妨礙他們冷酷無情的拖着直接将人給扔在了門口。
傅倖悶哼出聲,周莯依慘叫。
戚司安的随侍當真都一點情面都沒有留,沒有因為她是公主有絲毫的手軟,扔在地上時,周莯依受傷的臉被碰到,疼痛折磨的她死去活來,恨不得立即暈倒過去。
傅倖也慘,在牢裏本就被“伺候”的皮開肉綻,這幾天在府上将将養到傷口略微愈合,現在被扔的又裂開,鮮血直流,浸透裹布。
“傅術師與榮宥公主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當街擄走鎮北大将軍的女兒,意圖謀害,不将我蔚朝律法放在眼裏!”
傅倖面前直起身,臉色因傷口流血而變得慘白:“外臣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麽,但王爺闖進外臣府上,侮辱外臣,如此倨傲無禮,出言無狀,是要意圖挑起兩國紛争嗎?!”
戚司安冷笑:“周莯依做了什麽事情,你不知?”
傅倖心中一禀,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轉頭看去,周莯依卻一直埋在鬥篷裏哀切凄慘的呻|吟。
出了天牢,他确實有所謀劃,雖然恨極褚尋真讓他落到如此地步,渾身是傷,可也對她口中所說的化學心癢難耐。
太後早已有令,褚尋真是雁溪先生,就不能活着,或早或晚,将火|藥的配方從她嘴裏問出,若問不出來殺了便是。
不敢怎麽樣都是個死,可見周昭國太後對她的恨意難消。
傅倖心中卻另有打算,他确實對化學癡迷,不然也不會自己便研究出許多化學制品,雖然對他來說那都是神化之術。
褚尋真勝他一籌,再者又不知曉有多少化學未說,他想全部的都問出來,便想出假死,毀她容貌,偷偷帶她回周昭國後再慢慢為他所用。
但傅倖的這一切計劃卻是建立在他傷好之後的前提上,再詳細密謀,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周莯依根本等不及便動手了,他根本就不知情!
現在瑞親王有恃無恐的闖進來又說出這般話,恐怕周莯依不僅做了,事情竟然還失敗了!
想到這裏,傅倖一向淡然的臉色終于起了變化,目光淬毒似的看向周莯依。
蠢貨,擅自行動不說,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現在恨不得殺了周莯依,但如此緊要關頭,只能先撇清自己。
于是,便面色不明道:“外臣實在不知王爺所說的是什麽事情,外臣受傷,一直在府上靜養,榮宥公主也是方才闖進來,外臣還沒有知曉什麽便被王爺的人給拖到了屋外。”
周莯依疼的昏昏沉沉,聽聞此言,便立即擡起頭。
“啊——鬼、有鬼啊!”
周圍的下人不敢造次,有戚司安在更不敢救起傅倖與周莯依,只能站在旁邊忐忑的看着。
然而當他們瞧見周莯依形同惡鬼的面龐時,卻紛紛吓得嚎叫,膽小的甚至癱軟在地,連連後退。
先前周莯依的臉被籠罩在兜帽底下,傅倖根本沒有來得及看見就被拖出門外,現在陡然面對,更是瞳孔驟縮。
尤其是他離得近,沖擊力更大,拖着皮開肉綻的身體便往後仰倒。
周莯依的左半邊臉完好,依舊魅力如初,然而右半邊臉尤其是右眼連接到頭發的位置,簡直形同惡鬼,恐怖又惡心。
皮肉糾結,黑黑紅紅的褶皺翻起血絲,右眼幾乎要沾粘在一起,頭側發絲掉落,露出光禿禿的頭皮。
她的整張右臉似乎要擠在一處似的,右邊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勾起,右眼下撇,嘴斜眼歪,像是被人用木刺針紮,又坑坑窪窪的,漆黑的晚上陡然看見,恐怕會被吓暈過去。
聽見聲音,周莯依受到刺激,嘴裏不受控制的發出尖利叫聲,更像是厲鬼索命,就連戚司安帶來的沒有感情的侍衛也不由得暗自皺眉。
戚司安到底不是常人,心驚之後便揮鞭子打在周莯依面前的地上:“給本王閉嘴!”
“來人,将他們綁起,随本王進宮面聖。”
“是,王爺。”
陳旌揮手,叫人将傅倖與周莯依綁了起來,順帶着,用麻布将周莯依的嘴堵上。
好巧不巧的是,之前被戚司安鞭打的使臣已經進宮面見了盛佑帝,言道戚司安沒有禮教,倨傲無比,不僅擅闖公主府還當街打人。
二皇子戚奉季聞訊趕來,與戚司安在宮門外狹路相逢,不多時,被舅兄帶回府,換好衣服後,褚藩良也帶着褚尋真等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