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戚奉季一來,便瞧見傅倖與周莯依兩人被戚司安的下屬各把持一邊的胳膊,如同死狗一樣的拖着。
傅倖身上胡亂的披了件外袍,沒系,露出裏面被血染紅的裏衣,傷口綻開,也沒有人給他處理一下。
至于周莯依,渾身上下都被裹在一件鬥篷裏面,看不清楚面容,也不知曉什麽情況。
“皇叔這是要做什麽?”
戚奉季走上前道:“傅倖乃是使臣,亦是我蔚朝的客人,榮宥公主更是即将要成為我的側妃,皇叔就這般無禮的對待他們,也不怕父皇訓斥于你。”
更何況這已經不是無禮,而是侮辱了。
他面上義正言辭,心底卻藏着陰暗的念頭,之所以趕來宮裏,就是因為聽說戚司安無故闖進公主府,還當街賞了使臣一鞭子。
現在那使臣正擱盛佑帝的面前告狀,他過去就是添柴加火,将火燒得更猛烈些。
戚司安混世魔王無人敢惹,又極其得盛佑帝寵愛,年紀更比他們大不了多少,就算犯了錯,盛佑帝也只是不輕不重的指責幾句,連根發絲都不會掉……
說實話,相比起戚奉景戚奉齊來,戚司安給他的威脅感更重。
傳位給弟弟……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
戚奉季的心底裏逐漸滋生起陰暗腐蝕的惡毒之花,周昭國使臣告狀在前,戚司安侮辱傅倖周莯依在後,又是如此的明目張膽,不知遮掩,實實在在的狂妄猖獗,恣肆傲慢。
他又興奮又期待,今日,必定要叫盛佑帝狠狠的懲治他一番。
周莯依模模糊糊的嗚咽聲将他的思緒喚回來。
戚奉季瞧見被架着胳膊,情況不明的未來側妃,不由得面露心疼,道:“莯依,你沒事吧?”
說完後又訓斥拖拽着周莯依的兩個侍衛,疾言厲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對榮宥公主,不要命了嗎?!”
他上前,要把周莯依給攙扶過來,然而兩個侍衛冷硬的站着,無動于衷,連手都沒有松開一點。
只聽戚司安的命令行事,無視他這個皇子權威。
戚奉季先前是裝出來的怒意,現在卻是被氣得怒火中燒,戚司安目中無人,連身邊的侍衛竟然也敢藐視他的話語。
“怎麽?你想親自扶着周莯依?”戚司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戚奉季:“莯依會是我未來的側妃,扶着又如何?”
誰還能夠說什麽閑話不成。
戚司安嘴角勾起,像是看戲般,揚手讓兩個侍衛松開周莯依。
兩侍衛便立即松手,周莯依已經疼得脫力,要軟倒在地上。
戚奉季急忙上前去扶,摟住她的腰肢,正巧周莯依是往後仰倒,鬥篷開始從她的頭頂上滑落,戚奉季也正巧摟住腰,擡起頭,看到了她的那張臉……
已經不再美豔,那是一張看了會讓人做噩夢的臉。
“啊!”戚奉季急促的驚叫,雙眸驚懼的瞪大。
褚尋真等人過來時,瞧見的便是戚奉季一下子将人給扔在地上的畫面。
褚藩良納悶道:“周莯依得罪二皇子了?”
這兩人,不是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嗎?怎麽二皇子又把她給推倒在地上了?
褚尋真略微猜到是什麽原因,與舅舅對視一眼。
此時黑燈瞎火的,他們距離又遠,自然看不清楚周莯依現在的模樣。
戚奉季被吓到磕巴:“她、她是誰?!”
“周莯依。”戚司安似笑非笑道,眼底全是不懷好意,看好戲的神情。
“她怎麽可能是周莯依!不、不可能!”二皇子聲音尖利到好似尖叫,完全不能夠接受好端端的周昭國神女竟然變成這個模樣,形似惡鬼,面容難看到令人反胃作嘔。
方才離得太近,戚奉季看得真真切切,現在不用閉目就能夠回想起她臉上黑紅交錯的褶皺血絲,翻滾好似腐爛的皮肉,禿掉一塊兒的頭皮……
嘔!不行了,再想他都快要吐了。
戚奉季臉色難看,青青白白的想要捂嘴。
周莯依被他給一下子扔在了地上,意識反而清醒了許多,聽見戚奉季的話,她心裏更恨,但已經沒有力氣表現出來,更罵不出聲。
兩個侍衛再次拖拽起周莯依,冷硬的站在一旁,這次,戚奉季說什麽也不覺得他們竟然敢這樣對待周昭國的公主。
比起問清楚周莯依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模樣,他想到更多的是周莯依即将成為他的側妃!
戚奉季面容陡變,若要讓他時時刻刻面對一張如同厲鬼恐怖的面容,他鐵定是不願的,不僅不願,更會覺得如鲠在喉,連飯都吃不下去。
周莯依能夠利用的就是她的那張臉和身體,現在臉毀了,看着那張臉,他連身體都不想碰一下。
現在想到,就惡心想吐。
戚奉季眼底晦澀不明道:“榮宥公主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連莯依都不叫了。
他的目光掃過褚藩良蔣勝雪等人,心裏猜測着什麽,看來今日戚司安不是狂妄恣肆,而是有恃無恐,怕是逮住了周莯依與傅倖的什麽把柄。
他問,戚司安不答,領着人去見盛佑帝。
進了宣政殿後,果然瞧見他今日鞭打的使臣,除了他以外,竟然還有三個,不忘記拉幫結派的過來。
戚司安進來時,其他人驚了一瞬,因為他直接不客氣的叫人将傅倖與周莯依給扔在了殿上,沒有客套,毫不留情。
使臣都被他不加掩飾的行為給驚呆了,手指抖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
傅倖身上滲血,周莯依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模樣。
盛佑帝皺眉,雖然不知曉傅倖和周莯依怎麽惹到了戚司安,但他這樣做,确實在打使臣、打周昭國的臉。
蔚朝無懼周昭國,但面子活還是要做一下的。
“宣太醫。”盛佑帝道。
趁着有太監去叫太醫的空隙,周昭國的使臣也終于回過神來,如何抨擊戚司安先放在後面,現在最要緊的是将周莯依扶起來。
于是兩個周昭國使臣便上前去将周莯依給扶起來,這一扶,周莯依鬼剎似的臉自然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啊——”
周莯依可憐的,又被兩個使臣給扔在了地上。
盛佑帝亦是一驚,身體略微往後靠了靠,到底是帝王,經得起風浪,面上不顯的問道:“怎麽回事?榮宥公主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褚尋真這時上前道:“回陛下,是因為臣女……”
她還未說完,使臣這邊發起難來,就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死了爹娘,要盛佑帝嚴懲褚尋真。
沒說完又被褚藩良給罵了回去,罵的他們狗血淋頭,感受到了褚大将軍即使不在戰場上也非同一般的戰力。
使臣們偃旗息鼓,褚尋真再次開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講出來。
期間,蔣勝雪與褚空寧将調查出的證據呈上禦前,鐵證在前,辨無可辨。
“……臣女是因為碰巧攜帶應急之物才得以逃脫,王水的腐蝕性極強,不小心倒在榮宥公主的臉上才……”
殿上之人倒吸口氣,傅倖的面容變了又變,就連戚奉季也是一臉不淡定的神情。
王水……聽她形容,再瞧周莯依的臉,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恐怖可怕。
更惶論,蒸騰起的煙霧就能夠弄瞎人眼,弄啞人的嗓子……
太醫這個時候到來,放下藥箱以為傅倖傷得更重,想先去看他,誰知還沒有過去,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扯住衣袖,轉頭一看差點吓得半死。
周莯依擡起頭,癫狂又神志不清的問:“治好我的臉,治好本宮的臉!”
她現在根本不管什麽陰謀什麽對峙,只想要她的臉恢複如初,甚至剛才褚尋真說的那些話,她都沒有什麽反應。
老太醫到底見識過多,受到驚吓後便定了定神,開始仔細的打量起周莯依的臉,随即面露難色的搖頭:“公主,您這臉……老臣無能為力。”
即使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啊。
他這一說完,周莯依受到的刺激更大,要不是小太監機靈的将老太醫給拉出來,估計就要被周莯依給撓臉了。
“給傅術師看看。”盛佑帝道,眼神不明,面色沉沉。
這件事情牽扯到火|藥,更兼之綁架褚尋真這個有功之臣,想要将其綁去周昭國……
此種種行為已經嚴重觸及到了盛佑帝的底線,看向傅倖與周莯依的目光都是冰涼且帶殺意的。
方才褚尋真說完,傅倖便伏低在地上,慷慨陳詞道自己對此事絕不知情,更沒有參與進來,求盛佑帝明鑒。
他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是有這個想法,但都讓周莯依給做了。
更何況她做之前沒有提前告訴他,他既不知情也沒有參與進來,一身是傷的在府內養病,自然說的時候真情實意,也讓盛佑帝臉色稍緩。
傅倖先前痛恨戚司安讓人對他下黑手,現在倒有些感謝,若不是傷勢過重,恐怕他也要付諸于行動了。
然而,周昭國意在火|藥配方一事到底洩露了出去,現在他只求保下一命,周莯依……便自求多福吧。
使臣們現在個個面色灰暗,俱都吶吶不言,不敢替傅倖和周莯依求情,更別提想讓盛佑帝來處置褚尋真了。
他們是來結兩國之好的,可不是來結仇的。
戚奉季來時的心思再多,此時也一點用都沒有,面色沉沉的站在一旁,時不時的掃過周莯依,也不知曉在想些什麽。
最後,老太醫道,榮宥公主的傷有些嚴重,現在已經神志不清,最應該好好休養……
也就是說不宜再任由她倒在殿上了,不然人沒死也得瘋。
盛佑帝便揮手,叫人将周莯依給帶了下去,她現在這種情況就算留在這裏也說不了什麽,再者,事實已經如此明顯,留她也沒用。
不管傅倖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他與周莯依是一路的卻是無可否認。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盛佑帝将他圈禁在府上,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待周莯依意識清醒後,再仔細詢問調查。
然而使臣們明白,盛佑帝看來是不打算将傅倖放回周昭國了。
他們就算想将傅倖帶回,也有心無力。
更何況,第二天|朝|堂上,大蔚朝衆臣開始針對起他們,周昭國與大蔚朝接壤的城池岌岌可危。
傅倖與周莯依的處置不會善了,安撫了下褚尋真後,盛佑帝又賞賜不少東西下來,偏心的态度很是明顯。
而在戚司安褚尋真等人走後,戚奉季卻留了下來。
他為什麽留下來,盛佑帝很是清楚,耐着性子聽戚奉季說完後,一把将手頭的茶杯扔了出去,砸在戚奉季的身側,炸|開碎片與茶漬。
盛佑帝怒道:“先前說與周莯依兩情相悅的是你,做下那等沒皮沒臉的事情也是你,現在反悔的還是你!耍着朕和琀王好玩兒是不是!”
戚奉季當即跪下,臉色煞白,膝蓋磕在地板上響亮的很,但還是咬牙說:“父皇,周莯依犯下罪過,不可饒恕,兒臣卻是不想偏袒她,父皇将她的側妃之位撤下,不也正好……”
“誰說朕要将她的側妃之位撤下。”盛佑帝眯着眼睛開口。
戚奉季倏地擡起頭,臉色再變。
周莯依不能死,但她可以當一個東西,一個有象征性的東西,維系周昭國與蔚朝的關系。
她不死,蔚朝可以借機發難周昭國,讓其做出賠償。
可若是周莯依死了,死人便是一了百了,倒不如讓她活着。
盛佑帝道:“老二啊,人是你自己要選的,聖旨已下,反悔不得,榮宥公主的那張臉确實…………黑燈瞎火的,湊活湊活就行了。”
說完後,前幾天被戚奉季氣出來的郁氣終于消散,盛佑帝甚至想笑。
戚奉季則是面容扭曲,悔不當初。
抓住了這個把柄後,不趁機把周昭國揭掉一層皮去,他們蔚朝的文臣就是吃幹飯的。
最終,上下一心,周昭國的使臣們節節敗退,不敢抵擋,帶着盛佑帝的旨意灰溜溜的返回去,傅倖和周莯依卻是不管了,也不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