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什麽?”夏起被他弄懵了。
于是時亦南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去買花瓶。我把一塵的花瓶打碎了, 那個花瓶他很喜歡, 我要去給他重新買一個。”
“可以明天去買。你今天還是叫人來接你回家休息吧,需要我幫你打電話嗎?”夏起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于白一塵來說,時亦南不管做了什麽大概都可以被原諒, 只是打碎了一個小花瓶有什麽好在意的?
時亦南閉了閉眼睛,說:“我自己打就行。”
不過不等他撥出號碼, 白維歡的電話就來了,畢竟他今天沒準時到公司, 白維歡得确認一下他的情況。
夏起嚴令禁止時亦南自己開車,時亦南只能讓白維歡來心理咨詢室接他。
而白維歡在半個小時候就趕到了夏起的心理咨詢室, 他看到時亦南半阖着坐在沙發上, 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 不過等冷靜下來後就想起了這家心理咨詢室是白一塵就診的那家, 頓時了然時亦南為什麽會過來這裏——大概是為了詢問白一塵的病情。
可白維歡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時亦南非要他過來開車, 他自己不能開嗎?
“走吧。”時亦南見白維歡到了,擡眸看了一眼他, 別的什麽也沒說。
白維歡是個盡職的好秘書, 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點點頭就跟在時亦南身後往外走, 但夏起也是個好醫生, 他皺着眉叮囑白維歡道:“扶着點他, 趕緊送你們老板回家吧。”
白維歡聞言趕緊上去攙扶時亦南,但時亦南卻推開了他,淡淡道:“我沒事。”
夏起搖了搖頭,倒也沒再說其他的話。
“時總,我們是回白先生的別墅嗎?”白維歡聽進了夏起的囑咐,在兩人上車後望着後視鏡中沉默不語的時亦南問道。
時亦南開口,說:“不回。”
“那……去畫室?”
“不去,我們去花店,去買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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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花瓶?”白維歡更加詫異了。
時亦南閉上眼睛,聲音微啞:“嗯,你開車吧,路上遇到花店就停下。”
他語氣認真得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白維歡雖然弄不懂時亦南為什麽突然要買花瓶,但仍按照他的意思在路過第一家花店時停住車。
車身停穩之後,時亦南拿起後座的一個布袋就下了車,徑直朝花店走去,直奔店員櫃臺,将布袋的束口打開給花店店員看:“你們這有這樣的花瓶賣嗎?青色的,瓶身是圓的,瓶口細長,大概這麽高——”
時亦南一邊說着,一邊比出花瓶的高度給店員看。
但店員拎起布袋中的幾塊碎片看了看後卻只是搖頭,說:“抱歉,先生,我們這沒有這樣的花瓶,但是有其他款式的,也很好看,您要看看嗎?”
“沒有就算了。”
時亦南頓住,将布袋重新束好轉身離開,讓白維歡繼續開車去下一家。
而每到一家新的花店,時亦南都會拎着布袋下車,不厭其煩地詢問花店店員,問她們店裏有沒有賣一種高頸圓肚的青色花瓶,如此一連問了十幾家花店,結果都是同一個——沒有。
白維歡實在弄不懂時亦南為什麽不去公司上班,非要在花店裏折騰,他也注意到時亦南似乎是不太舒服,唇色很淡,額角滲着些冷汗,說話的聲音也很虛弱,和他平時精神飽滿高視闊步的模樣迥然不同,但他勸時亦南回去休息,時亦南也不肯,只是說買到花瓶了就回去。
在時亦南又一次打開布袋的時候,白維歡探頭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白一塵家裏用來裝玫瑰花的青色花瓶。
“這是白老師的花瓶啊。”白維歡說,“怎麽碎了呢?”
時亦南告訴他:“我打碎的。”
“可是時總,這樣一直問下去也不是個頭啊,南城花店那麽多,您不可能全部都問一遍吧?”白維歡拿出手機想要給花瓶拍照,“如果您想再買個一模一樣的,可以找人訂做啊。”
時亦南當然知道可以找人訂做,可他今天忽然就固執了起來,就想在今天重新買個一模一樣的花瓶賠給白一塵。
花店老板剛剛一直在捏着花瓶碎片看,聽到他們的對話後插了句話:“這花瓶啊,買不到的。”
他和前面幾家花店不同的回複讓時亦南追問道:“為什麽?”
“因為這花瓶是我自己做了玩的,我做的,怎麽可能買得到?”花店老板拿起一個碎片,遞到時亦南面前說,“你看,ZY,張瑜,花瓶底下還有我名字的縮寫呢。”
正如花店老板所說那樣,他拿着的那個碎片上确實有兩個花體字母,就是他的名字縮寫。
“我記得這花瓶被我送人了啊。”張瑜想了會又說,“我送個一個長得挺俊的小夥子,他來我這裏買了玫瑰種子,說要回去自己種,我教了他怎麽種花,還送了這個花瓶給他。”
“是的,他是我男朋友,我今天不小心把這個花瓶打碎了。”時亦南眼底重新燃起了點希望,“張先生,你能再做一個這樣的花瓶嗎?無論多少錢都可以。”
張瑜聞言笑了起來,微微搖頭道:“能做是能做,但是不可能完全和以前那個一模一樣啊。”他當然看得出時亦南不是缺錢的人,可這種手工制品,哪怕是交給原主人,都不可能複制一個完全相同的出來。
時亦南喉結攢動了下,澀聲道:“是啊……不可能完全一樣,但是他很喜歡這個花瓶。”
“我試試吧,你留個聯系方式,不收你錢了,一個花瓶能值多少錢。”不過張瑜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做好後我聯系你。”
“謝謝……”時亦南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将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花店老板。
也許是終于解決了一件他記挂的事,時亦南在走出花店時身形忽地搖晃了幾下,白維歡見狀趕緊扶住他:“時總?你沒事吧?”
“沒事。”
白維歡看着時亦南難看的臉色,不禁勸道:“您今天就別去公司了吧?還是回白先生的別墅休息吧。”
“去公司。”時亦南站穩後開口,“順便給楊律師打個電話,我找他有事。”
“你又有什麽事?”白一塵望着攔住他去路的崔商之頭疼得厲害,他怎麽也沒想到,崔商之在昨天來畫室撞見時亦南和在他在一起的畫面後,今天居然還能跑到畫室來找他,蹙眉說道,“我以為昨天就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崔先生。”
“我……來看看你。”崔商之說。
白一塵攤開雙手走近崔商之,甚至還原地轉了個圈,他腰身系着圍腰,雙手戴着袖套,還拿着不少顏料。
“你看完了。”白一塵說,“如果沒有什麽事,崔先生你可以先走了,我還在工作。”
他本來是在二樓給宋玉珩畫着畫,但是他有個顏色的顏料用空了,得去一樓的儲物室拿新的顏料,結果一下樓就碰見了冤魂不散的崔商之。
“我就是說幾句話,很快的。”崔商之語調溫柔,不像昨天句句帶刺。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白一塵無奈,覺得崔商之大概不僅聽不懂人話,眼睛也不太行,“你昨天還見到他了。”
崔商之嗤笑一聲,不屑道:“就他,時亦南?他就是個垃圾。”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躲在畫室走廊拐角處的時亦鳴更加錯愕,他一般只在周末過來畫室,今天不是周末,他今天該上的課也上完了,就想來收藏品畫室看看白一塵,卻沒想到會在這裏聽到這個叫他震驚的事情。
時清澤的私生子很多,但是能被冠以“時”姓的可沒幾個,他就是其中之一。
葉婉香和時亦南沒對他做些什麽,當然是和他對藝術的癡迷有關——一個只愛畫畫,專業也都是和畫畫有關的私生子又能對他們有什麽威脅呢?
時亦南來南城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覺得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愁吃穿,對生活的品質要求也不高,只用繼續畫自己的畫就行了。
然而時亦鳴卻從來沒有想過,時亦南居然會喜歡男人,他的男朋友還是他的老師,白一塵。
在聽到時亦南名字的那一剎,時亦鳴腦海中閃過各種猜測,他不禁去想白一塵和時亦南怎麽會在一起?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嗎?他從來沒有在畫室裏遇到過時亦南,也根本沒聽白一塵提起過他。
對了,白一塵既然和時亦南在一起了,那他應該是知道自己的……可他卻什麽都沒說。
時亦鳴怔在原地,第一次覺得他所尊敬,崇拜,甚至是愛慕的白老師,變得有些陌生。
“時亦南就是個垃圾。”崔商之說,“你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呢?”
“哦,他有錢啊,我喜歡他的錢,所以我們在一起了。”白一塵不想和崔商之談論“真愛”這種東西,他覺得崔商之應該是不會信的,他如果說他是因為時亦南的錢才和他在一起話,崔商之說不定就會看不起他從而放棄了。
“我不信。”但崔商之卻笑了起來,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道,“你是因為愛他才和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