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個認知叫他無端地心慌意亂。
時亦南馬上回抱住白一塵, 唇抵在他鬓角處親吻, 貪婪地汲取青年身上此刻的溫度,似乎這樣才能讓他平靜一些。
他牽着白一塵帶他往車子那邊走去, 柔聲問他:“我們馬上回家,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煮幹絲, 還有蟹黃湯包。”白一塵坐上副駕駛座,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好, 我回去就給你做。”時亦南親了親他的唇角, 為白一塵關上車門,卻沒有立刻坐上駕駛座,而是繞到後座去拎出了一小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蛋糕。
“我在公司聽到員工說,這家店的巧克力蛋糕很好吃, 就想買來給你嘗嘗……”時亦南一邊說着, 一邊小心拆開巧克力蛋糕的包裝袋,白一塵注意到那包裝袋子裏面還放着一個小信封, 只是時亦南并沒有将它拿出了的打算。
“這個是什麽?”白一塵瞅準時機,一把就抓住了那個小信封,時亦南雙手笨拙小心地擡着蛋糕,看到他的動作後想要阻攔, 卻沒有空閑的手來實施行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白一塵撕開信封取出裏面的那封信來。
信紙上只寫着短短的一串英文,字跡是時亦南的:When meeting you, everything is worth it.
翻譯成中文, 就是:遇見你, 一切都是值得的。
時亦南舉着蛋糕,低聲給他解釋着:“那家店有買蛋糕可以免費寫情書的活動,我買了蛋糕,所以……”
白一塵看着信上的每一個字母,幾乎可以想象從公司離開後西裝革履的時亦南,是怎樣在一群女孩子中彎着腰趴在蛋糕店櫃臺上一筆一劃認真給他寫告白的模樣。
或許那些服務員還會問他一句:“先生,您是寫給誰的呢?”
而時亦南會回答:“是寫給我愛人的。”
他那時眼中一定是飽含深情和溫柔的吧,寫出來的句子也一定的真心的吧。
白一塵笑了起來,開心地問時亦南:“所以這是你給我寫的情書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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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剛怎麽不給我?”白一塵不依不饒,繼續逼問他,“你偷偷留着,是想給別人嗎?”
時亦南見他笑了,也輕輕地扯了下唇角,澀聲說:“……沒有別人,就想給你。”
寫情書給白一塵這種事,在他們大學的時候時亦南可沒少做過,有一段時間他還每天都會在他們小出租的門上用便利貼粘上一句情詩,是寫給白一塵的,這項行為直到後來他忙于奔波新公司的事後才停止。
現在他又把這項小活動拎出來了,為的就是哄白一塵開心。
他在蛋糕店給白一塵買蛋糕的時候就在幻想,白一塵收到情書和蛋糕後心情會不會變得好一些,因為吃甜食能使人心情愉悅,他懷着這樣的期待來到白一塵的畫室,卻看到他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說話的畫面。
其實這本該沒什麽的,但是和白一塵說話的那個人是樂棟,而樂棟對白一塵說的話,是勸白一塵和他分手。
樂棟是誰?
那是白一塵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是他們共同的大學同學,是他們熱戀那段時光的見證人,也是他抛下丢棄白一塵的目擊者。
如果要問時亦南最怕見到誰,那麽答案一定是樂棟。
他的卑鄙,他的自私,他的冷漠在樂棟面前全都無所遁形,樂棟的出現,就是在提醒着他他這個人到底是多麽的薄情冷血,且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即使時亦南很不想承認,但樂棟在畫室門口的那些話語就像一記警鐘,狠狠響徹在他心頭,回蕩在他腦海裏——他明明不舍得在夜裏讓白一塵畫畫,卻讓他一個人度過了無數個寒冷孤寂的夜晚;他明明知道白一塵的手指細膩好看,是天生握筆的畫家,他卻讓他握着冰涼的刀具,在自己手腕上劃下數刀絕望的傷口。
時亦南回南城之前,覺得他是愛白一塵的,也許沒那麽深,但還是愛的,可是現在時亦南自己也開始懷疑,他對白一塵的感情,真的算是愛嗎?
還說什麽“遇到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封他給白一塵寫的情書,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白一塵遇見他,或許就是白一塵這一生最不幸的事。
時亦南幾乎無法呼吸,白一塵臉上現在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電鋸,在劇鳴聲中切割他的身體,他望着白一塵的臉,這一次怎麽也笑不出了,他強撐着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白一塵看見他的表情,眉梢一挑,有些驕矜地問他:“那你說是給我寫的情書,現在臉色卻那麽難看,感覺你寫的很不情願。”
“還是你身體不舒服?”白一塵頓了頓,趕緊放下信封去摸時亦南的額頭,摸到了一手涼汗。
時亦南輕輕握住他的手,把蛋糕放進他的手裏,聲音低啞得幾乎完全變了個調子:“……是寫給你的,但是現在,卻不想讓你看見了。”
“這句話寫的不好,我……”時亦南頓住,喉結上下滑顫着,卻再也無法往下繼續說話了。
“我覺得寫的挺好的啊。我要把它收起來,和你以前給我寫的那些情書放在一起。”
說完,白一塵就催促他:“我們快回家去吧,我肚子餓了。”
“好。”時亦南努力壓穩聲音答應道,“那你先吃點蛋糕墊墊肚子吧。”
白一塵立刻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裏,由衷贊嘆道:“真好吃。”
“你也嘗嘗。”
白一塵舉着叉子,給時亦南喂了一口蛋糕。
濃郁絲滑的可可在舌尖化開,那甜蜜的味道幾乎要融進人的心裏,但是時亦南現在的心裏卻是一片苦澀——他這個傻逼,居然會覺得白一塵吃了甜食會開心一點。
甜食根本無法使人變得開心。
苦澀和痛楚悲哀卻是天生相伴而來的。
在回別墅的路上,時亦南一直沉默着,白一塵坐在副駕駛上吃蛋糕倒是吃得很開心。
然而白一塵臉上的笑容卻如同隆冬裏的雪凝成的尖刃,唇角每一次揚起的角度,都是往時亦南心髒嫩肉狠狠捅去的刀鋒。
胸腔中壓抑的窒息和膨脹的情緒讓時亦南很想大聲叫喊着宣洩一下,但是他不能,因為那樣會吓到白一塵,他就算要發洩,也必須得是在白一塵看不到的地方。
可能是今天他真的很不對勁,白一塵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于車內寂靜的氣氛中忽然開口問他:“亦南,你今天真的沒有遇到什麽事嗎?是不是心情不好,你今天很沉默。”
“沒有。”時亦南馬上笑了起來,掩飾道,“我只是在想公司的一些事——”
話音未盡,他們車前忽然猛地撲過來一個人,時亦南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但好在沒有撞到那個人。
可即便如此,那個人還是朝着地上一撲,抱着腿演技拙劣地哀嚎着:“哎喲……我的腿……你們撞到我了……”
“一塵,你有沒有撞到哪?!”時亦南沒有管他,而是看白一塵的情況。
白一塵系着安全帶,根本就沒什麽事,再說他們的車速本來也不快,就是手上端着的蛋糕掉在褲子上了,抹了他一腿棕黑色的巧克力,他一邊用紙擦着褲子,一邊對時亦南說:“我沒事,你快去看看他有沒有怎麽樣?”
時亦南看他真的沒事,這才打開車門下車。
躺在地上那人偷觑了眼時亦南,見他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後馬上嚎得更大聲了,中氣十足的聲音一點也不像受了什麽傷,而時亦南就站在他面前皺眉冷冷地望着他。
楊孝和看着時亦南有些眼熟,但一時還是想不起他在哪見過這個人,而時亦南一直不開口配合他說話,楊孝和就只能主動道:“你撞了我,你得賠錢!”
“賠錢?”時亦南皺起眉,他今天心情實在不好,這個人又自己撞了過來,于是時亦南冷笑一聲道,“我車上有行車記錄儀,這裏附近也有監控,需要調出來看看是我撞了你,還是你撞了我的車嗎?”
楊孝和哪能想到時亦南居然會這麽說,什麽叫他撞了他的車?
他今天過來這裏是為了堵白一塵的,那天白一塵明明承諾了會給他打錢,可是他一直等到今天也沒收到錢。賭場那邊他欠下的錢需要他盡快還上,他已經在這守了一天了,愣沒看見白一塵的車過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選擇一輛車碰瓷。
白一塵別墅這邊住的有錢人可不少,而有錢人向來都是怕麻煩的,連白一塵這種算不上大富大貴的人都只是用錢打發他,那他在路上碰個瓷要點錢還不容易嗎?他也不貪心,就要個一兩萬就行,這點錢對于有錢人來說應該不算什麽吧?
可揚孝和選車沒選好,偏偏撞上了時亦南的車。
他仰頭望着時亦南,覺得這個眉骨鋒利,眼神冷漠的男人真的很眼熟,他一看到他就不自覺的雙腿打顫發怵,但是他太需要錢了,揚孝和咽了咽口水,說:“……就是你撞的我,難道不該賠錢嗎?”
在車上擦巧克力和奶油的白一塵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聽了一會忽然發現那人的聲音特別耳熟,把車窗一降朝外看去,頓時挑眉道:“哦,又是你啊。”
楊孝和聽到白一塵的聲音後轉頭看向他,在看清白一塵的臉後又看看時亦南,立刻就認出了時亦南是誰——就是那個當年帶着一群人,追着他打了整整一年的男人,白一塵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