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業

第7章

顧榮铮從沒想過沈言會離開，所以也就從未限制過沈言的行動自由，何況他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好。

當顧榮铮找不到沈言，一開始還以為沈言只是出去了，直到後來他的手下将人從南方一個小城市裏的幾場抓回來。那個時候沈言已經拿着登機牌準備登機，如果他的人去的再晚幾分鐘，沈言可能就真的走了。

沈言是被顧榮铮的人像對待囚犯一樣一路綁回來的，下了飛機便被押到了城郊一處他沒見過的院子，一被推進門看到的就是顧榮铮盛怒的一張臉。

那是沈言從未見過的可怕模樣，興許是此時顧榮铮周身散發着的冰冷的怒意太可怕了，屋子裏黑壓壓的一群人沒敢發出一點聲音，像是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顧榮铮在這片壓抑而詭異的沉默中盯着他看了許久，最後像是怒極反笑，冷笑道：“沈言，我以前就說過，我還真是小瞧你了。”

在顧榮铮心裏沈言不過是個只會演演戲的小角色，沒想到這回沈言計劃缜密，如果不是他的人有點本事這回可能真就讓他給跑了。

沈言此時被人按着肩膀壓在地上，顧榮铮走過去拿鞋尖擡起他的臉，居高臨下的問他：“計劃很久了吧，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皮鞋的表面冰涼，跟這人此時的聲音一樣沒有任何溫度，沈言低垂着眉眼老老實實的回答：“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那段時間正是他在滿天下找人幫沈言治眼睛的時候，并沒有把跟未婚妻在家裏碰面的事也算在裏頭。

顧榮铮都被氣笑了，“你行啊沈言，你這是豁出去了，什麽都不要了是吧？”

誰料沈言這時擡起頭，拿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輕聲問他：“許小雲已經死了，是不是？”

顧榮铮一聽沈言在這時候提起許小雲，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像是印證了之前的某種猜想，顧榮铮只覺一股無法壓抑的暴怒直竄了上來，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他擡腳朝着沈言就踹過去。

這一腳力度不小，沈言整個人都摔了出去，身體狠狠砸在後面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沈言這一下摔得太厲害，以至于一瞬間屋子裏的其他人都以為這個人挨了這麽一下怕是要活不成了。沈言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他整個人攤在那裏全身仿佛所有的骨頭都碎掉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耳朵裏都是震耳欲聾的聲響，連呼吸都帶着股血腥味。

好半天，等他漸漸回過神來，才發現顧榮铮正在跟他說話。

他聽到顧榮铮在說：“你真以為許小雲死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是不是？”

顧榮铮說完頓了片刻，然後笑了笑，說：“沈言，既然你真的想走我也不留你了。”

沈言擡起頭，看到顧榮铮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老吳他們公司最近正缺人，我看你就去那裏幫他頂一陣吧。”

沈言猛地睜大雙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老吳是什麽人他是知道的，他那個哪裏是什麽公司，根本就是個地獄，人只要簽了過去就別想好好的出來。沈言是知道老吳那些整治人的手段的，他們圈子裏有幾個小明星就是活生生被這個人給折磨死的。而如果自己被送過去，下場只會比那些孩子更慘。

沈言身上猛地打了個哆嗦，顫抖着嘴唇看着顧榮铮，像是不能相信他說的話。

“顧先生……”

沈言下意識叫了顧榮铮一聲，顧榮铮卻立即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挑眉看着他：“怎麽，不信？”

顧榮铮冷哼一聲，“放心，明天老吳的人就過來接你，到時候你就信了。”

他說完之後，沈言還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像是徹底被吓到了。顧榮铮看着沈言這幅樣子，心底忽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情緒，但他下意識便将此理解為怒意，于是他面上無動于衷的冷聲道：“你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在幹什麽嗎？我還在滿世界的找人給你治眼睛。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也覺得很可笑？”

最後，他不帶任何情緒的告訴沈言，“這是你自找的，沈言，你可不就是個玩物麽，在哪裏不都一樣？”

顧榮铮說完這句話，便看到沈言整個人癱軟了下去，像是一瞬間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氣。

顧榮铮站在那裏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想象中的哭泣和求饒，沈言的反應很安靜，像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這讓顧榮铮很不滿意，沈言此時靠着牆癱坐在那裏低垂着頭也讓人看不清表情。

顧榮铮來到他近前蹲下來看他，就在他不耐地皺着眉剛要說什麽的時候，卻聽沈言突然叫了聲：“顧先生。”

沈言聲音不大，像是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顧榮铮不禁又湊得近了些。他倒不怕沈言敢對他怎麽樣，別說他被帶回來的時候就早就有人搜過身把身上棱角尖銳的東西都拿走了，就這一屋子人也不會給沈言任何動手的機會。

“怎麽？”

沈言這時擡起頭來看他，眼睛裏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緒，然後，他聽到沈言對他說：“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跟小雲早就分手了。”

顧榮铮愣了一下，随即心裏多少有些舒暢起來，他一直對沒能将沈言跟許小雲這對情侶拆散有些耿耿于懷，如今聽沈言這樣說，便以為是後期的時候兩人終于受不了那些壓力分了手。

沒想到這時候又聽到沈言說：“比你以為的那個時候還要早上很久。”

顧榮铮這回是徹底怔住了，一時間只覺得心跳如鼓。

沈言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說他跟許小雲早就分手，這意味着什麽？

就在他愣神的這一瞬間，唇上突然一片溫熱的柔軟，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是沈言在吻他。

在沈言跟了他的這些年裏，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吻自己。

可還沒等顧榮铮好好品嘗這個吻，沈言便放開了他，低聲跟他說了句：“再見了，顧先生。”

顧榮铮正拿手背蹭着嘴唇下意識想諷刺幾句，此時聽到沈言這麽說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但自己剛剛才說過的話，總不能這麽快的就打臉。

最後他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等顧榮铮人坐在車裏了，滿腔怒意早就不翼而飛，腦子裏想的只有沈言剛剛主動湊過來吻自己的樣子，還有沈言方才的那些話。

這時坐在一旁的助理突然問他：“顧總，需要現在聯系吳總那邊嗎？”

這位助理之前沒收到過任何通知說要把人送到吳總那裏，剛才在屋裏聽了顧榮铮的話本來想再确認一下，沒想到顧榮铮聽後臉色便立刻冷了下來，還罵了他一句，“聯系個屁！我有讓你聯系那邊嗎？”

顧榮铮罵完又吩咐了句：“跟手下那群人說一聲，叫他們把人給我看好了。”

他本也沒想真的把人送走，何況還是送到老吳那個人畜不如的老東西手裏。

說完，顧榮铮便閉上了眼睛休息，表情放松，像是還在回味着什麽。

他确實是在回想着，想着沈言跟他的那些，到底意味着什麽？他心裏隐隐有着一個猜想，卻又下意識拒絕去相信。緊接着顧榮铮又想起了沈言跟他說再見時候的樣子，忽然心裏一跳，隐隐的覺得哪裏不對。

就在這時，顧榮铮突然聽助理輕聲問了句：“顧總，您的鋼筆呢？”

顧榮铮睜開眼，下意識朝自己身前看過去。他有随身帶着鋼筆的習慣，以往前襟口袋裏總是會別着一支，然而現在口袋那裏空空的，那支總是随身攜帶的鋼筆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顧榮铮看着自己的口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緊接着便全身一陣發麻，一股涼氣從頭竄到腳。

他猛地回過神來，突然瘋了一樣朝前座的司機大吼：“快調頭！開回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