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業

第8章

顧榮铮反應的很快，但是等他趕到的時候沈言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裏，而他的那支鋼筆，被刺進了沈言的脖子裏。

沈言自殺了。

後面的事情顧榮铮已經想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後來聽自己的助理說他那個時候像是瘋了一樣，這些顧榮铮都記不得了，他滿腦子只有沈言躺在血泊裏的樣子。

顧榮铮請來了全市最厲害的專家來為沈言治療，他就在手術室外頭不眠不休守了幾天幾夜，沈言終于被救了回來。

醫生跟他說還好沈言當時已經沒有力氣再将鋼筆拔出來，不然就真的就不回來了。

就只差一點，他就再也見不到沈言這個人。

顧榮铮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慌亂過，幾乎從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亂了陣腳，然而現在只是聽着醫生這樣說，他都覺得自己仿佛也跟着死了一次。

過了些天沈言情況穩定一些，顧榮铮終于被允許進病房探視。

沈言這時還在睡着，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看起來一點生氣都沒有。顧榮铮走過去輕輕牽起沈言的手，輕輕撫摸他手指上的疤痕。沈言的手指冰涼，顧榮铮将那手指握在手裏，只覺得那皮膚的涼意慢慢的全滲進了自己的心裏，冰的人心窩疼。

就在顧榮铮尚在心疼的時候，沈言慢慢睜開了眼。

“沈言！”

顧榮铮驚喜的脫口而出，叫了一聲沈言的名字。沈言也緩慢地朝他看過來，就在顧榮铮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沈言卻又閉上了眼睛。

然後，顧榮铮看到了沈言的眼淚。

一瞬間，顧榮铮的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蟄了一下。他從沒見沈言哭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沈言在他面前掉眼淚。

他沒想過沈言在被救回來之後會是這個反應，心裏有些意外，同時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和難過。但是他沒想太多，只當沈言還以為自己會被送到老吳那裏，趕緊跟他說：“沈言，之前說的那些都是吓你的，我本來就沒打算把你送到老吳那裏。”

可是他這樣說了，沈言依舊淡淡的沒什麽反應。

顧榮铮沉默的盯着沈言看了很久，最後他靠近了一些，低頭在沈言的額頭吻了吻，輕聲說：“沈言，對不起，這次是我錯了。”

這是顧榮铮第一次說出這種話，但是沈言聽了這話也只是默默的将頭轉了過去，看着窗外的一片天空靜靜的出神。

顧榮铮看着沈言這種反應，不知為什麽，心裏之前那種壓抑得喘不過氣的感覺又回來了。

沈言傷在喉嚨，恢複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受傷之前還是夏天，等到出院的時候都已經入秋了。

這段時間顧榮铮一有時間就在醫院裏陪着沈言，但不知是不是這次傷到了元氣，沈言人看着一直都沒什麽精神。

沈言出院後顧榮铮把人重新接回了顧家，顧榮铮看出沈言進門的時候動作有些遲疑，主動跟他解釋：“家裏沒有其他人，婚約取消了。”

顧榮铮主動牽起沈言的手往裏走，“我不會跟別人結婚的，沈言，我喜歡的是你。”

顧榮铮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緊張，連掌心都在微微出汗。他這輩子從沒跟誰說過喜歡的話，這還是頭一遭，他有些難為情。

可沈言反應平平，不，應該說是有些冷淡了。

顧榮铮停下腳步來回頭看，沈言怔怔的看着某一處出神，像是沒聽到自己的話，他忍不住叫了聲：“沈言？”

誰料沈言像是被吓到，打了個激靈一臉驚慌的看過來，嘴裏下意識就應了句：“顧先生。”

顧榮铮沒料到沈言會是這麽大反應，心裏不禁覺得有些異樣，但沒往深處想，只以為是自己吓到了沈言。

顧榮铮忍住了沒有發脾氣，最後還是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沈言，我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嗎？”

沈言垂下眼，“聽到了，顧先生。”

顧榮铮看沈言這個反應，瞬間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他站在原地臉色變幻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把人摟在懷裏。

顧榮铮知道錯在自己，自己口口聲聲說喜歡，但他之前都是怎麽對沈言的呢？他甚至還對沈言動過手。

他知道沈言現在在生氣，甚至還有些心灰意冷。顧榮铮抱緊了沈言，他們的時間還有很長，這段關系他還有機會去補救。

顧榮铮有意哄沈言，“等過些天你身體好一些了，我們出海去玩好不好？”

說完顧榮铮想了想，覺得沈言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不适合坐游艇，于是又改口：“我們坐船去香港吧，早些年我們去過一次，當時還玩得挺開心的，你還記得嗎？”

沈言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顧榮铮把人摟在懷裏沒注意到這些，還在自顧自說着：“我記得你那個時候還吃不慣那邊的東西，唯獨喜歡吃街邊的咖喱魚蛋。地方我還記得，就在旺角那邊，我們這次還去吃，好不好？”

顧榮铮說的倒是真的，早些年沈言剛跟着他的時候，有一次顧榮铮去香港跟人談生意順便帶上了他，但是沈言沒有想到這些細節顧榮铮竟然還記得。

那段時光是很開心的，沈言一直記着，甚至在之後的無數時刻拿出來翻來覆去的回想過，但現在這些都已經顯得不那麽重要了。若是之前沈言還有心思去哄哄他，但現在卻再提不起任何精神。

沈言在顧榮铮的懷裏輕輕的側了側頭，去看窗外一角灰蒙蒙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有夢想的，也有喜歡的人，也想跟對方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他不禁去回想自己大半生這些過往的年月，究竟是哪一步走錯，竟然走到了今天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