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于生
前一夜最終以辛默強行壓下欲望,隐而不發,平靜度過。
對于初嘗情滋味,身體也稚嫩的黎雪英來說,辛默吻遍他身體就已讓他不知所措,如今才發現,在這方面他一直所知甚少,如果不是辛默停止,他甚至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都想象不出。
辛默聽聞後只得嘆他無辜,可這該死的無辜,叼——
愈想愈血脈膨脹。
清早,黎雪英睜眼,視線依舊迷頓。身上沉重,好半天回過神,原來一只手臂橫過他身,松垮垮勾住他腰。
在轉頭,辛默撐頭凝視他,不知已醒過多久。那目光太過直接,似笑非笑,看得人面皮發緊。
“早晨。”辛默話。
“早晨。”
黎雪英小聲話過,忽地不自在,将整個人縮進被中,只露一雙眼。
茶粉的,迎着微光,襯他一身雪白的皮膚,活似白兔。
然他轉瞬情形,猛地坐起身:“幾點鐘?”
“剛六點鐘,還未天光。你夜裏睡不安穩,比我還早醒。”
黎雪英窘迫:“你作息這樣規律?”
“不,有時候這個點才睡。某種意義上講,同現在還有些時差。”辛默伸手摩挲黎雪英肩上因熟睡而被竹席壓出的壓印,“我一直沒問你,你這病,有方法治療沒?”
“這種病是先天性基因缺陷,和普通疾病不能同日而語。天生這模樣,沒有更改可能。”黎雪英輕聲說道。
見辛默蹙眉,他又放軟聲:“不過日常注意,對生活并沒太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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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影響,風吹日曬都是隐患。”辛默忽然翻身,将黎雪英覆蓋在身下,在他發頂和肩頭吻過,“不過沒關系,只要我在,定保你平安無事。”
黎雪英因這一句話仿佛冬日春來,心中本因病因引起的不安,立即被辛默的話熨燙平整。
“換衫洗漱,我送你回家。有家老店,菠蘿油和流沙包都好好味,路上買給你。”辛默低頭與他綿延磨蹭片刻,終于醒悟再耽于美色便永遠起不了塌,合上眼心一橫,翻身打滾就起來。
換衫洗漱更不用說,連同鞋襪一同,幾乎十分鐘搞定。看得尚在床上換衫的黎雪英目瞪口呆。
辛默看出他眼中的驚訝,與他解釋:“我契爺在時養成習慣,起床十分鐘內拾掇妥當。別看我屋亂,找什麽東西統統在腦中,兩分鐘內都能找出。”
“好犀利。”黎雪英由衷贊嘆。
辛默最終沒忍住,湊過去在他唇角又是啜吻:“乖仔,以後犀利的更多,讓你慢慢知道。”
夏日天光早,兩人出門時遠處已蒙蒙亮,剖出魚肚白。
晨早的風是一天最新鮮氣味,辛默着寬松黑T,七分褲,頭戴摩托盔,身後還有靓仔抓緊他腰間的衣,他像任何一個于這座城市中飛馳而過的青年,在這一刻永遠擁有無限的生命力和青春。上帝賞他兩份運,要對得起揮霍才夠味。
送黎雪英到家門口,時間還夠,兩人又要話別許久。
最終還是被辛默手機鈴打斷,劉方方在那頭火急火燎:“默哥,回身啦!有大人物來。”
“大人物?我正跟大人物在一起,你那邊又是什麽大人物?”辛默拖過黎雪英的手,話到這裏細細瞧他。
黎雪英話他不知羞,縮回手要他正經點。
“楊伯公你還記不記得?”劉方方在電話那頭急道,“淺水灣!楊伯公!”
辛默即刻收斂神色,靜靜聽那邊劉方方又話過幾句,低沉回應:“好,明白,OK,我馬上回。”
黎雪英見他忽地色變,擔憂有變故,辛默卻同他解釋,是一位太久不見的故人,還是他長輩,黎雪英這才放心。
“我必須要動身回去,你好好休息。”辛默又囑咐他,“挂心我記得call我啊。”
黎雪英站在路邊,直等到他走後,才提着給家姐和阿爸買回的流沙包和菠蘿油,慢悠悠進了屋。
他放輕腳步,因天色還早,生怕攪了阿爸和家姐的休息,誰知等他開門,才發現一屋中坐滿人。
黎鵲面色不虞,坐在桌邊,而家姐面色焦急擔憂,正與什麽人通電話。而黎鵲身邊還做了位年長者,同樣臉色不好,但這些都不并不第一時間吸引黎雪英注意力。
只因他的目光在第一瞬間被站在那位年長者身後的于輝引去。
于輝還身着昨日那套衣衫,稍顯淩亂,臉上挂彩,神色不忿,別說旁人,連黎雪英常與他接觸都看出狼狽。于輝雖本性惡劣,卻不同于劉培明,通常裏子做不足,面子也會做足,端的衣冠敗類,不外如是。然今天他連面子也扔掉,又尋到家中,黎雪英第一時間便想起昨晚的喝酒誤事。
随他開門而投來的是四道目光,擔憂的,不悅的,陰沉的,以及幸災樂禍的。
幸災樂禍不用說,那目光自然來自于輝,他雖面上藏得很好,黎雪英還是一眼便能辨認。
最挂心的無非是家姐,見細佬回來便立馬迎接上去:“你昨晚又跑到哪裏去?怎麽一晚不見人?”
“我說什麽,看來黎先生是多慮。瞧瞧,你阿仔不但安全無虞,還孝順地給你們買回早膳。”坐在黎鵲身旁的男人音腔怪調。
黎鵲将手中茶碗在桌面一磕,聽得出已動怒:“你跑哪裏去?”
“我清晨醒來早,去買過早餐。”黎雪英硬頭皮說道。
“他扯謊。”于輝忽然發話,“那套衫我認得,昨晚在迪廳就是這套,你不要抵賴。”
“看來你還不明發生什麽事。”黎鵲叩響桌,面色更難看,“于先生大清早一狀告我這裏,我還權當他點錯将。說你昨晚和古惑仔到迪廳胡鬧,還打傷你的同學于輝,還辱罵他,欺負他,說得是不是真?今天你要有半句謊話,就不要進門!”
“阿爸!”身旁的黎莉實在看不下去,一心充當和事佬,“事實究竟怎樣還未講通,先問問細佬昨晚發生什麽再做判定吧。”
可黎雪英的确無話可說。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于輝竟真的瑕疵必報,竟連帶家裏人追到自家門口。這事同阿爸攤牌,必定将身後的辛默也引出來。
昨晚兩人都喝醉不假,但黎雪英記憶清楚,辛默也只對于輝下過那一拳。至于辱罵欺負,純屬無稽之談。
“昨晚我的确去過油尖,也确實去過迪廳,但是為找朋友,沒想到碰巧遇上于輝,他喝醉,我招架不住,我朋友鬧個烏龍,當他欺負我,所以出手。後來我做和事佬,同朋友便一起離開。”這番話他盯着于輝的眼說,直到最後一句才垂下眼,“他也不是古惑仔。”
聽過這番話,黎鵲面色稍霁,轉頭對于輝的叔公說道:“于先生消氣,也許是後生們飲醉的一場誤會。”
“誤會一場?”于先生冷笑過,指着于輝臉上的傷說道,“那我兒子臉上的傷難道就算,憑白給你們欺負?再說人嘴兩張皮,誰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我自然信于輝。再說,就算于輝喝醉,他又怎會欺負你身體單薄的細個?”
“于先生折煞我。”黎雪英發話,真誠地望住他,“于輝在校時都也從來平安無事,全靠于老先生名號保障,同窗三年我不曾于他不理,又何必畢業後尋他不快?至于他喝醉後……”
黎雪英說道此處戛然而止,顯然要給于輝留幾分薄面。
于先生猛拍桌面,被他的欲言而止激怒。他本對這官僚氣重的兒子就有幾分不滿,又不能當外人面說不是,只把滿腔火都發在黎雪英身上:“後生仔,你敢說于輝他究竟對你動什麽手先?”
黎鵲也被吵得頭疼,幾次端起茶杯又放下,最終對黎雪英道:“阿英,過來給于先生和你同學奉茶,道歉,不論事實如何,你不該打人。”
“把話講清楚。”于先生再次止住黎鵲,“你講。”
或許對喝醉的記憶有幾分,于輝面上顯出窘迫,拉扯父親的衣角:“阿爸,算。既然他有心認錯,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哪知他阿爸現在雖有半心護短,還有半心就想知道他在外面又做什麽孽,好回家慢慢收拾他。
“是于輝同學認錯人……”小聲說話,他還要瞥眼站在後邊的于輝。
這目光中信息複雜,不等黎雪英說完,于輝立馬打斷:“阿爸!”
于先生再瞥他,心知自己的仔是什麽種,如今性急,八成家醜不可外揚。
他順話下樓梯,沉默半晌嘆氣,對黎鵲道:“既然兩個孩子都已知錯,今日我也不好多追究,做個黑面人。只是我兒子畢竟見血,黎生……”
不等話講完,黎鵲立馬招呼黎雪英到桌前去,要他專門奉一杯茶,親自認錯。
黎雪英烹茶,滾水翻滾碧綠茶葉,于青花瓷杯中。
他五指玉器般雪白,掐在杯上別有風味,令人聯想到精美的器皿。
他低頭舉手,将茶碗端給于輝:“昨晚是我對不住,飲過茶,就當賠罪。”
于輝終于保住面子,也沒失裏子,得黎雪英這杯茶,不虧。他接過茶碗,請抿過,又一大口咽下,已算飲過茶。
父子二人最終息事寧人,滿足離開。
二人門剛合上,黎莉已迫不及待沖過來:“細佬,你同我講實話,昨晚究竟哪裏去,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
家姐就是家姐,家中唯一女人,上下擔心的不過是平安二字。而黎鵲依舊坐在桌前,将茶杯重重一放,許多事了然于心。
“阿英,于輝說你昨天一起出門的那個古惑仔,你究竟哪裏識來?阿爸平日常跟你說,不要同烏七八糟的人同行走,你都忘得趕緊?一晚上又跑到哪裏去?我看八成是你被人帶壞,現在連規矩都不懂。是不是再過幾日,連家裏還有個差佬都忘得一幹二淨?”黎鵲開口就是長話一番,想必是真動了氣。
黎莉連忙上前打圓場:“阿爸,先聽細佬怎麽說,也不好全聽于先生一面之詞的。”
“你給我回房間。”黎鵲說道。
黎莉捱不過阿爸眼下盛怒,只好先回房。剩黎雪英站在客廳,對黎鵲說道:“阿爸,他并非不三不四之人,先前幫過我們姐弟,重情義,也識好歹,在茶餐廳做工,做菜好好吃。”
黎鵲聽到這人有正經工作,臉色算好幾分,語氣卻依舊不虞:“那昨天夜裏呢?”
“我真是失眠醒得早。”黎雪英垂頭看自己鞋尖,“淩晨五點不到就起夜,又見天光,睡不着,就出了門。”
老爺子終于火氣消散:“先回房休息吧,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