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點擊只有第9章一半?是因為更新時間太貼近了嗎= (18)
何一位登山家所向往的挑戰。
每次看見冷因用這個杯子喝水,江倩都禁不住暗自神傷。有次給她偷偷換了個尺寸材質一模一樣的瓷杯,冷因一拿到手便問:“我是不是拿錯了?”江倩只好騙她說那個杯子還在消毒,之後便再沒動過。
也是,多久過去了,那紅繩還系在手上,都系得脫色了。
江倩看着她娴熟的摁開冷水壺的蓋子,準确無誤的倒滿了大半杯水,水位正好卡在杯口三分二的位置。江倩曾問她是怎麽做到的,冷因沒說話,笑着指了指自己耳朵。
随着水位高度變化,聲波頻率也随之改變。如此一來,冷因絕不會犯錯。
即使是這樣,最初一兩年還是吃了不少苦頭。求學那會兒一個人住學校附近公寓,有次打碎了東西,碎片劃開了手腕動脈,好在當場有人懂得包紮急救,美國救護系統效率又高,立馬送到醫院做了血管縫合手術,才沒釀成大禍。
那道傷痕,至今還在右腕兩圈紅繩下若隐若現。
江倩問她:“一個人回去,真沒事嗎?”
“能有啥事?”冷因說着在櫃臺上摸來摸去,“咦?蜂蜜呢?”
“壞掉了,我扔了——”江倩皺起眉,嚴肅道,“問你話呢,要我陪的話現在說還來得及。”
“哦好吧,昨天不還好好的嘛。”冷因端起杯子喝了兩口,說:“你就在家好好陪小羽吧,我又不上街亂晃,而且已經聯系了當地的義工——放心,沒事的。”
江倩嘆了口氣。“那好吧,反正你注意安全。”
冷因應了聲,将杯裏的水仰頭喝盡。瓷杯上的雪山印畫在燈光下微微發着白光。
江倩知道自己的擔心沒用又多餘,也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實則比自己強大百倍。
後天眼盲是什麽樣的?除了生活上的重重障礙外,還有突如其來的巨大恐懼與孤獨。
然而到了她嘴裏,只是淡淡一句:都這樣了,何必再自憐自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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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所經歷的困苦,已經化身成最堅硬的翅羽、铠甲。她比任何人都強大。
“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收好了。”
“護照、簽證?”
“都拿好了,”冷因說,“明天走前取一下義眼就成。”
江倩點點頭,說:“你啊你,堂堂個人演奏會都請不動,一座城中村拆遷反倒把你千裏迢迢給招呼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迪納利峰(Denali)原本叫麥金利峰(Mount Mckingley)“麥金利”來自美國一任總統的名字,2015年改命為原住民語言“迪納利”。
*美國稱土著人為原住民(The Natives)一般不稱愛斯基摩(Esikimo)因為不禮貌。
☆、第 62 章
宋岳臨時出發要去深圳,走前一晚劉平約了幾個朋友喝酒吃飯。飯後一幫人要去搓麻将,宋岳沒興趣,劉平想到老婆還守在店裏,便和他一同回去了。
近來醉駕查得嚴,劉平沒敢開車,叫了自己的司機來接。
回程路上,劉平問宋岳:“什麽事這麽急着回去?不會是接了馬軻俱樂部的分享會吧?”
宋岳今年剛剛登頂K2喬戈裏峰,世界第二高峰,也是傳說中最艱難的8000米山峰,各大媒體俱樂部座談會的邀請自然是層出不窮。
“我看着是會開講座的人?”宋岳說,“哪天我要是開講座了,娶個媳婦兒回來給你看信不信?”
“信信信,”劉平敷衍着說,“反正你想取個媳婦兒不也是分分鐘的事?”
“什麽意思?”宋岳挑眉問道。
劉平說:“每次登頂新聞一放出來,你不知道,那論壇啊微博底下,簡直慘不忍睹……”
宋岳似乎饒有興致,“怎麽叫個慘不忍睹?”
“還不就那些,想跟你翻雲覆雨颠鸾倒鳳呗!”
宋岳嘴角揚了揚,假正經的“哦”了一聲。
“不過啊,阿布……”
“怎麽?”
“這些事,還是要趁早想想,”劉平鄭重其事的拍拍他肩膀,“男人啊,一到年齡,真就不行了。”
宋岳嗤笑一聲,瞥了眼劉平肚子,說:“難怪一天比一天大,原來是缺乏鍛煉——說說,這得懷了幾個月了?”
“我-操!”劉平杵着眉啐他一句,過了會兒又想起自己問題還沒得到答複,“說真的你到底是去深圳幹嘛?”
“也沒啥,離得久了,回去看看。”
“也是,好歹在那幹了三年多——不過最好別再碰見那個女人。”
宋岳沒接這句,看着劉平,等他下文。
“當年見你受了傷,簽了個手術合同,人也不管錢也不管就這麽蒸發掉了……真是負心吶……”
宋岳輕輕枕上後椅靠背,沉默少刻,問道:“前幾晚在你那吃飯,有桌年輕人彈吉他,你說好聽,還記得嗎?”
“記得啊,”劉平看着他問,“怎麽了?”
宋岳搖了搖頭,“沒什麽,覺得調子挺熟悉的。”
說完,別開臉,看向窗外。
天上繁星點點,月色清朗。再不出兩個星期,雨季一來,再看不見這樣的天空了。
傍晚時分,冷因五指輕輕搭着義工肘關節,在南方大都市的車水馬龍中穿行。
義工是個大男生,還在念本科,有些腼腆,但很認真。
南方夏夜潮濕悶熱,男生手肘都沁了汗,濕濕黏黏的;周遭都是汽車鳴笛和行人雜亂匆匆的腳步,對于看不見的人來說仿佛險象疊生。
冷因不僅不嫌棄,甚至生出一絲溫柔的感動——這種氛圍,那麽熟悉,那麽陌生——她幾近忘卻了。
就像一小時前,已經出了酒店大門,又折回房間特地換上一條黑色吊帶長裙,似乎在竭力還複着什麽不可能還複的東西。
長裙沒口袋,她又沒背包,手機錢包都攥手裏。
過一條主幹道時,沒料到迎面行人竟是那麽多,錢包不知被什麽東西一勾一撞後,啪的一聲掉在瀝青路面上。
那一聲千斤重般捶在了她的心上,很快消失在了亂七八糟的落腳聲、四面八方的車流喇叭聲中。
冷因慌了,忙拉住男生小臂,“我皮夾掉了。”
男生擡頭見指示燈已經閃了起來,對她說:“你別急,先過馬路。”
說完便拉着她往路邊快步趕,一邊趕一邊安慰她說:“我一會兒掉過頭去給你撿,現在安全第一。”
兩人剛剛踏上人行道,車流便急不可待的湧了上來,眨眼功夫便将那脆弱渺小的皮夾淹沒了。
冷因急得額頭冒了汗,心髒揪着疼得窒息。
這是她等過的最長的一個紅燈,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車流終于安頓下來。
沒等男生去撿,她已經奮不顧身的沖到馬路中間,竟然精準的撿起了那只小小的皮夾。
被男生拖回馬路邊的途中,冷因一連說了可能有三四遍“對不起”。
男生驚魂未定,白着個臉,見她急得額上挂滿汗珠,又滿臉歉意,默嘆了口氣說:“算了,下次再不可以這樣了。”
“好。”冷因點頭。她知道萬一自己出了什麽事情,男生作為義工是要擔負責任的。于是又說了一遍,“絕對不了。”
兩人離開擁擠的路口,站定後,冷因拉開皮夾,從夾層裏抽出一張拍立得相紙。
相紙已經很舊了,邊緣褶皺泛了黃,中間的畫面也褪了色。
這張照片,有些年頭了。
冷因順時針将相紙四角都摸了一遍,又逆了個方向再摸一邊,才終于舒了口氣。
男生看着眼前女人的一舉一動,本想問她,照片上的是你嗎?但看清楚了什麽後,便再也不需要問了。
因為女人右手腕上的兩圈紅色手繩,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機場整個變了樣,宋岳找半天找到打車的地方、網約車又供不應求,好不容易蹭上最後一班通往市區的大巴,已是心力交瘁。
都市的生活竟比無氧攀登還累人——那三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宋岳一路半醒半睡,窗外夜色降臨,再睜眼時已經到了市區,距離城中村還剩不到五個站。
他搓搓臉打起精神,又捋了捋睡得翹起來的頭發,望向窗外。窗外人車熙來攘往,車燈猩紅得晃眼,喧嚣而寂寞。
盯得久了,眼睛酸脹,又轉回車內使勁眨了眨。即使手術後一切正常,他對非自然光線的接受度還是要比一般人差些。
綠燈,大巴在引擎的轟隆聲中重新起步。宋岳再次向外看去時,不經意間瞄到街邊沖出來的一道黑影。
倏然間撐着椅背站了起來。
再看去時,那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已被另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擁護着回到馬路邊。
不見了。
“借過借過——謝謝。”
宋岳擠出座位,快步踱到大巴前邊,對司機說:“不好意思,麻煩停下車行嗎。”
“請停一下車,有急事。”幾乎是懇求的口吻。
不知司機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反正是頭也沒轉動的把他忽略掉了。
大巴在下一站停靠時,已經是數公裏開外。
宋岳只有一個背包,早早的就背上了,一下車就往反方向跑。其間有段修地鐵,人行道被封死,他繞了不知多一大圈才終于回到方才看見黑色身影的路口。
路口人潮依舊,卻沒有了任何一個熟悉的、觸動心弦的身影。
男生心有餘悸,晚高峰人啊車的太多,不敢再随随便便帶個盲人在路上亂走了。
兩人叫了車,一直開到城中村口。
冷因下車第一印象就是靜,清靜,當年吵吵嚷嚷的城中村竟比方才CBD主幹道的路口要清靜許多。
逐漸的,熟悉的氣味、叫賣聲顯現出來,竟是無以倫比的輕和。——這些年在大大小小的城市、各色各樣的人種語言中殽雜慣了,以至于回到這個破爛地兒,就連呼噪聲也變得可愛萬分。
不過這片“破爛地兒”終究沒能逃過開發商的眼睛,多年惦記着、磨刀霍霍着,終于在前不久借政-府之筆公開下發了“舊改規劃”通知,正式宣布城中村的拆遷與新城市綠洲的建立。
冷因憑印象指了指村口一角,問男生道:“這兒有間報亭——是嗎?”
男生點頭,“是的。”
“去看看。”
“好。”
少年領着冷因走到報亭前,冷因伸出右手向前探了探,雜志上的塑料紙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響。
報亭老板娘正在手機上打麻将,聽見聲音擡起頭,擡頭便是一驚:什麽人大晚上還戴着個墨鏡,氣質不像黑幫,排場不像明星——怕不是有病吧?
少年對報亭老板娘默聲打了個手勢,老板娘這才明白過來了,心說:還真的是有病啊。
“要買啥?”老板娘問道,“六月份雜志今天早剛。”
冷因聽見老板娘的聲音後心一顫:不是她了。
當年的老板娘已經不在了。也是,這麽久過去了,小姑娘應該已經上中學了吧,說不定家已經搬到別處了。說不定,早都不在這座城市了。
雜志肯定是不買的,冷因一時拿不定主意,便對男生說:“你随便挑個什麽吧,我買單。”
“啊,不用……”
“沒事,快啦。”
男生沉吟着看了一圈,拿起什麽,說:“老板娘,這個。”
冷因聽見塑料包裝袋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什麽。
“5塊。”
冷因拉開皮夾,少年幫她揀了張五塊錢出來。
付完錢後,冷因問男生:“是什麽東西?”
男生答說:“泡泡水。玩嗎?幫你拆下來?”
冷因笑着搖了搖頭,說:“待會兒路上看見小孩子的話,送給他們吧。”
“咦,馬路對過就有。”
“那過去吧。”
“小心,路牙很高。”
冷因攙着男生,小心翼翼的邁過路牙,果然是很高,比她腳踝還高一截。
她問男生:“路牙是新修的?”
“應該吧,看着像是新的。”
冷因嗯了一聲,心想:曾經爛了碎了也沒人理會,如今冠冕堂皇的修好了結果卻要拆遷了。
路邊已經聽不見曾經令她日日夜夜飽受煎熬的叫賣聲,什麽長沙臭豆腐啦,桂林米粉啦——那家趕她走的雲南過橋米線店還在嗎?可惜看不到了。
男生問:“姐姐,你要去哪呀?”
冷因說:“再往裏走走。”
“你是本地人嗎?”
“……嗯,算是吧。”
“難怪。”
“怎麽?”
“游客咋會來這種地方。”
周遭越來越靜,是村子深處民宅間的小巷子。街角有人正拿掃帚掃着地,幹草和水泥地相擦發出一道道的簌簌聲,像幹燥的風,又像鏽了鐵的刀片,在破破爛爛的每一角刮來擦去。
頭頂忽然傳來幾聲燕鳴,冷因尋聲仰面望去。
“這麽多!”男生望着那一只只小燕子,驚訝着說,“城中村裏竟然還有燕子!”
冷因笑而不語。忽然間想起,曾經有個姑娘,裝模作樣的和讓她上了心的小夥子說,這是她的城。只為了讓他也對她上心。
如今,她竟真真正正覺得這是她的城。即使是一座不怎麽樣的“城”,在“城”外人面前也覺得十分自豪。
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只是這家,快要永遠沉睡進記憶裏去了。
“姐姐,那邊有個燕巢!”男生驚喜的喊道,“在你兩點鐘方向!”
說完才意識到她看不見,忙解釋說:“不好意思呀……第一次見到燕巢,太激動了……”
“沒事,”冷因問他,”你是深圳本地人?”
“是啊,土生土長的。”
“這兒沒來過吧。”
“沒。”男生搖頭,“我家住福田中心區那,這邊很少來。”
冷因在一棟單元樓前停下,擰了擰鐵門把,鐵門把的咯噔聲在寂靜的夜裏尤為明晰。
鐵門鎖了。
男生擡頭瞧了瞧,窗戶都緊閉着,沒有燈,沒有曬衣服……沒有人居住的跡象。
男生說:“這棟好像已經搬空了。”
冷因一怔。“搬空了?”
“喏,這兒有個通知。”
男孩照着念了起來:
“接上級通知本棟物業已納入城市舊改規劃,請各位租戶于五月一日前辦好搬離手續,五月五日前搬離。”
五月五日……如今已是五月中旬了。
冷因對着鐵門靜默了好一會兒,又轉過頭面向冷冷清清的空巷。
許久,她說:“那我們走吧。”
宋岳從下車的地方到CBD路口,又從CBD路口一直步行到了城中村口。
昔日來來往往的農民工少了大半,原先一排宵夜檔也關得只剩下兩三家,報亭裏坐着個瘦瘦的中年女人,報亭旁邊幾個穿小學生校服的男生正比賽吹着泡泡水。
往裏走,沒有人的巷子顯得蕭索,到處堆放着舊貨、舊家具。
他和她的那棟,已是人去樓空。
樓下那家便利店也關了門,白色鐵皮卷簾門上,紅字寫着一個大大的拆,被巷口的一閃一閃的白色燈泡照得駭人。
宋岳插着口袋,頹然離去。
深圳灣公園,對岸遙望流光溢彩的香港;兩岸之間連着深圳灣大橋,璀璨金光像一把把寶劍直插大海。
宋岳獨自站在海邊的亂石上。
想叫,叫不出聲。
回想過去一切,一切宛如夢幻泡影。
只能在無人問津裏淚流滿面。
然而心是空的。
☆、第 63 章
深圳五星級酒店會場,正在舉辦一場名為“二十三號行者”的分享會。
“二十三”代表“14+7+2”,所謂全世界14座8000米、以及七大洲最高山峰,以及探險式徒步抵達南北兩極。
分享會結束後,贊助方邀請大家去當地一家知名夜場歌廳玩。
“你可是主角,一定要來啊。”俱樂部一位合夥人拍着肩膀對宋岳道,“樂享歌廳,可有名了。”
這名字,怎麽聽着幾分熟悉。
宋岳搖頭,“不了。”
那人再次勸說,宋岳淡淡的回絕了。
“今晚有事,先走了……不,不送。”
宋岳和大家打了招呼,一句話不多說的離開了會場。
圈裏混久了的人也習慣了。能耐得住高寒地帶、凍土寂寞的人,話都不多。
宋岳買了瓶白酒,獨自坐在深圳灣公園海邊的巨石上。望着隔岸香港的燈火璀璨,忽而想起數年以前,一個人在哈巴黑海邊,對着嶺上的野牦牛和高山杜鵑發呆的情景。
哈巴的黑海不是海,卻如同海一般深邃、渺遠。
深圳灣是海卻不像海,一次次的污染、治理、填沙、改造……已經失了真。
宋岳常想,人的情感與記憶是否也如此。
一次次堅信,一次次置疑,一次次尋找,一次次空落——驀然發現,是真是假就連自己也不曉得了。
一念起,一念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或許世上本就無所謂真實不虛。
因緣聚散,皆為虛妄。
這次他成功登頂北美最高峰迪納利,終于拿到“14+7+2”的頭銜——其實對他本人而言莫過于一串沒什麽意義的數字。從美國阿拉斯加州回到雲南香格裏拉,休整不到一周又飛往深圳參加“二十三號行者”登山發布會兼分享會。
昨天在香格裏拉,劉平還笑他道:誰說自己哪天要是開了分享會,娶個媳婦兒回來給我看看的?打臉了吧。
笑完了又嘆道:阿布,你這樣不行啊!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家了。
“那不挺好?”宋岳回道,“往後帶朋友去拉薩玩,指着布達拉宮最帥的那位高僧——瞧瞧,這我發小。”
結果劉平一聽比他還來神,一副巴不得他早點出家的樣子說道:“你底子好,到時候僧袍一串,手持佛珠念個經,絕對帥得不要不要的——那叫個什麽?禁欲系啊!”
要不是喝多了迷糊,宋岳一盞酒絕對潑他臉上。
晚上,宋岳回到自己家中,在院子裏抽了整整一包煙。那年事故過後,又一直訓練、登頂,已經很久很久沒抽過這麽多煙了,抽到後來跟中了菌毒了似的暈乎乎。
偌大的別墅,只有他一人住。還有一窩子白天不見貓影,一到晚上就鑽出來撒嬌讨魚吃的黑色饞貓。
這不,又來了。
宋岳拿出打包好的魚頭魚骨,貓媽媽帶着三只小貓咪咪嗚嗚的圍聚上來。
宋岳靜靜的看着它們,也不上前打擾。發呆的那會兒功夫,心想——
或許吧。
或許那真是他的終點。
回到西藏,剃發為僧,遁跡空門。
……
宋岳正回憶着昨晚那些思緒,忽然感到右手一濕,一激靈收手看去——是一只金色的拉布拉多犬,乖乖的蹲立在他右邊的石頭上。
金毛拉布拉多脖上戴着紅色的項圈,但沒系繩。
宋岳摸了摸它的頭,它沒表現出懼怕、警惕或是親熱,只有毛絨絨的尾巴在石面上輕輕掃了掃。訓練有素又沉着穩定的樣子,像個正兒八經的小軍人。
宋岳左右看了看,沒見半個主人影,便問拉布拉多:“你主人呢?”
狗脖子一歪,黑溜溜的圓眼睛眨巴眨巴。
宋岳發現大紅色的項圈上挂着一塊圓形小金屬牌,牌上刻了字;但夜晚海邊昏暗,剛剛又是一斤白酒下肚,他看不清。
“乖,別動。”
怕吓着他,宋岳伸手揉了揉它頸毛,順手端起了那塊金屬挂牌——
【我是導盲犬小丘,我不咬人】
幾秒後,他猛然站起,眼前一黑,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空了的玻璃酒瓶倒下滾進了巨石縫裏,咣啷咣啷一陣怵心的響動。
“你主人呢?”
“你主人在哪裏!”
拉布拉多還是靜靜的看着他。
宋岳深吸一口氣,念出了那個名字。
拉布拉多突然挺立胸脯,嗚鳴兩聲,扭過頭跳下巨石,沿着海岸線的步道小跑而去。
拉布拉多奔向的那個方向,月挂天穹,白色的月光似雪,溫柔的灑落上婆娑樹影。
漸漸的,漸漸的,朦胧起來,明淨起來。
【終】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番外,關于【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