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老天荒
反抗對于瘋子來說是沒有用的！落梅托着下巴，這樣想到。
夜晚的山間很靜，偶爾能聽到鳥雀撲棱棱飛起的聲音。野獸有時也是不甘寂寞的，狼吼的聲音尤為甚人。
“嗷——”又來了！
“呃……喂！”落梅蜷縮在角落裏，吓得渾身發抖。
“怎麽了？”
“好吓人啊！它們該不會跑進來吧？”
“當然不會。”他擡起眼，望定她。“看來你真的是離開山野太久了，小時候，你是不怕的！”
又開始幻想了！落梅撇撇嘴。
半晌，這間靜谧的小屋子再度恢複寧靜。落梅望着油燈下，靜靜縫東西的施玉，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情愫。那感覺，暖暖的，柔柔的，像是夜晚下平靜的湖面。她出神地望着他，看着他恬淡溫柔的眉眼，看他額邊垂下的細細的發絲，看他修長溫潤的手指，不知不覺間，竟然覺得，真的可以就這樣子一直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爛。
一下子，她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到了！
哎呀！笨丫頭，你這才和瘋子在一起沒多久，怎地自己也瘋了呢？你的爹爹娘親還在等着你，你的夫君一定還在四處找尋你，你怎麽就為了這麽個陌生人，想把他們都抛到九霄雲外去呢？混賬啊，太混賬了！
“你做什麽一直敲打自己的頭啊？”
“啊？”落梅回神，發現施玉正有些好笑地盯着她瞧，細長的眼睛微微彎着，好像天邊的一鈎新月。一下子，她又有些恍惚了。
“時候不早了！我看咱們還是先歇息吧。”施玉起身，修長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出一道細長的陰影。
“哦。歇息吧那就！”她起身讓開床鋪，看他彎腰替她鋪軟身下的被褥。忽然，一個極其震撼的想法躍入腦中—— 一起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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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為什麽發抖？很冷麽？”施玉奇怪，看着身邊的女子剛才還面如桃花，此刻卻蒼白如紙。于是關切地靠近她，想伸手探探她額頭。
“啊！！！！！！你別過來！你要是敢輕薄我，我，我，我就當場撞牆，死給你看！”
“什麽？說我想輕薄你？！”施玉吃驚地瞪大眼，一臉駭然和委屈。他看起來就這麽讓她不放心？讓她厭惡嗎？
卻在這時——
“嗷——”又一聲狼嚎響徹山谷。
“啊——”落梅一個高兒竄到施玉身上，可憐單薄的施玉毫無防備，一下子沒招架住落梅的猛勁兒，最後抱着她狼狽地向後仰了過去。
落梅整個人覆在施玉身上，四目相對，呼吸相聞，唇與唇的間距微乎其微。
“呃……”她望着他，近距離看出塵美男特寫放大的俊臉。
施玉也癡癡地望着她，任她馨香的氣息入鼻，任她俏皮的發絲摩擦自己的面頰。
半晌——某人的自持力眼看快要消耗殆盡了。
“咳咳——你還不起來？那，你看——這可不是我輕薄你，這明明是你輕薄了我！”
“哎呀——”落梅臉紅得像秋蘋果，趕緊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卻在無意間碰觸到施玉身體的敏感。
“唔——”施玉倒吸一口冷氣。
“那個，那個，剛才是意外，本小姐，會，會賠償你的！”老天啊，快快裂一條地縫給她鑽吧！
“是意外是意外！呼——”深呼吸，施玉倉皇跑出門外。
這一夜，到最後，落梅也沒見施玉再進來。倒是木門外，總有男子若有若無的腳步和深呼吸聲，倒讓她不至于太過害怕。心底急切地巴望着施玉進屋，可是那一頭卻遲遲沒有動靜。總不能放下她千金小姐的矜持請君入“室”吧？還是孤男寡女共處的一室！索性，蒙上大被，呼呼大睡好了！管你外面冷不冷呢！
清晨，林間的小鳥開始了歡快地啁啾。落梅就是被這清脆悅耳的鳥叫聲喚醒，睜開眼——那家夥果然一宿都沒有進來。
急切地推開木門，她一眼就看見那倚坐在窗下的男子，輕輕合着眼，身上披上了一層濕濕的露水。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看他有些蒼白的臉，凍得青紫的唇，還有長長的睫毛上挂着的露珠。
“我說你是登徒子，你也不用這樣和自己的身體怄氣啊！我，我——”她含着淚，咬住唇。她心疼了，後悔了，可是這話又如何說得出口呢？
吃早飯的時候，她一直偷偷瞄着他。他倒沒什麽異常，看不出是生氣了，還是怎樣。依舊是那副安靜淡然的樣子。
“唔——我還要再吃一碗粥！”她把碗伸給他，口中是有些撒嬌的語氣。
“呵呵。”他寵溺地沖她一笑，一笑醉人！
哈哈！落梅心裏可是樂開了花。他沒生氣，沒有生我的氣！
飯後，她主動要求洗碗。他就依了她。看着她在小溪邊歡快勞動的樣子，他竟然一下子覺得他們似乎是回到了過去。聖狐山，小木屋，他們的家。
“我要下山去換回一些糧食，你在家裏等我。好嗎？”
“好啊！我收拾好屋子，等你回來！”她洗着碗，頭也沒回，就爽快地答道。
施玉沒動，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盯着她的背影。
她真的不會離開嗎？等他再回來，她還會在這裏嗎？已經經歷那樣一次痛徹心扉，已經體驗過那種人去樓空的悲戚，他真的還能再忍受一次嗎？
可他必須下山。不單單是為了換回一些糧食，最主要的是——他要去探探風聲，敬軒夜那樣的人，是不好惹的，他吃過虧，知道他的厲害。
“怎麽還不去？早去早回啊！”她扭過頭，笑着催促他。
“嗯！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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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哼着丫鬟教她的閑曲兒，開心地擦着窗子。
“這屋子小，就是好！收拾起來也不費勁，可不像我家——”驀然，她愣住了。
我家？！爹，娘，還有夜。
一瞬間，她清醒，手中的抹布跌落地上。
她這是在幹什麽啊？這裏不是她的家啊！那個施玉也不是自己的夫君啊！
可是為什麽，她會覺得這樣幸福。連擦窗子洗碗這樣的事情，她都開始甘之如饴了呢？
完了！魔怔了！被那個家夥傳染上瘋病了！落梅開始對自己咬牙切齒起來。
開了門，望着窗外空曠的山林，半個人影也沒有——現在不走，等待何時？
可是這腳剛邁出門檻一步，為何就再難移動？
“我要下山去換回一些糧食，你在家裏等我。好嗎？”
“等我，好嗎？”
“等我，好嗎？”
……
他叫她等他，他叫她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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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玉望着空蕩蕩的屋子，肩上的米袋無聲滑落。
終究還是走了。
她又一次食言，棄他而去了。
該哭泣該憤怒嗎？他卻笑了。早就想到了，不是嗎？
那個紅紅包裹裏的嬰孩，那個咿呀學語的小丫頭，那個總喜歡依偎在他懷中的姑娘，那個挂着淺淺梨渦的美麗女子，她，她們，原來，早就不屬于他了啊。
累了，忽然間變得好累，甚至連呼吸都變得異常沉重。搖晃着，他茫然地跌坐在床邊，深深埋下了頭。
“施玉——你可算回來啦！看我采的紅山果，味道可不是一般的甘甜啊！”
猛地擡起頭，看那逆光而立的女子，巧笑嫣然，手捧着大把鮮紅的果子，正調皮地沖他擠着眼睛。
“快來啊！再晚我可就自己都吃光了哦！”
“梅兒——”
果子撒了滿地，一顆顆飽滿而又鮮豔。
她被他緊緊地鎖在懷裏，有些莫名其妙。
“果子——都撒了呢！”
果子撒了可以撿起，若是人心碎了，又要拿什麽來補呢？
“謝謝你，梅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