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少女初成
一晃眼，又是十年。
往昔修煉山中，沒有時間的概念，每日每天卻也是漫漫無期。可為何，與她相伴，就總覺得時光荏苒？圈圈點點的小幸福，平平淡淡的細微樂事，更是如何挽留，也不能讓它停頓半秒。
世間的事，果真詭秘異常啊。
其實，詭秘的事，又何止如此呢？
梅兒，一天天長大。眉眼漸漸變得清麗脫俗，身形逐漸變得窈窕婀娜。一個小小的奶娃，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似乎只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對于他呢？施玉無奈地搖搖頭。至始至終都是這樣一幅青年男子的身體，十幾年來都是這樣一張絲毫未變的面孔。
狐仙永遠都是狐仙。凡人的生命短短幾十年，對于他只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可這些事情，他又如何對她說起呢？
十年了——
他們的小木屋從山頂搬到山腰，又從山腰搬到山腳。為的是可以讓她更加方便地與同齡的女孩子玩耍交流。而她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凡人女子了。沒有變得不食人間煙火，反而是喜怒哀樂五味俱全。這是他和黃郎君都希望見到的結果。只是——這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分別的時刻，已經越來越近？
“爹爹——”淡粉色的裙角從窗邊閃過，一聲悅耳的嬌呼後，跑進來他臉頰緋紅的梅兒。
少女氣鼓鼓的樣子，眼角似乎還挂着未幹的淚痕。
“怎麽啦？看你跑得，滿頭大汗。”他寵溺地攬過她入懷，修長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背。
“芊芊那個壞丫頭，說我沒有爹！”小小女子，委屈的抱怨。“她胡說！”
自從十年前替梅兒找到夥伴後，施玉便沒再在衆人面前露過幾回面。一來，是因為他确實不喜歡被一群陌生女子包圍。二來，也怕自己十幾年不變的容顏吓壞了那些人。所以，每每有人來訪，他總是巧妙回避。
“我明明有爹！可我怎麽說，她們都不聽！簡直氣死我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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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啊！她們是和你開玩笑呢！乖梅兒，快別哭。你一哭，爹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那你随我去見見她們。她們就在院外頭呢！”
施玉側目，見院外果然有幾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爹爹！”她撒嬌似的在他懷裏扭動，一雙手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搖晃着。“随梅兒去吧！”
施玉犯難了。如果梅兒不在身邊，倒是可以用暫時的障眼法變成大叔騙騙人。可是，梅兒也在，這就有點難辦了。
“爹爹！”女孩期盼的眼，晶亮如星，又怎叫人拒絕？
卻在這時——
“施落梅！你這個騙子——你根本就沒有爹爹。卻還說自己的爹爹最好看——我看你——”
膽大的蘇芊芊已經推門而入，正對上施玉擡起的眼。
溫柔恬淡的男子，修長的身形。好看得不可思議的五官，剛毅中攜帶絲絲媚惑。愣是讓十五六歲的小女子，看呆在當場。
“怎麽樣？我才不是騙子。這是我爹爹，可比你的大胡子爹爹好看千百倍！”
“你……你瞎說……你爹爹怎麽可能……”蘇芊芊嚅嗫着，一雙大眼睛卻卻地閃爍着。臉似火燒般燙。
十五六歲，正是女子情窦初開的年紀。卻不知，今日的這個機緣，可否成為牽扯她一生的情脈。抑或成為，滾滾歲月過後，心底一道永難抹去的傷。
不勝嬌羞，蘇芊芊奪門而出。嫣紅的衣角，飄蕩在翠意濃濃的林間，宛若初放的花卉。
“這個人，怎麽回事啊？”落梅詫異地望着那個消失的背影，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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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施玉被隔壁窸窸窣窣的呻吟聲驚醒，趕忙來到隔壁梅兒的床邊。
但見梅兒滿頭大汗，捂着肚子輾轉呻吟。
“梅兒，怎麽了？哪裏難受？梅兒？！”
“爹爹——我肚子痛。啊——”
“怎麽會忽然肚子痛呢？這是怎麽回事？”他急急地抱起她，卻一下子被滿褥的血污驚呆。
“梅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要吓唬爹爹啊！”
慌張地抓過被子裹住那個不住顫抖的身體，施玉瘋了一般沖進夜色。
什麽都不重要了，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只要他的梅兒平安，只要他的梅兒沒事。求求老天，即使是讓他放棄成仙，他也只願懷中的人安然無恙！
深更半夜，他發瘋了一般狠狠地砸着醫館的木門。不顧主人多麽決然的驅趕，他依舊執拗地砸着。一下接一下。
終于，驚醒了左鄰右舍。醫師挨不過衆人的讨伐，只得讓施玉進屋就診。
時間一點點流逝。施玉雙目牢牢地盯着診室的白簾，一眼不眨。
片刻功夫，卻見醫師的夫人，撩簾出來。
“大娘——我女——”
“哎呀——你看你，到底是怎麽當哥哥的？！妹妹的女人事來了，你不找你們娘親，反倒大半夜來砸我們家的門。真是——”
“女人事？”施玉一臉茫然。“那是什麽？有沒有生命危險？會不會很難治愈？”
“哎？你看你。這麽大個人，即使沒娶妻也有姊妹，怎麽會這般愚昧無知？！”
“大娘——你快告訴我！我很擔心我女——呃——妹妹啊！”
“唉！真是——女人事女人事，還不是只有女子才會來的事……”
……
尴尬，除了尴尬還是尴尬。
施玉抱着梅兒，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二人雙頰都是可疑的紅暈。
“爹爹——放我下來吧！大娘說，從現在起，我就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讓爹爹抱着了——”
“嗯。”施玉讪讪地放下她，頭垂得很低。經過大娘詳細而又透徹的講解，他沒法不低頭，沒法不臉紅。
但，手還是得牽着的。
“爹爹——大娘為什麽說，你是我哥哥啊？”
“……”不知道說啥。
“那到底是哥哥還是爹爹？”
“……”沉默啊沉默。
“爹——呃——哥——呃——你，怎麽不說話？”還是叫“你”比較保險。
“這個——說來話長。”感謝博大精深的漢語文學……
“如果是爹爹，那我娘親呢？她在哪？”其實，她真的是一個很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不過，現在才想起娘親的問題。是不是有點沒心沒肺？
“她……呃……”痛恨言辭匮乏的漢語文學……施玉始終垂着頭。
“如果是哥哥，那咱們的娘親在哪？”有太多的漏洞，只是習慣到不去碰觸。如今，似乎借着一根導火索，所有的問題便一觸即發。
可是要從何說起呢？到底要從何說起呢？
告訴她自己不是她的哥哥不是她的爹爹。那自己又是誰呢？容顏不老，歲月停駐。說自己其實是一只千年狐貍精？
莫不是，分別時刻已然到來？！
說不清，胸口裏澎湃叫嚣的情緒到底是什麽。
他只能忐忐忑忑地側過頭，不料也正對上她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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