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童順着白筠所指引的東面, 果然看見了倚在牆角跟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 當場吓得面色慘白。
白大小姐是脫離險境,殿下卻搭了進去,他這腦袋瓜子已感覺越來越飄忽,怕是要一個不好就搬家。
只要是個頭腦清醒的人, 看到這情景,那是再明白不過。
太子殿下顯然是為了救白大小姐,差點将自個的命搭上, 他心底這麽想着, 卻知曉此事重大,不敢讓消息外傳。
吩咐了侍衛尋來轎子,趕緊将其送回東宮,再命人請來皇後娘娘的心腹馮禦醫為其診脈。
白筠安全被尋回的消息,傳入錦繡宮時, 皇後娘娘尚且倚在簡榻上吃着茶,心平氣和地盯梢。
眼看着莊妃跪得姿勢越發不穩重, 揉着發酸的胳膊肘子, 再捶打一下膝蓋, 臉色泛黑卻不得不遵照執行抄寫《妙法蓮華經》, 她方才能夠舒心一些。
瓊芝在錦繡宮外聽完宮娥的禀報後, 不露聲色, 幾個碎步返回內殿, 走到皇後的身側,附在她的耳邊如實禀明情況:“白大小姐尋回來了, 是太子殿下獨闖長春宮搶回來的命。”
獨闖長春宮?
聽到此處,皇後心底咯噔一下子,揪的有些發疼,卻只是不疾不徐地擡眸看了瓊芝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白大小姐的腳腕上,被毒蛇咬了一口,如今蛇毒是吸出來了,但是……”
這一停頓,皇後就曉得,怕是因為蛇毒,白筠的身體出了十分嚴重的問題。
眼見莊妃看似跪在幾案邊,故作起心如止水地繼續抄寫《妙法蓮華經》,可她知道這個歹毒的女人,不會放過她的任何神态表情,猜測她心底所思所想。如今唯有收斂心緒,依舊氣定神閑地點頭,示意瓊芝說下去,她的身體承受的住。
瓊芝小聲續道:“白大小姐的眼睛受到蛇毒影響,馮禦醫為其診斷後,說是暫時性失明。”
這話剛落下,她就十分擔憂地看了眼皇後,在皇後的臉上雖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卻知道,皇後此時的心緒定然是躁動憤怒的。
果然,一想到白筠被診斷暫時性失明,皇後此刻的心裏像被萬箭穿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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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聽是暫時性,說的難聽就是康複的日子那是遙遙無期。
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女人,即便娘家勢力再顯赫,也是做不成皇家的兒媳。
萬裏挑一的太子妃人選,終是因她一時疏忽大意,給了莊妃可乘之機。
說她心底不氣,那是不可能的,從白筠出生起,她就将其納入太子妃人選之一,精心□□多年,早已視如己出,今日卻橫遭不幸,多年心血毀于一旦。
可她即便藏在袖中的素手氣的哆嗦,依舊要面不改色,同恨不得咬碎骨血的仇人,露出唇角和煦的微笑,一如往昔地道:“莊妃可是十分好奇,筠筠如何了?”
聽聞此話,莊妃手裏握着的毛筆一頓,擡眸對上皇後語笑嫣然的模樣,腦海裏閃過各種情況,臉上亦是不以為意回道:“皇後娘娘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臣妾記得剛才聽奴才們回禀,說是白筠正和幾位皇子皇女,以及親貴大臣家的小姐們在禦花園裏玩耍,如今是如何了?”
皇後笑了下,續道:“本宮是想告訴莊妃,筠筠玩累了,這會已經回了坤德殿吃糖糕去了。”
“哦?若是她回了坤德殿,想必長平應當也要從禦花園返回錦繡宮。”莊妃亦是挑不出錯處地如實回道。
瓊芝攙扶着皇後緩緩起身,才聽見她輕嘆了口氣,好似随意道:“莊妃說得對,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本宮要先返回坤德殿,就不陪你抄寫《妙法蓮華經》了,這經文你且自個抄寫吧,記得是要同太後她老人家同敬佛祖的,要用心的抄寫。”
莊妃心底不由得啐了一口,咒罵道,你什麽時候陪我抄寫《妙法蓮華經》了?!
真不要臉!
皇後步履沉穩依舊,從容不迫地走過莊妃身側時,朝着她身後的晴霜,和藹地笑道:“對了,莊妃白忙活了那麽久,這會連晚膳都來不及擺,你身為她的貼身婢女,待會可要讓小廚房準備點消火開胃的小菜,免得莊妃難以下咽,餓壞了身子。”
晴霜大氣都不敢出,恭敬叩首:“奴婢遵旨。”
“皇後娘娘陪了臣妾一整日,也沒用膳,待回了坤德殿,可要好好的補一補,免得像前些時日一場風寒,硬是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會讓陛下着急的。”莊妃絲毫不落下風,反唇相譏回道。
“本宮的身子就不勞莊妃費心了。”皇後也不再多言,懶得同她扯嘴上功夫,攙扶着瓊芝向錦繡宮外走去。
莊妃看着皇後離去的背影,恨得磨牙鑿齒,攙扶着晴霜好一會兒,才從地上艱難地爬起身來,坐回椅子上,揉着早已發麻略微抽搐的小腿。
今日之事,無論成敗,莊妃皆不後悔。
如今前朝後宮誰人不知,皇後自幼身子就不好,随着年歲漸長,如今管理後宮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各宮妃嫔自然開始蠢蠢欲動取而代之。
她是聰明人,得了空子不鑽,更待何時給予一擊?
龍椅只有一張,陛下百年後,哪個皇子坐上去就是這吳國疆土的掌控者,主宰吳國所有人的生死大權。
這個誘惑力擺在這裏,是人就有欲望,如何能夠不動心?
所以,她決定先下手為強,引白筠入套,可謂蓄謀已久。
早幾個月前就開始□□長平,讓其先對白筠示好,再以抽簽藏貓貓的形式,背對着假山。
正面是樹木稀少容易被逮着的空曠禦花園,背面是洞壑盤旋,占地極廣的假山,明白人自然選擇後者躲藏。
何況她特意讓長平背對假山倒數計時,白筠不選擇前往假山躲藏的幾率實在太低。
只要進了假山,不過就是一出戲的功夫。
果然,白筠中了計,計劃順利實施。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那群殺手竟然會失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與白筠的命,不該絕。
莊妃正想的出神,晴霜眼見坤德殿的人全都從錦繡宮撤了出去,才在她的耳邊輕聲詢問道:“娘娘,看如今的情形,太子殿下與白大小姐都安然無恙,那今日的局不是白設了?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頓了頓,又試探地詢問道:“皇後娘娘會不會去陛下那裏告發此事?”
“皇後娘娘無憑無據,才不會犯傻,去陛下那裏告狀,這可是誣陷皇妃,即便她是皇後又如何,一樣是要講究真憑實據的。”莊妃不以為意地冷眸瞟了她一眼。
何況,今日這局也不算白設,她至少确定了,白筠那小丫頭,是太子心尖上的人。
他竟然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獨闖長春宮,至性命于不顧。
真是可笑!
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還有這等為了愛情不顧性命的傻子?
也不知道這傻子,能活到幾時?
這宮裏的人呀,一旦有了弱點,就容易對付了。
待她用白筠威脅太子,不怕他不就範!
成事,只是遲早的事,她不着急。
離開錦繡宮後,乘坐在銮駕上的皇後面色不佳,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終于一股腦地問了出來:“說!太子現在如何了?”
瓊芝不敢隐瞞,原原本本地将宮娥彙報給她的原話禀明了皇後:“殿下估計是等不及侍衛們抵達救援,擔心白大小姐的安危,選擇了獨闖長春宮。”眼見皇後臉色青白一片,趕忙解釋道:“闖宮的時候多虧了殿下睿智,都将刺客們當場格殺,所幸殿下并未受到外傷。”
皇後尚且慶幸着她的皇兒頗有手段能耐,待看見瓊芝支支吾吾不敢言語時,就明白此事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冷凜道:“說!到底怎麽一回事?”
“殿下在井下發現了白大小姐被毒蛇咬傷,情急之下親自為其吸幹淨毒血,如今損傷了咽喉,馮禦醫正在診治,說是并無性命之憂,只是需要些時日方才能夠康複。”眼見皇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趕忙将事情簡單化,交代清楚事情始末,生怕皇後一下子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他怎麽那麽傻?為了一個大臣的女兒,何以至此?”皇後喃喃念叨着。
瓊芝趕忙安撫,盡挑好話說:“殿下是性情中人,同白大小姐自幼一起長大,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何況殿下年紀不大,正是年輕氣盛之時,難免做事冒失了些,不能顧全大局。”
皇後輕笑了一聲,無可奈何道:“本宮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他從來不是冒失之人,今日會為了筠筠獨闖長春宮,必然是筠筠在他的心底占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更勝過他的命!”
瓊芝不敢應答,任哪個母親知道自己兒子為了一個女人連性命都不顧,心底是何等滋味,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本宮為他早早內定下來的這門親事,究竟是對,還是錯?好在,筠筠現如今是再無可能嫁入東宮。”皇後一聲嘆息。
既然是她兒子命中的劫難,那她就狠下心,早早為他剔除掉這個潛在的危險吧。
莫要怪她心狠,而是這座宮殿,容不下兒女情長。
那只會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