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四節課就沒回來
哪輩子都不會這麽做。
這次順利的行動也像一個陷阱,順利得詭異。
所以乙坂無比恐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來自靈魂深處的鈍痛痛得他眼前模糊,只能沒日沒夜的确認計劃的每一個關節。
門被推開,乙坂猜也知道是誰,如今沒幾個能不經通報和重重嚴密檢查就能接觸到他。
殚精竭慮爬到這種高位如不是為了與白村作對他是不屑的。
簡直是用生命和人生敬業的反派。
“尼克斯,走了。”阿部進門就把尼克斯拽走,“虧你還能和這種連同伴都能殺的劊子手交談。”
即使時隔幾年,阿部說這話時仍眼眶泛紅,氣的發抖。
胖胖站在門口望着乙坂。
因為工作彙報需要啊,尼克斯讷讷站起來跟她走。
阿部指的是前幾年他們暗殺白村回來,和白村相認的香椎立刻啓程去了中國,和燕青岑死訊一同傳來了香椎失聯的消息。
不曾看阿部和胖胖一眼,乙坂從始至終的沉默。
等室內空無一人,乙坂吩咐衛兵傳信。
不出半小時逢坂就來了。
乙坂将俄羅斯聖彼得堡的成功伏擊獲得的,白村偷運伊西斯的證據交給逢坂。
“您怎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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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坂擺擺手,視線定在桌面,嘴唇緊抿。
年紀輕輕卻坐上了這個國家隐形的首位,不止乙坂還有跡部越前阿久津,和白村同年同校的簡直都是怪物。逢坂猜不透這位大人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何處來的證據,但他知道有時候不能問原因,只要他們利益一致敵人一致,各行其事就好。
逢坂甘願被利用,被當槍使,用乙坂提供的證據讓白村被科研所革職,封殺。
而乙坂目的在于讓白村再接觸不到銀駱駝相關的先進儀器和成果。
如果成功,最後的圍剿失敗也無妨。可以慢慢瓦解他的勢力。
秘書告知他會議召開,乙坂撐着桌子起身,這次會議主要目的是裁決“生命良方”之稱的伊西斯的命運,乙坂要銷毀它。
伊西斯本身沒有錯,非但沒錯還是醫學和生物學的福音,讓人類未來身體素質大幅躍進的希望,但它落在誰手上是個問題,阻止白村,還有下一個。
以及拖住白村在俄羅斯的行動和剝奪權限布置伏擊。
白村的身邊之人、所愛之物、事業勢力、行動能力……他的一切盡數毀滅的話,便可不殺他,卻也無法安心。
白村業這個人無論有什麽沒什麽都讓人無法安心。
……
乙坂可真是有史以來最敬業的反派了,被扣留軟拘在俄羅斯的白村有些佩服他的神通廣大,期間被科研所革職的信函火速寄到,白村瞅也不瞅的扔了,那對他并沒有任何影響。
然而即便被拖了些時間,錯過了新年,白村還是回來了。
09年二月初的冬夜。
他回來的正是時候,敵方反派布置好私兵埋伏在畫廊所在的偏僻近郊,難以想象乙坂犧牲了多少利益能跨國做到這個地步。
靠近北極圈的城市的近郊溫度不比俄羅斯好太多,白村能聽到嗅到他們埋伏的方位,但白村當他們不存在一樣從容走進畫廊。而他們在白村走進畫廊之前都沒有異動。
白村步入正廳,和當年同樣的位置,跡部還在那裏,所坐的哥特風的華麗椅子像極了皇室女王的王座。
跡部一身清雅白西裝,因為生病金發有些黯淡,卻更顯得他穩重,藍眸平和,膝上是一個透明玻璃罩,小花盆中的玫瑰在其中含苞吐萼。
白村腳步停在他面前三米處。
畫廊沒有其他人,有也得被清剿了吧。
空氣中有火油的味道,緊接着火舌延伸搖曳,熱浪襲來。如果這不是他國近郊,他們就不必放火,直接炸了這裏更方便。
白村覺得自己預感成真了,跡部果然有什麽針對他。
當然跡部沒有和乙坂串通什麽的,那就太狗了,也沒有道理。
火焰從四面八方圍過來,除了焦糊的氣味嗅不到別的,煙塵漫天,白村走到跡部身邊,半跪在他膝前,讓他能在濃煙中看到自己。
“雖然盡力周旋,也只讓他隊伍的入境人數縮減三分之二,不知道你能不能應付,不過支援也正在趕來。”跡部摸着他的頭發,一番話說的心平氣和漫不經心,甚至稍稍含着些調侃,“沒有為你遮擋全部風雨,應該稍微和你道個歉啊……”
白村搖頭,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原來束縛你的是我,你不用等了。”跡部就像平時和白村鬧別扭一樣的,帶着淡淡的不爽和不屑,如同國王頒布特赦似的語氣神态,“你自由了。”
親手斬斷羁絆,是他曾在心裏許諾如有必要會做到的事。
撇去“本大爺”的自稱,跡部也還是那個驕傲的王者,端坐于王座之上俯瞰衆生。
同時——
“不許忘記我。”
親臨王座一般的命令,走下王座一般的請求,跡部眼中深深映出他的影子。
哪怕以此身之血為詛咒,跡部要白村業生生世世記着他,甩不脫放不下的記着他。
白村的手随他指示穿過他左胸的皮膚肌理,擦過骨骼,手指仿佛能感受到他心髒的躍動和彈性……發生在須臾之間。
完全沒把白村的話聽在耳裏,跡部讓白村親手殺了自己。
都這樣了沒法忘記吧,或者說就是因為這樣才難忘,這是跡部想要的效果。
無法責怪跡部的獨斷任性,白村不也很配合麽,他這時應該流着淚讓這一場生離死別完美落幕,可惜淚腺已經失去一般人類流淚的作用。
跡部無奈微笑,笑容蒼白失力,滿含寵溺,“別勉強自己,我就假裝你為我流淚了。”
血液随白村抽出的手從那流失溫度的軀體心髒流出,噴濺到他蒼白面頰一串血珠。
不知因濃煙還是什麽,跡部瞳孔漸漸渙散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幽幽閃閃的。
也許回光返照,也許他想到了什麽振奮精神的事,沒有絲毫痛色,妖嬈豔紅火光中他華麗依舊,聲線傲慢而溫暖。
“我等你,不過可不等太久。”跡部最後摸了摸他的面頰,“快點來找我。”
白村的心情和表情都不計入其中,本來便只有全然的空茫。
火焰灼燙他未有反應,直到濺到面頰的血液流到嘴角,嘗到了血腥。
曾飲血無數的白村記下了這個味道,遲鈍的向已經無法期待他回答的人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做到,兩個人都這麽期許那麽這就是個約定了。
白村也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
跡部景吾死亡。
他膝上的玻璃罩在熱氣烘烤下變得滾燙,鮮血漫過玻璃罩的氣孔,滴落玫瑰青翠葉片,又被熱氣蒸幹。
以此契機,白村想起了很多東西,那些一直在往他的記憶深處滲透,所以很容易接受,失眠遺忘的夢魇也盡數清晰,那确實是一份記憶。
揉碎被灼燒得卷邊的衣角,白村從火光沖天的火場完好無損的走出來,他能隐隐聽到敵方陣營整齊劃一的行動,素質紀律優秀,沒有動搖。
轉瞬間無人郊外的雪白原野變得人山人海。
月光皎潔,傾瀉于純白的雪原之上,如今則被這些人踐踏得一塌糊塗。
白村歪了歪頭,眯眼露出一個微笑,染指淨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上百人的包圍圈收緊,看起來有特種兵有雇傭兵,各型槍械武器一應俱全,因為眼力太好白村看到後方有重武器作為不到萬不得已不動用的壓軸壓在最後,實在為其重視深感榮幸。
烏雲游弋,遮住半輪明月,夜光暗下來。
對方領隊上前一步,相隔百米左右向白村行了個軍禮,拿起擴音器,然後——額頭出現一個勻稱的子彈孔洞,仰頭倒下。
白村舉着槍一言不發,黑眸純淨清湛,映着天上彎彎月牙。意思非常明顯:幹就是了,BB什麽。
這種不公平的戰鬥開始之前難道得念一遍和平宣言?或者勸白村幾句能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不要這麽幽默。
說實話,白村認為跳脫出他本人被針對視角,萬彈齊發,聲響震天,槍支的火光閃耀整個雪原的場景應該很華麗。
煙塵雪砂飛舞消散,白村安然無恙。
爆炸煙霧鏡頭不死定律和主角光環了解一下。
甚至他衣衫還大體完整,身上最重的傷唯有半邊肩膀被大口徑子彈轟碎,在他們不可置信的驚愕目光中,生長骨骼,附着肌肉,包裹皮膚,完好如初。
白村翹了翹唇角,緩緩眨了眨眼。
彎月半點不剩的被烏雲吞噬,大雪呼嘯着奔向地面,這支精良到極點的部隊夜間行動當然配備了夜視鏡,可那不代表他們看得清目标人物的動作。
再次月光普照之時已有十幾人倒下,确認死亡。
白村立于最先死亡的領隊頭顱上,風雪模糊了他修長的身影,而他一定半徑內的圓形區域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殘餘的體溫已經不能融化碩大的雪花,無力的被白雪掩埋。
其餘之人不得不改變隊形,很遺憾人心不穩是不存在的,盡管絕望,但他們早就知道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惡魔,有來無回是正常的。
為了正義。
現在在這死去六分之一同伴的寒天雪地,身為剿滅這個怪物的執行者,沒人希冀乞求活着回去。明知沒用也要再次開火,哪怕怪物被砍斷脖子粉碎頭顱也是會死的。
側身閃過右後方無聲刺來的長刀,冷兵器也是有人用的,對視子彈速度為無物的人無用,捏住刀刃把人扯開同時蹲身閃過一波機槍掃射和零星手/槍步槍子彈,刀還在白村手上人已經被子彈打成爛泥了。
白村放慢了速度跟這幫個個以一敵百的人玩,他們人剩四分之一的時候支援到了。
江呈煥指揮的支援。他近來不知想通了什麽情緒越發穩定,不過看左眼球怕是要瞎了一樣的狀态,他的偏頭痛應該不能讓他那麽冷靜,江呈煥可是因頭疼的病有輕微躁狂症的。
啧,江某人的演技在上升,演技退步表情有所喪失的白村暗暗決定加油。
白村總算有了點說話的欲/望,“那混蛋,藏邊上觀戰半天辛苦了。”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江呈煥的聲音穿過槍林彈雨和紛飛鵝毛大雪傳來,“對了,是死了吧?你們情比金堅,你該殉情。”
白村一手扭折兩把機槍的槍管,手臂不小心被子彈蹭到,血花崩到他睫毛又流到眼角,如淚般落下,另一手拗斷機槍的兩個主人的脖子順帶甩到身前擋子彈,白村照例嘴上不饒人,專往痛處踩,“你家的死的更早,你殉啊。”
江呈煥帶來的人不多,精銳程度和對方差不多,白村又放輕了動作,以求戰局持平。白村閑的開始撩撥江某人。
“我們成立組合就叫‘絕望的鳏夫’吧。”
“你他媽剛死老公能不能不搞笑!”
“因為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見你妹見,你丫癡呆了吧!”
“你說話敢不敢再客氣點?”
被白村砍碎的子彈碎片從江呈煥眼前蹭過。
“卧槽!我是你戰友!”
白村不以為意,“我的東西呢?”
“這。”江呈煥聽他這話勾起一邊唇角,把背上背的一把長刀抛給他,然後吩咐衆屬下,陰森森的,“全員撤離!”
不問不驚,所有人死忠于令,整齊撤退。
江呈煥不禁感嘆跡部練出來的人真不差。
再然後他便且戰且退,坐等老大裝逼。
從深夜到淩晨至如今東方既白,疾風怒雪停了,淺淺彎月隐于天邊朝陽,日月一強一弱同時挂在天幕。
熱血融了這片戰場的積雪,雪化成水伴着不停澆灌下來的熾熱紅雨滲入地下,和着內髒碎肉骨頭及空槍斷槍彈殼多人踩踏,泥濘不堪的地面上大約剩起先一半的人立着,足以見得他們的戰力多麽可觀。
拿到所謂鑄劍大師用天外隕鐵也就是銀駱駝制成的絕世寶刀,一把苗刀,白村略嫌棄它輕飄飄的重量。
以血為寶刀開刃是基本禮儀,今天正是血洗的好日子呢。
談戀愛不僅耽誤學習還耽誤作惡。就讓他久違的像個魔頭一樣屠殺吧。
對方因這邊人員果斷撤退的反常行動停了一下,接下來毫不猶疑的集火白村。
刀長五尺,刀刃能将兩倍音速的子彈一分為二,專業技巧一竅不通的白村卻很會用,畢竟它最早是為戰争發明出來的殺人器具,鋒利就夠了。他只需盯着每個将死之人的脖頸氣管、頭顱眼球、胸腔心髒或肺葉肝脾,身摧刀往,刀随人轉,輾轉連擊,縱橫捭阖。
遠程槍械攻擊因目标移動過快使不上用處,他們便扔槍取刀沖鋒硬拼,沒有人退縮,明知送死也前赴後繼。
他們是普通人類,沒有光環,無畏無懼的直面強敵,他們才像主角不是麽。
刀尖停在最後一個活人的鼻尖,反派——白村被血浸透糊滿,僅露出一雙眼睛在外,不成人樣,他本也不該做人。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明冷靜,甚至是無辜的,讓将要犧牲的這個人感到疑惑。
白村示意對方百米開外的那些重武器,“去試試?”
那人頗有自知之明的撞上刀尖。
刀身一甩便滴血不沾寸塵不染,刃上折反一線寒光,無損絲毫。
而轉眼看去,江呈煥舉着槍,傷口對着他自己太陽穴,“跡部告訴我你的計劃了,看來乙坂用不着我收拾,嘛,雖然我可能收拾不了。……特意來看傳說中将要毀滅世界的大反派白村業一眼,毀滅世界……真的假的?好中二啊,算是重新認識你一次了。”
白村合刀入鞘,不動聲色,“景吾果然知道的很多。”
“嗯,他比你以為的知道的更多。”江呈煥舉着槍的手顫抖,龇牙咧嘴又咬牙切齒的道,“腦袋賊他媽疼,疼的要死,一秒都不想多活。”
白村記得前世他的偏頭痛沒嚴重到這個地步,“你不遇見我會舒坦的多。”
“不不不,我必須遇見你,不然怎麽遇見他。”江呈煥疼到用槍一下一下狠狠砸自己的頭,他還是堅持說完最後一句和白村道別,“不知道你怎麽見跡部,反正我馬上就能見到我家那口子,不用太羨慕,拜拜。”
他扣下扳機,槍聲響徹死寂的雪原,盤旋空中久久不散。
白村心裏一點都不羨慕他,死後相見算什麽,他和跡部有朝一日能生會的好吧。
他成功的把這一世的江某人坑得體無完膚還甘之如饴,忘記和他好好道個歉了,也沒有好好謝謝阿久津。
江呈煥死亡。
……
“你突然召開記者發布會到底是做什麽?”新井第N次問。
扔下和跡部財閥出櫃的深水炸/彈就人間蒸發消失很久的人突然出現辦發布會。憑白村身價,這發布會是日本前所未有的盛大,新井聞訊趕來,發現他什麽都沒變,只是更不愛說話了,問他十句能答一句。
這句也落了空。
白村專心的隔着玻璃罩觀其輕顫着綻開花蕾的玫瑰,深綠的枝葉,細膩的花瓣,純正的黑色。
怎樣的病毒能合成這樣純粹的黑色。
可惜他沒看到。
“該你出場了。”新井提醒。
白村出現在攝像機的錄制範圍,舉國上下都直播這一幕。
其實不然。不止一國。
決定環游世界的那個晚上白村問跡部的問題,跡部大爺完美的答對了。
白村能做到讓全世界的電視屏幕直播今天他要公布的事情,也算黑客技術過關,華麗出師了吧?
所以跡部為什麽什麽都知道還什麽都不問不說啊,還有他真的知道白村到底想要做的麽。
臺下媒體的閃光燈連成一片,他們以為自己是來挖掘八卦和神秘莫測的白村的隐私的,或者看白村再做出什麽驚世之舉,驚世是驚世,可他們完全不知道将面臨什麽。
臺上有一張桌子,白村上臺将裝有玫瑰的玻璃罩放在桌子上,鮮紅的桌布輝映純黑的玫瑰更顯黑玫瑰的異樣豔麗。
不能保證全世界每一個屏幕都直播這一幕,至少數以億計的人見證了它的美。
白村說,“我想讓這個世界做出改變。”
拿起玻璃罩,玫瑰幽淡的香氣猝然濃烈的彌漫全場,人們發出驚呼和贊嘆。
還記得最開始那顆藍珠嗎?
藍珠早已被白村封進去一滴液體。
白村将藍珠揉碎,液滴和固體粉末流進玫瑰的花蕊。
“世上沒有純黑的玫瑰,用諸多病毒使其病變才培育出這麽一株。”
玫瑰變得越發鮮亮,花瓣濃黑如墨。
“而前段時間被遺憾銷毀的“生命良方”、生命與健康的女神伊西斯,在我手裏以另一種形式複活。”白村不顧臺下狀況外一疊聲的疑問和質疑,“被改造的伊西斯,如今最好稱其為卡利——毀滅與創造女神。”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整個場地霎時寂靜下來,不是這群愚蠢的人察覺到不對了,而是他們發不出聲音。
卡利結合多種致命病毒組成的東西,就像人們幻想的喪屍病毒一樣。
但是對部分人類感染無效,感染者也只是陷入活死人狀态,有行動能力無進食渴望,身體短期不會腐爛。
傳播速度的話……一天之內這個島國就沒救了。
世界其它地方,就像入侵各國各地電視塔似的,同時投放。
這個二次元世界,全部人民都被通知到了,也接收到了他發向全世界的死亡通告函。
白村的樣子一如既往,甚至他蠱惑的語氣像他曾飾演的一個角色,“歡迎想要和我一起改變這個世界的人加入。”
寂靜無聲的場地,一群沒有思考能力的活死人無法回應他的期待,全世界屏幕前目睹這一切呆滞的觀衆們啞口無聲。
白村業其人,什麽都做得出來。
完整觀看下來的乙坂癱軟在電視屏幕前,喃喃道,“還是……降臨了……第五次。”
屏幕上和乙坂同時傳來聲音。
“女神降臨。”
語氣莊嚴,聲線沉靜的,白村張開了雙臂,在乙坂看來是撒旦張開了他的惡魔羽翼。
☆、六二章(番外)
番外:乙坂宇的五周目
哲學家威廉·詹姆斯在一百多年前留下預言。
“當超群的才智和精神變态的性格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就極有可能造就一個偉人。”
這近乎詛咒的預言最貼切的驗證者,最終會是全人類悲劇根源,我是這麽認為的,事情開始也是如此發展的。
卻最終是我想象不到截然相反的事實。
一周目。
“女神降臨”啓動五年,末世五年。最後的人類拼盡全力抵達重重防守的銀駱駝身邊,讓最後唯一有适性的僥幸得生的我獲得回溯時間的能力。
後來我才摸索出來,時間回溯會在到達銀駱駝那個時間節點不可控觸發,其餘時間都不能用。當然,我的死亡同樣是觸發條件。
這就是所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二周目。
我回到了他戀人死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女神降臨”前夕。
我太過軟弱,試圖僅僅做一個傳達情報的人。想盡辦法讓日本政/府相信了“我來自未來,末日将要來臨”的事實,一部分人忌憚與他為敵,竟然還有一部分人目光短淺的惦記我的狗屁能力,幸而深明大義的大人們維護了我的安全,并開始圍殺卡利。
末世初期人們完全不敢說他的名字,末世後期人們只記得毀滅女神,人間的卡利。
可是太晚了。他不止智謀超群,論勢力他已不下于一個元首暴君,卡利本人經過伊西斯淬煉已經不死不滅,憑這不甚團結的一國之力完全奈何他不得。等放下顧忌和芥蒂同其他方談合作時,其他方早已被其離間,認為我方尋求合作救亡圖存是陰謀,甚至将與我方開戰。想必也是在卡利撐腰和利益蠱惑下挑起戰火,我目睹“女神降臨”發動,之後便在其相攜而來的血腥戰争中掙紮求存。
我奮力拯救的二周目世界比一周目還糟。
不得已我拼死抵達銀駱駝跟前,聯通時間回廊開啓了三周目。
三周目開始,是他戀人患病初期。
兩次末世累積的巨大壓力和死亡恐懼壓垮了我。
做不到的。我這種蠅營狗茍茍且偷生的小人,拯救世界,怎麽可能。也就漫畫會讓一個軟弱至極的人做主角,然後主角成功的拯救世界,拯救全人類……開什麽玩笑,我做不了主角,我的世界也不是漫畫。
我好怕。
幸運的是,我與她重逢了。
我的青梅竹馬,我不知多久沒見過她了,這見的或許是她最後一面。
她早已嫁作人婦,美滿幸福。我們當年交往了很久最後還是散了,失去對方音訊,只在心裏擅自認為對方過的應該不錯。
她說我變了很多,長大了,變成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我沉默。
肩負起一個世界那樣沉重的重擔,相信不止是我,任何人只要不是卡利,都會變得沉默寡言。
她的笑容還是那般溫暖明朗。她說,遇到任何困難,她都支持我。
簡單的不得了的話語,誰說都不會讓人覺得肉麻,就是這樣一句話,燃起了我心中微弱的光芒。
再努力一下,就算為了守護她、守護她的幸福,也再努力一下。
我沒有第一時間在各位有一線救世希望的大人物之間奔走,反而首先根據記憶找到了他,遠遠看着他——滅世死神卡利。
我一個小人物,只會躲在別人的庇護下。我對其十八歲盜取伊西斯後已有的資料身體數據滾瓜爛熟,其實從沒面見過他一次,沒想到回到過去有幸見到他,驚訝的發現他諱莫如深的過去竟是我初中同班過幾個月的同學。
忘記他是很正常的。本來我腦力不強記性不好,回憶起初中來,他只剩一個模糊的影子:美麗,強大,做過我一段時間老大。
想起他還是覺得感謝,短短做同學相處的時間內他幫了學生時代的我很多。
但我之後的人生同樣見過數不勝數的各式各樣的人,提心吊膽的奔走在橫屍遍野的可怕世界,比幾面之緣了解片面的他更鮮明的留在我的記憶裏的人和事要多得多。何況卡利是銀白及腰長發,白村初中時明明一頭烏黑中長發。
借故人身份我心驚膽戰的攀上了雖不及二周目,如今仍權勢滔天的白村,也見到了他的戀人,末世傳聞卡利發動“女神降臨”的最大誘因。
讓我驚掉下巴的是,面對戀人時他的溫柔,嬉笑怒罵,那種放松和柔軟,讓我一度迷惑是否找錯了人。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漂亮愛笑的少年,加之記憶中張揚而異樣柔軟的他……但同時我清楚的知道,他今年21歲,伊西斯凝住了他身上的時間,他一手操縱着他和他戀人龐大的勢力,他最終會毀滅這個世界。
也許,也許能跟他說的通,我希冀着,天真的以為靠三言兩語能拯救人類。
原來他一開始就覺得我不對勁,多次談話下來,竟猜出我來自未來。
我知道了他的恐怖之處,也只是冰山一角。
我可能就對自己的小命敏銳,我發覺他有一瞬間想殺我,不知為何沒動手。
我試圖通過透露我所知的為數不多的未來醫學知識讓白村找到醫治他戀人的方法,失敗了。就算用伊西斯把他戀人變成和他一樣不老不死的怪物都做不到,他戀人的身體和精神本能的對伊西斯有強烈的排斥。
他戀人死了,事情又一次無法挽回,我打算在“女神降臨”初步啓動後去尋找阻止白村的人,這樣省得再向每一方勢力證明自己的價值和話語的真實性,全世界的大家也能全員團結起來度過難關,一同……殺掉卡利。
走之前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白村這麽做的原因。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世界,一個星球,一個位面,上百億的生靈,只要曾有人類的心靈,只要在這世上有過同伴戀人珍重的人事物,只要是有知性的生命誰會做的出來!
“他不在了,這世界怎麽還可存在。”
“天下蒼生與我何幹,我要看這世界崩壞的圖景,僅此而已。”
“這個理由合你心意嗎?”
連日來消瘦了不少的他語氣戲谑。
我無法接受。
世界,因你一己之私造成的是一個遍布智慧生靈的世界的毀滅!
你為什麽!你憑什麽!
當白村最後的羁絆離去,他便已不是人類了,他是毀滅之神卡利,我早該意識到他不是我貧瘠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了,他是完全扭曲的。
對他此番話沒有半點懷疑,潛意識就是如此認為的我頭暈目眩不知什麽心情,“我……不,我們人類,一定會阻止你。”
“既然我已踏上這條道路,那麽,任何東西都不應該妨礙我沿這條路走下去。”
他引用了康德的話。
我茫然,失去最多的反而是毀滅一切的人啊,“縱然走上的是萬劫不複的自我毀滅之路也不回頭?”
他背對着我沒說話,良久,久到我以為他拒絕回答,我看見他輕輕點了下頭。
我不想他自毀,更不想他毀滅世界。
艱難的勸說集結工作不多贅敘。
殘存人類的反抗又失敗了。
我經歷過一次,但近距離直面“女神降臨”還是刷新了我的印象,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勢不可擋,恐怖殘忍。
趁事情沒到最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鼓起我微薄的勇氣,前往他的反人類集結基地,試圖勸阻說服他。
尚未抵達目的地我便被不明之人殺了。
死亡開啓四周目。
我回到了大學時代,也就本應是卡利剛剛盜取伊西斯的少年時期。
我發現每次時間回溯我都會回到比上次更早的時間節點,是否時間回溯有次數限制和盡頭,
如果是,我必須在這周目或者下一周目解決問題。
穿越重重時間以來,世界幾次崩塌成末世和死亡體驗在我的精神上疊加了累累傷痛,兩次拯救失敗讓我嚴重質疑起自己,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我只能再次把那些壓下心頭,不能消沉。
為數不多的好事就是幾次時空交錯我結識了幾位夥伴,我堅強了起來。
我沒想到這個時空的夥伴們有所改變,就連卡利……不,白村業竟成了天才少年畫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善良少年。
東京,日本,乃至世界,風平浪靜。沒有白村的黑道帝國,沒有銀駱駝研究項目,商界巨擘跡部與畫家白村除卻小學初中同校再無幹系。
我意識到了不對,這個世界不對,和“女神降臨”三次,毀滅三次的世界不同,這是一個沒有卡利的和平世界。
太好了,我終于可以休息了……
我過上了令我感動又感恩的平穩愉快的大學生活,雖然蒼老的靈魂栖居在年輕的軀體裏讓我無所适從,暫時還是無法普通的交朋友,每天夜裏也還是要麽失眠要麽噩夢,不過我每天都幸福的想要對着呆萌版白村業君的海報土下座上香磕頭。
……
比前世還早的時間,新的卡利出現,女神降臨。
我三天吃不下一粒米,說不出一個字。
誰都不知道他的過去,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做的,他只是這一天突然出現,向存在人類數量最多的幾個大洲發射攜帶不知名致命病毒的導彈,一夕之間,生靈塗炭。
那個病毒沒有過多緩沖,沾之即死,後來那個病毒的名字我知道了——卡利。
歷史不可逆轉,我總算見識到了。
那麽我徒勞無功的數次回到過去是為了什麽?
我确實成長了,至少我可以漠然無畏或者說心如死灰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走進卡利的城堡。
見到他,我難以置信。除了名字和相貌,我仿佛看到眼前名叫不名的青年和之前幾個世界的白村重合,只是這個他更為冰冷、麻木和無生氣,臉上沒有波動,唇角沒有弧度,像個——人偶。
純白的正方體房間沒有窗,四面的白熾燈光白的刺眼,正中一把焊死在地上的銀白椅子上他靜靜地等待着。
同這個空間一樣,他整個人都是蒼白的,白色寬大古服,白色長發,水銀般沉寂的銀白雙眸。他在冰冷的金屬扶手椅上拄着下巴,視線失焦,皮膚、手指、眉睫、嘴唇一片慘白,毫無人氣。
一尊精致的神造的人偶。
他不會是人類。
我不覺得他是在等我,而我接近他十米時,他整個人才像個活人般動起來,原本一雙沉悶無機質的銀眸突兀的流光溢彩,绮麗光輝令人心馳神迷,神明也不外如是。
我怔愣許久,回神有些尴尬,先對其放自己進來的事表示感謝,然後直入正題。
“為什麽發動‘女神降臨’計劃?”
他歪歪頭,似乎不明白他親手發動的“女神降臨”是什麽,純真懵懂的樣子可以輕易讓任何人軟下心腸。我咬着自己的舌尖等他回複。
“淨化。”
淨……化?
他幹淨清澈的天籁嗓音卻讓我想起上世紀一位失敗的激進民族主義者,打着淨化血統的名義大肆殘殺同胞,直接引起了世界大戰的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