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太陽灼熱,幾乎被曬醒的。醒來順手一撈,貓貓還在,黃澄澄的眸子半睜不睜,無辜的跟他對望,白村笑着蹭蹭它。
跡部的意思只是要它留在跡部宅,雖然不大現實,但跡部的目标其實是它,這只醜貓。
為什麽?
真有意思……
上一件事剛畫一筆完美的終結,很快又有有趣的事了。
幸運呢。
與此同時,跡部剛醒,意識沒關好蠢貓的分鏡。
怎麽說呢,那小子黑發散亂,雙眼迷離含笑,露出潔白整齊牙齒的燦爛微笑,配合晨曦最美好的陽光,奶白色肌膚,脖頸連同鎖骨的優美線條,蘊含令任何人怦然心動的感染力和魔力。
令人感動的是沒眼屎和口水印。
跡部不自主的也扯起嘴角,周一的早晨竟然變得美好起來。
下一秒跡部莫名打了個冷戰。
感覺被什麽不好的東西盯上了。
見證白村跑路神奈川的司機此時開車送白村去青春學園,他的轉入學校。
明明秋季,今天卻熱的不像話。
白村沒開空調,打開兩邊車窗,清風穿過。
想起昨天下午和三重小姐的會面,仍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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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奈美一如既往踩點到,白村一如上次智障的撕餐巾紙,只是,白村開口了。
“傷疤是自殘?”
三重奈美神色一瞬間很複雜。
“暴力傷害?”
“精神一度崩潰?”
“未免……”三重奈美靛青的指甲擱在嘴角,一點點陷下去,笑容優雅,“太失禮,野蠻又惡心了。”
“精神崩潰的原因其實,是你父母的态度吧?”
“三重,葵?”
每一句都是問句,語氣和态度都是肯定的。
三重奈美笑容消失,冷凝的紅眸卻破冰一般露出一點溫度,灼灼的看着對面從始至終認真撕紙的少年。
所有人,所有認識不認識親密不親密的人,都認為她抑郁自殘瘋狂是因為被她咬死撕碎的兇徒,事實上,她被捂嘴拖走的那一刻很冷靜,甚至不反抗,裝作吓傻了,任其為所欲為,忍着疼痛保存一切力氣等待他放松的時機。
她無比清楚,這事發生過,即使被救下,即使沒被碰一下,別人的眼裏她都是不潔的可憐的需要遠離的。她已經被毀了,所以她那時所做的,不是自救而是為自己報仇。
那之後即使失去了名聲和夢想,再也不能拿起畫筆,但她心裏暢快,為那時的紅色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着迷,她那麽聰明,還有其他的事可做。
令她極度失望的是她的父母。
白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父親極度古板,母親膽小懦弱。
這樣一對父母在女兒發生那種事之後的反應顯而易見。
父親厭棄,母親畏懼。
父親因為她不再是處子恨不得掐死她,她看到,父親甚至第一時間和兇徒家屬打官司要求巨額賠償。母親因為她殺人畏懼得無法入睡,躲着她走,一度想把她送進療養院或者精神病院。
她在最愛的人的這種态度下,漸漸懷疑自已,覺得自己惡心,想剝下自己肮髒的皮。
當她躺在血泊中,又一次被撿起來補好之後,看到母親畏縮恐懼的眼睛,父親冷漠厭惡的背影。
豁然開朗,錯的不是她。
她努力養傷,收拾東西,拿了錢,換了名字,不辭而別。
果然,她是對的。
這些年來只有白村看到了本質,無限的接近三重奈美的內心。
白村想,她真特別。
最後,三重奈美不僅沒翻臉,還把私人號碼給白村,表示從此結為異姓姐弟,改天正式拜個把子歃血為盟之類的。
司機穩穩開車瑟瑟發抖,這個笑容可掬的少年為什麽感覺又這麽詭異。
更驚悚的事發生了,有人沖上來攔車。
一個棕色短發帶着口罩修長身形一身灰衣看不出性別的人。
緊急剎車,幸虧車速不快,攔車人當場撲通跪下了。
“行行好吧!”
碰瓷?要飯?
司機火速下車,掏出一打錢速戰速決,不能讓車上哪位遲到!
“不,我不要錢,我要人!”看到他笑容的那一秒身體不由自主的沖出來了。
“……你要命不?”司機不耐煩,“路口有監控,你再不讓開就報警!”
“不不不,我是有正經職業的社會精英!”灰衣人這時倒能聽出來是個女的,“我将帶領車上那位大美人功成名就,受人追捧,美人環繞,走上人生巅峰!”
“……”
司機抖了抖,順便給精神病院打一個。
見司機打電話,車上美人不下來,千反田節子當機立斷記下車牌號和美人校服樣式開溜,并決定下午來蹲點。
狂奔之時還不忘往白村車窗裏扔名片。
白村看着好玩,名片上,表明她是某知名導演,知名導演的名片質量還不如某知名雜志的紙頁。
“今天有新同學轉來,大家歡迎。”班任地中海拉開教室門讓等在外面的白村進來。
白村在黑板上寫下名字,走到老師指定的空位坐下。
“一直低着頭,好內向啊。”
“很乖的樣子。”
“又一個無趣的人出現在我寶貴的人生裏。”
“诶!是他啊!”
“都閉嘴,沒見過活人嗎!”
班任發威,同學都停下竊竊私語。
同學們對新同學有點熱乎勁,下課有幾個同學圍住了白村,同學們紛紛表達了善意,善于交際的還留下了聯系方式,雖然新同學話少,但态度溫和,長相也有加成,被男生認為沒威脅,被女生當做乖寶寶。
上課中,白村收到來自後桌的一張小紙條,挺醜的字,男生手筆,內容:白村君從冰帝轉過來了?——桃城武。
誰?名字眼熟。
白村回頭,哦,這個人,……也許見過?
桃城看他陌生的小眼神:“你忘了?!”
“我我我幫你抓過小偷!”
“哦。”
“……”沒有反應是什麽反應,“呼,算了。”
随即一個陽光無敵運動少年笑:“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會成為朋友!”
“我要為你加油嗎?”被閃瞎狗眼。
“好!我們是朋友了。”
“我好像同意了似的?”
“沒關系沒關系。”桃城爽朗揮手。
白村:“……”
白村說話不客氣,但沒對他扯上有禮溫和的面具,桃城神奇的意識到了,于是決定交這個朋友。
在接下來幾節課間,桃城已經把自己身家交代了一幹二淨。白村聽着,被問道進什麽社團。
“回家社。”
“既然沒有鐘意的社團那就來我們網球部吧啊哈哈哈!”
社團志願表被勾上網球部飄回班長哪裏。
桃城看他對自己的擅作主張沒反應,面上依舊說着些沒營養的話,瘋狂安利網球部,心裏卻存着些不舒服。
這家夥也太無所謂了點。
白村成了青學網球部的一員,撿球的那種。
白村幫着歸攏器械,慢悠悠撿球。
桃城跟其他正選在場上揮汗如雨,散發着勃勃生機燃燒着無限激情,白村簡直要被感動哭了。
無聊。
正選裏有人看着眼熟,哦哦,他畫過的東西不會忘,那個笑面天才也在這裏。
不二周助倒沒特意看撿球的部員,十幾個撿球的裏白村除了身高毫無特別之處。
偶像劇裏發生的于萬人中一眼看到你,那也許你長的格外慘烈。
桃城訓練告一段落跑過來之後,其他正選目光轉過來。
因為,這小子竟然像陷入熱戀一樣傻笑,捧着白村遞過來的水嘿嘿笑。
“嘶,就差流口水了。”
“桃子這種反應……那是男的沒錯啊,菊丸的一雙利眼不會錯。”
“有趣呢。”不二眯眼笑。
菊丸英二跳起來喊:“桃子!”
“啊?幹什麽?”桃城跑過來。
“我幹什麽,問你!你戀愛了?”
“哈?”桃城撓頭,“說什麽呢?”
幾個正選齊齊從桃城轉向遠處撿球看不清面貌的少年。
“白村業,新轉來的同學,我拉進部裏的呢!”桃城一臉驕傲,又變疑問,“怎麽了?”
“沒什麽……”
神态坦蕩的很,難道真是純潔的。
桃城環視,怎麽大家都一臉失望。
乾貞治:“白村業,十四歲,身高160,體重目測100以下,原冰帝學園學生,和跡部關系匪淺,其他未知。”
衆:“……”
“需要進一步完善資料。”
公布了現有資料不知如何出現的人不知如何匿了。
遠處不得不令正選悄咪咪圍觀一下的場面出現了,乾,手拿色澤幽綠的一杯……蔬菜汁?表達善意:“新部員,這是對身體有好處的秘制蔬菜汁,喝一點。”
方圓五米的部員全部退散,白村要不明白這東西有問題就是桃城了,不,桃城也沒那麽傻。
“有食品許可證沒?三無産品喝了死了怎麽辦?”
衆人:“……”
這麽耿直的嗎?
“……并不會,養生健體的。”
“你說我就信?這種傳銷詞。”白村慢慢揚起一個無辜笑容,“我怕死,對不起前輩好意。”
“其實這是硬性規定,入部新成員都要接受的考驗。”乾鏡片閃過無機質的光,乾汁塞進白村手裏,“喝。”
桃城眼皮狂跳,他的預想中:
“不喝,滾!”
“我對眼鏡數據狂過敏,滾!”
“我喝一口,你喝一杯硫酸,不然滾!”
桃城冷汗滾滾的打斷自己的幻想,發現白村沒摔杯,沒潑乾一臉,鬼知道桃城為什麽覺得一直有禮的白村會如此惡劣。
他自然的淺酌一口,然後面上平淡的一口口喝光綠油油的乾汁,好像它是一杯單純可愛的蘋果汁一樣。
“不錯,前輩十分有飲品制作的天賦。”
“是嗎!總算有第二個欣賞我傑作的人了!”
第一個欣賞者不二周助和他的小夥伴們:“……”
“其實少了點味道。”
“知音!我确實為此困擾!”
“前輩試過加點蚱蜢和蚯蚓的汁來引導融合其他材料的藥性和口味嗎?”
“好主意,可以參考!”
衆人:“……”
桃城:原來我是為自己感到驚恐。
原來生命受到威脅真的會有感覺的。
白村出名了,應該說,所有人都誤解了他的屬性。
他應該是一個沉默乖巧善解人意受,呸。
下午放學,白村發消息告訴司機不用接,跟同學們道別。
桃城追上來,胳膊搭上白村。
白村奇怪的看着他,他們正選不是去河村家壽司店聚餐嗎?
“我要去搶新上市的游戲碟啦!順路順路。”
“沒必要。”白村喃喃,十分不懂。
桃城沒聽清,白村君嗓子剛好,又內向安靜,剛轉學一定很不安,這時候就需要朋友的幫助!
“白村君跟我一起去好了,你有喜歡的游戲嗎?”
“連連看,推箱子。”
“呃……可以找找看,很有童心啊哈哈哈。”
“嗯。”
“站住!!!”
灰衣人再次出現,捂的滴水不漏,手上一把雞毛撣子斜指大馬路,霸氣攔路。
“那個美人……”氣質雖然跟上午不一樣,臉沒錯,“跟我走!”
桃城掏出手機:“附近精神病院號碼我不知道,急救電話也行吧?”
千反田節子:“……”
“報警吧。”
“哦,好。”
“qaq不,我正常。”千反田節子扔掉雞毛撣子,摘掉灰兜帽,露出亂蓬蓬的褐色短發,戴口罩,能稍微看出來是個女的,重重黑眼圈的灰色大眼睛眨了又眨,轉了又轉,一本正經道:“本人是著名導演千反田節子,上午已經向同學遞過名片,現在鄭重邀請這位同學參演本人新片。”
“……還打嗎?”桃城猶豫。
“打。”
“不過,我聽說過這個導演的名字,電視上也看過,怪不得眼熟。”桃城拿手機的搜索頁遞給白村。
白村:“喂,公安局,有人自稱導演行使詐騙。”
“!”千反田節子目瞪口呆,“不不不聽我解釋!”
“這是個誤會。”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審訊警察翻着死魚眼,“姓名年齡性別背後團夥?”
“我……我有權保持沉默”
“誰給你的權利,如實交代。”
“我冤啊!!!”
本來一個沒成功的路人詐騙案就沒把她拷椅子上,民警只能呆滞的看那瘋女人,是女的沒錯吧,鬼哭狼嚎,哭天抹淚,滿地打滾。
桃城:“……”
白村興致盎然,面色平淡的冷眼旁觀。
此時千反田看到白村唇角的一絲弧度,突然愣住,驟然爆發的狂熱和驚喜讓她仰頭長嘯從地長往白村方向手腳并用的爬:“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瘋瘋瘋瘋了!”民警五個大漢才拽住雙眼發紅的狀若入魔的千反田。
不大的警局陷入一片混亂。
白村唇邊弧度擴大,笑得眼都略微眯起。
桃城抖了抖,渾身起雞皮疙瘩,那個瘋女人和旁邊笑得很可愛的白村,感覺好像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編劇來了才制住知名導演千反田節子。
混亂結束,所有人都在打掃好似飓風過境的戰場。
“編編親親小可愛,就是這個人……”
千反田節子在編劇面前乖了不止一點,一點都不像才拆過警局,這時才顯出她臉蛋的嬌美,短發隐約擋住延左嘴角劃開的一道長而細的淺淺疤痕。讓她看起來時時在歪起一邊嘴角邪笑。
編劇是一個面貌普通,氣質出衆的灰發灰眸女子,三十歲以上,書香氣十足的端坐在那裏向桃城白村歉意微笑,優雅地把即将爬過去的千反田撇回座位。
同時打量白村,點點頭,确實合适。
“是吧?是吧!”
編劇井田琉依然優雅的把即将爬過去的千反田撇回座位,自然的扯出帕子擦掉千反田精致小臉上,嘴角垂涎的口水。
桃城不忍直視的背過身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業突發奇想:桃城桃城,你做我一輩子的後桌吧!
桃城:我不要一輩子上學!
☆、十三章
白村看過劇本答應了,千反田節子立刻掏出堪稱豐厚的合約簽字。
她嬌美柔媚的臉上綻放一個燦爛笑容。
井田琉舉起剛剛那張帕子為其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并合上下巴。
桃城知道白村沒危險已經走了。
白村帶着劇本和合約回去,天已經黑了,警局出來一盞盞明亮的路燈送着光暈蔓延到大路夜幕天邊盡頭。
不遠,再走幾條街坐地鐵回去。
地上的枯葉被夜晚的涼風吹向一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沒月亮也沒星星,樹木比路上的車輛多,空氣不錯。
一輛車停在白村身邊降下車窗,白村回神首先注意的反而是跡部肩上放肆的貓貓,這些日子吃得好了,皮毛變得順滑,漂亮了些,可也配不上這輛純黑勞斯萊斯。
“啊嗯?真不華麗。”跡部滿臉嫌棄,車門一開,“小學生嗎放學不回家。”
白村坐上去。
貓貓跳進白村懷裏,白村一下一下撫摸它的皮毛,:“謝謝。”
“去了新學校樂不思蜀,不需要本大爺了?”話出口跡部覺得有點不對,怎麽一副怨婦的口氣。
白村笑着看跡部,直到發現跡部大爺耳垂變粉才收回視線,即使壓抑笑意也眉眼彎彎的搖頭。
“在新學校還好嗎?”
跡部擺出閑談的架勢,白村認真想了想:“同學們很友善,交到了新朋友。”
停頓了一下。
“不過最溫柔的還是跡部君。”
跡部大爺頓時不好了,好像心尖被柔軟的東西拂過,原本想說的話也忘了,轉頭看他,他正一臉柔和的捏着貓貓爪子的肉墊。
雖然知道他喜歡自己竟然還被撩到了,不過他被戀愛沖昏了視神經吧,哪只眼睛看到他霸氣華麗的跡部大爺溫柔,來接他完全只是順路,出來兜風碰巧看見他孤零零可憐巴巴的而已。
“還有這個。”白村把他的合同和劇本遞給跡部。
跡部開始以為他被騙了,仔細看才發現這份合約公正優厚,制片編劇導演和演員都是金牌的一部電影,蓄勢已久的懸疑商業片,劇本不是完整的,只有白村要飾演的配角戲分,即使只是提供線索幾個鏡頭的配角也很十分難得,雖然覺得白村會做的不錯,但這種角色……
“千反田導演和井田編劇都說我很合适。”貓貓被白村揉搓的舒坦,扁乎的趴在白村腿上。
跡部從眼前溫柔美少年的形象中脫離,總算回憶起他的另一面,他的本質。
他們确實沒找錯人。
“自己小心,有事找本大爺。”
白村深深看他一眼,唇角微彎。
白村請了一周假,轉校第二天就失蹤,老師只說白村有事。桃城驚呆了,他很有理由懷疑昨天那個瘋癫異常的女人把白村怎麽樣了,要不是收到白村讓他幫忙部活請假的短信他就翹課營救白村去了。
片場一片比被砸場的警局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雜亂,但工作人員秩序井然。
知名導演千反田節子此時一反常态沉靜專注的盯着攝影機顯示屏看,帶着口罩,眉頭緊皺。
那瘋女人嚴肅的神态讓白村認為她被調包了。
“新進組的白村業君是嗎?”劇務拎着一只雞跟白村說些劇組常識把他領去換了戲服放在角落就跑去忙了,妝都不化。
白村全程保持“嗯”“啊”“哦”狀态神游,現在又堆角落裏抱着劇本看那兩句半臺詞神游,對于這種冷待,一般被哭着求着請進組的人都會有心理落差,但白村沒注意,确切的說,他一直在想別的事。不知不覺用來劃臺詞的筆畫別的,劇務手裏那只油光水滑的大公雞,形狀像貞子的女人(某知名導演)和跡部的側臉,只是一條線順下來的,可幾乎任誰認識跡部都可以看出來跡部的影子。
又一頁,一個黑暗中的側過頭的背影,隐約能看到一只眼睛,眼神說不出的詭異和陰森,隐在黑暗中的黑衣背後印刷着數字,204。
“編號204,名字呢?”少女(女主)眨着眼睛好奇的問,“檔案上沒有,而且身為少年犯你竟然沒剃頭。”
“因為他們人太好了呢。”
笑着說這話的少年柔順的黑色發絲垂至肩膀,語調不急不緩,沉而啞的動聽聲線。容顏仿若天賜,目光望着她,戴手铐的雙手撫了撫發尾,盡管穿着犯人肥大的制服,腳腕也被拷上椅子,但他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體現了良好的教養,神情矜持溫和,一如一位貴族公子。
但有哪裏不對。
那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感覺。
少女盯着這個不像少年犯的少年犯黑幽幽的浮着一層溫和的眼沉默良久,盡量不把那份凝重和不安表現在臉上,直接問:“線索,你知道他去向的線索?”
“嗯……”他做出回想的姿态沉吟,嗓音讓人耳朵一酥,“抱歉。”
誠懇而歉意過頭的表情。
真誠的太過,做作的令人氣血不通。
惡意一點一點的滲透出來,他翹起嘴角,看到少女憤怒,終于不再逗她,因為,
“無趣。”他皺眉,表情并不明顯,面部整體來說是平靜的,卻完全透露出一種純粹的惡劣和鄙夷,甚至有點生氣的樣子。
失望,原以為是一個有趣的人來陪自己玩了呢,就像被騙了。
少女渾身顫抖,她自己都不知到底因被耍憤怒還是恐懼面前的人。
案情的關鍵線索只剩這一條路可尋,自家小叔,不靠譜的探案搭檔,傷的爬不起來,自己這時候必須撐住,取得勝利,回去好好嘲諷他,讓他說自己弱雞。
想到這,她強忍着,臉色煞白:“呵,自然不比弑父殺母的閣下有趣。”
他沒反應,靜靜看着她。
“說出來對你我都有利不是嗎,你隐瞞線索,難道為了所謂友情,我看你可沒那良心,說出來,我給你足夠的利益,錢財,你想從這裏出來都不是難事。”
女主畢竟是女主,曉以利害循循善誘耐心十足。
少年只是看她,不挂溫和面具的淡淡看她。
但是,寒意愈重的少女剛剛發現,他的視線鎖定的是她脆弱的脖頸,他從始至終看的都是她脖頸血管裏奔流的血液。
明明那麽平靜的眼神,安詳又美麗的面孔,微微摩擦的指尖,卻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同時又有什麽東西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讓人由內而外的渾身發冷如墜冰窟,大腦停止運轉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
“叮”
鐐铐發出一聲輕響。
演女主的女孩渾身一震,眼淚奪眶而出,推開椅子嚎叫着跑出去,精神不堪重負讓她腿軟的跑路都一步三晃。
這場戲劇本沒太多要求,白村的角色只要求氣人又可怕,而女主最終被氣哭,回去搬救兵,總體來說符合劇本。
千反田滿面潮紅口罩被涎水打濕一片,剛想喊咔。
片場中心萬衆矚目的少年懶懶的打個哈欠,長睫沾上被困意催出的淚水,稚嫩的面孔看上去乖巧的不得了,又奇異的有種慵懶的風情,而眼中毫無情緒。
“……咔!”
“可以了,就是這個,不用重拍,沒問題,寶貝,完美,這條過……”千反田絮絮叨叨,陷入謎之氣場。
這個人她用了。
回頭就打電話。
這時一切才開始運轉,女主演的助理才沖出去找人,腿軟一如女主演跑出去的時候,旁觀的一幹人等才想起要幹什麽。男主演直直看着白村,任助理擦他身上濺到的自己捏爆的果汁,他跟他也有一場對手戲,那會是什麽樣的場面。
因為固定在椅子上,白村沒有走位遷就鏡頭一類的煩惱,只要按照自己的理解說臺詞就好,挺愉快的。
因為導演編劇都說他合适,那麽他就盡力挖掘自己少的可憐的(?)黑暗面,甚至帶上了點精神暗示,他自己都沒發覺。
千反田節子此時喘的像一個破風箱,眼睛充血的罩住攝影機屏幕,擡頭盯白村的一瞬間她身邊的三個副導三個助理心領神會駕輕就熟的壓制住即将沖過去的千反田節子。白村把兩副手铐交還,沒理千反田節子的鬧劇,他今天的戲分過了,他準備回去搬畫架去寫生。
一個配角,一個新人,一個初中二年級少年。
既不怯場又一條過,甚而逼得對手演員精神崩潰。
而片場中人一個個微妙的表情白村全部忽略不計,所到之處紛紛避讓,他們在開拍前當人是透明的,現在又當人是猛獸一樣避之不及。
“他什麽時候來的?那麽沒存在感的一個人,在鏡頭裏演戲卻……”
“導演那瘋婆子不會真的找了少年犯演的啊?”
“這氣場……他絕逼殺過很多人!怎麽辦,下次他來我要請假……”
“是天才……還是本色出演?”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沒用跡部的豪車去片場,從早上等到中午,盒飯也沒他的分,雖然他也不餓,拍完戲白村倒地鐵和公交最後打了一段路的車才回跡部白金漢宮,已經是下午了。
卻發現不僅跡部早早回來,還難得來了網球部以外的客人,村上涼子。
村上涼子一身保守優雅的小黑裙,脊背挺直,舉止得宜的在後花園與跡部共享下午茶,雖然依舊沒什麽表情,但面容柔和,眸子閃着光。
青澀美好的貴族少年少女,畫面賞心悅目。
白村有點猜到她來的原因,既然暗戀跡部,得知跡部和人同居當然會來打小三,嗯……捍衛愛情。
“白村君。”
村上涼子竟然态度平和的主動和白村打招呼。
果然不是所有惡毒女配都腦殘上來就惡語刁難,這才是貴族小姐的正确打開方式。
白村微笑道:“村上小姐日安。”
黑長直面癱妹子這樣多可愛,要像上次那樣惡意滿滿白村必然怼回去。
“白村君要不要加個椅子一起?”
啧,這自然而然的正宮姿态。
“不了,管家吩咐的活還沒幹完。”白村挂着專業八顆牙齒服務人員笑以跡部家仆的禮儀告退了。
剛想跟白村說話的跡部:“……”
村上涼子點頭,并沒有鄙夷或松口氣的樣子,平淡的淺嘗一口紅茶。
貓貓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一瘸一拐的在白村腳步轉,白村抄起貓離開令人心曠神怡的花園。
白村最近腦海裏動筆時總出現跡部的臉,也許原主留下了後遺症,要不就是他人物畫少了,白村決定出去畫肖像捋思緒順便賺錢。
坐在東京都最繁華的大街一角,架好畫架,白村一身普通肥大的黑褲黑外套,黑色長發不經打理又長了點,但好歹有了點藝術家氣息,身量纖細,光看背影還真會誤以為是女孩子。
貓貓從他外套裏探出頭,看到遠處滿街的人又縮回腦袋窩在白村懷裏睡覺。
他生意竟然不錯,不過來的幾個都是阿姨和小孩,阿姨們給錢很大方,小孩的媽媽給錢也很大方,都是好人。偶爾也有年輕女孩子眼神慈愛的圍觀,果然臉長得太嫩的原因吧。
“你怎麽在這!”
亞久津仁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個時間學生們大多都在進行社團活動,像亞久津仁這種不良逃課打架亂晃當然沒關系,白村這種血腥殘暴的人好像又乖又可憐的街頭賣藝好不現實。
白村看他的白毛眼熟,思考着賺他錢的可能性,這時有什麽撞上了他的腿。
一個蘿莉,超小號的,撞上白村之後眼淚汪汪的抱住他的腿。慌張不安,恐懼委屈的。
亞久津仁腦子不知怎麽想的:“你的?”
白村悲喜交加,淚眼婆娑抱住小蘿莉,顫聲道:“不認識。”
亞久津仁:“……”
那你做出一副認親架勢幹什麽!
“看在我這麽配合,好漢來張畫?”
白村回頭看向白發死魚眼兇相臉少年。
你別用看失散骨肉的眼神推銷說不定能考慮下。
白村一秒收戲,問小孩:“小可愛,你走失了是嗎?”
小蘿莉點點頭。
這個哥哥特別像好人就找過來了,最重要的他長得特好看。
這時一個中年帥大叔風度翩翩的走上前,伸手遞給白村一張名片,白村沒看,接過名片把蘿莉交給帥大叔。
掏出外套裏的貓貓放到肩上。
一臉懵逼的帥大叔抱着蘿莉和亞久津仁看白村利索的收拾好畫具背上走人。
“少年!聯系我啊!”帥大叔沖白村背影喊。
亞久津仁怪異的看他一眼沒意思的走了。
蘿莉攀着帥大叔脖子:“你是誰?我媽媽呢?”
“……不知道。”
白村拉住公車把手,微彎着腰扶好腳邊的畫具,車上人不少,背着更容易碰着人,人沒關系,畫具壞了就不好了。
掏出名片一看,又是個導演。
逼格特高的那種。
演藝圈沒人了,還是最近流行從大街上拉人。
跟沒見過美人似的。
果然這世界套路太多太缺乏真實性了。
世界是假的,那麽自己是什麽時候瘋的,什麽時候精神混亂的陷入了虛妄的幻想。
正當白村精神恍惚的思考世界與自我的哲思,公交車司機一個急拐,白村險些被甩到窗外。
白村撐着車窗發現自己壁咚了一個少年。
墨綠發絲,青學'運動服白網球帽,琥珀色澤的貓眼,白村剛覺得這雙眼睛熟悉,這張臉也喚起他很多記憶,兜帽裏的被颠醒的貓貓趴到白村肩上,同樣琥珀色的貓眼瞅着幾乎在白村懷中的少年。
越前龍馬也養貓,貓貓雖然醜了點,頓時卻吸引了他的注意,沒慣常用眼角看人,好歹給白村個正眼:“喂,不道歉嗎。”
白村站直身:“沒關系。”
越前龍馬懶得搭理他,盯着貓貓看。
白村把腳邊的畫具擺好,也懶得搭理這個像學校和社團後輩的人。
他看到這個人想起來了,曾經的一部漫畫,他能記住主角并且認出來已經十分了不起了,畢竟二次元漫畫臉切換成現實三次元立體真人,除了發色眸色沒有一絲相似,性格特點和人設他更不可能記得。
這果然是個假的三次元。
……要不要自殺試試?
在此之前殺幾個人,不夠,挑起戰争才夠。
二次元世界的毀滅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公交剎車到站成功阻止白村的思緒。
越前直到他下車才感到周圍空氣回暖,不明所以的繼續發呆。
打一段車又一次回到跡部白金漢宮,天将黑了。
正廳的長餐桌跡部與村上相對而坐,共進晚餐,兩人的西餐禮儀極好,同框的畫面媲美油畫。沒什麽交流,也沒有暧昧氣氛,淡淡的。
跡部看他一眼。
白村見仆人将他的那份擺好,便撂下畫具坐到餐桌旁。
手邊是穿越前司空見慣的西式餐具,牛排配菜無一不精。
跡部已經準備他回房之後送和食晚餐上去,幾天相處看得出他不是很喜歡西餐。
其實白村的西餐禮儀不輸他們。
白村問:“有筷子嗎?”
管家拿過筷子。白村用筷子夾牛排咬了一口,味道很好,吃幾口菜,整體沒吃多少放下筷子,飽了。
無視愣愣看他吃相的村上大小姐和嘴角抽搐的跡部大爺上樓。
明明前幾天跟他吃飯時刀叉用得比他還溜。跡部猜想可能他惡趣味上來了。
村上涼子會來還是因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