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走在回幸村家的路上,白村怔怔的盯着腳下一米前的路面若有所思,幸村興致一直挺高。
“到底為什麽查這件事?”幸村腦補出很多恩怨情仇版本的少年探案記,最終覺得都不靠譜。
“你為什麽接近我?”
“這樣啊。”
因為好奇,有趣,想知道。
“白村君很合我的胃口呢。”幸村這話倒是難得的真誠,不然也不能一見面把人往家裏帶。
“幸村君對這件事了解多少?”白村擡頭看他,這個貌美如花的少年比他高半個頭,他當時一眼就認出了那篇新聞。
“沒什麽了解,也沒什麽好了解。”當時他才四五歲,生病剛痊愈,在家休養。隔壁一片愁雲慘霧對家裏其實沒大影響,跟父親一起看報紙的時候,母親同情的流淚,他才稍微有點印象。“去她家做客見過幾面。”
依稀記得是個溫柔開朗的大姐姐,他們長輩聊天,那個姐姐就領他去她的畫室玩,現在喜歡美術有一部分受她熏陶。沒見幾面,事情發生後很少有人願意提起她,特意回避下連她的名字也不記得,對她的印象卻很好。
“不過,她家女兒聽說早已不知所蹤了。”
“三重,奈美?”
“不記得了,我父母會知道的。”
此時天色暗下來,夜幕灰暗,路燈在這街上一盞盞亮起,白村遲鈍的将視線挪到空中,腳步突然頓住。
“怎麽了?”
“忘記吃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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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餓了,早上吃了一點,撐到現在真神奇,省時省事,有點感謝這神奇的身體了。
幸村失笑,這麽一本正經恍然大悟的,還以為想出了了不起的線索:“拜訪我家當然包晚飯。”
“哦。”
接着走,少年跟上來,同時挨個摸兜。
白村把找到的三顆牛奶糖分一顆給幸村,自己把兩顆糖一起含進嘴裏。
幸村覺得無論他随身帶糖的習慣還是腮幫子鼓鼓的樣子都有點可愛。
“我就不道謝了。”
白村雖然不在意這聲謝,還是用眼神詢問為什麽。
倒不開嘴,一定要把牛奶糖含化,鹹味的,甜味适中。
“抵了食宿了。”
“宿?”
“不然你睡哪,公園長椅蓋報紙?”幸村嘴角露出頑皮的笑意,“想問我為什麽知道你今天剛來?”
“不問,不過确實有那個打算。”當然是分析出來的,又沒掩飾。
“那麽艱苦?”
“是我比較随便。”白村一副你不要誤會的樣子,“金主對我挺好的。”
“……”
幸村沉默一瞬反應過來,寬容理解道:“你幸福就好。”
白村有了些真實笑意,惡趣味跟惡趣味交流果然很有趣。
不過,幸村上下打量身邊的少年,身量纖細,精致的雌雄莫辨,超越性別的美貌,難得遇見比自己漂亮又女氣的,幸村很愉快。
幸村家在繁華地段,獨門獨戶帶院子小花園的一棟別墅。
又見有錢人,白村感慨。
幸村按門鈴,他有鑰匙,只是妹妹和美子堅持想給他開門,所以他便一直不用鑰匙。
“哥!社團的全國比賽明明都結束了,你回來的還是很晚!”
一個和幸村同色系藍紫色發眸的萌萌蘿莉叉腰站在門口,脆脆甜甜的嗓音,小小一人的氣勢能堵住整個門口。待看到哥哥背後還有客人,膨脹的氣勢就洩了,臉紅紅的見禮。
小眼刀還是不停往哥哥身上戳。
幸村哄妹妹,白村便坐在一旁,熱情好客的幸村媽媽笑眯眯的招待他。
蘿莉妹妹炸的毛哥哥一捋就順,嘀咕了句“剛複健恢複,這樣下去怎麽能行。”噔噔噔上樓去了。
幸村見白村看過來卻沒有好奇探尋的神色,神色黯然道:“白村君對我完全沒有興趣呢。”
還裝模作樣的嘆口氣。
幸村媽媽已經在上菜了,幸村媽媽豈止熱情,還健談,白村祖上八輩都要被挖出來了。
“我對蘿莉比較感興趣。”
“不怕死的話。”那明媚陰森的笑容妙不可言。
白村被逗笑了:“不怕死,只怕死的無聊。”
也只有白村會在立海大部長絢爛微笑時笑得出來,立海大網球部衆都會直接秒成殘血。
“白村君還是消極。”幸村的笑容裏沒了威脅,隐隐透着堅定,“我啊,可是無論如何都要健康活着。”
明亮美麗充滿生氣的眼睛,白村專注的盯着這一雙眼睛看。
誠懇道:“你要是英年早逝,這雙眼睛請務必送給我。”
“……你不會有機會的。”
幸村被白村遺憾又不死心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纖弱睿智美少年的人設要崩成病嬌變态美少年了。
餐桌上幸村媽媽說爸爸有應酬,妹妹早吃過了在樓上寫作業,就開始接着和白村聊天。
白村故事編了一半,此時正需穿線以及引出下文。
父親是酗酒的賭徒,母親每日以淚洗面,父親最後一份工作被辭之後整日游手好閑變本加厲……以及爺爺奶奶三姑六姨,人物真實豐滿,聯系緊密,錯綜複雜,用幹淨平和不失個人情感波動的聲音娓娓道來,飯前幸村媽媽問了個遍白村編排了個遍。
吃飯時,接着父親的話題,父親幾次三番入獄,家中一貧如洗,母親終于過勞而死。而那個男人再一次犯案,他也死了,竟然是因被害人而死,這就是天意吧……
幸村:“……”故事結尾略耳熟。
幸村媽媽:“好孩子,別傷心!”
白村咬唇努力眨掉眼中的水霧。
幸村:“……”影帝。
白村接着悲慘往事,被害人才十四歲,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他父親如此禽獸不如的毀掉了一個十四歲的花季少女!還被反殺了!
幸村:“……”當單口相聲聽好了。
十分上道的幸村媽媽恍然失聲:“莫非是三重家的孩子!”
幸村:“……”雙口相聲。
白村愧疚的深深低下頭,表示,父債子償,他要為父親當年的惡事負責,一定要找到受害人贖罪!
幸村:“……”簡直感天動地。
幸村畢竟是幸村,他支着下巴,眯着眼,對白村的故事做洗耳恭聽狀,可以說隔岸觀火,看自家媽媽的熱鬧和白村唱作俱佳的表演。
幸村媽媽知情有限,三重家出事的孩子名叫三重葵,案件情況不明,只是孩子救下來後休了學,在家由醫生和心理醫師調養了兩年,十六歲的孩子突然一天就拎着行李走了,他們家人也不找。沒人敢在人家面前貿然打探這個,就不知道父母知不知情,那孩子又為什麽要走。
白村強撐起笑臉點點頭,難掩失望。
幸村媽媽:“不是你的錯,孩子你不必做這些的。”
白村:“嗯,我會放下的。”
幸村:“……”
他放棄才有鬼。
白村:線索斷了,明天直接去派出所騙檔案。
幸村發現白村這說鬼話的能力真是……啧啧,值得學習。
遠在東京的諸位都該慶幸白村在他們面前裝啞巴。
晚飯後幸村在院中專門開辟的網球場地練球,白村坐得遠遠的。
“父母雙亡?”球狠狠擊到牆上。
“沒毛病。”
“贖罪?”揮拍的氣流掀起白村的碎發。
“我那兇徒的父親會很欣慰的。”
“诶~”幸村輕輕嘆息,力道迅猛只見殘影的網球擦着白村的臉頰飛過,語氣滿懷同情,“那麽可憐哦。”
白村抱膝坐在草地上,月光靜谧,他面含淺笑,眸子深黑,網球飛過的那邊臉頰泛出紅痕,就那麽笑吟吟的看着同樣百合盛放般微笑的幸村。
白村說:“你不合我胃口。”
幸村緩下笑容,居高臨下的俯視白村。
“你是真正意義上的少年,有熱情,有信念。”
“是因為我說謊而生氣的吧,可我就是不喜歡真話。”
幸村扔掉球拍,朝他走過去,肩上披着運動服外套,練球也不掉,額上白色發帶,月色渲染下更加迷離清冷的藍紫色。
幸村道:“那是沒必要的謊話。”
白村難過的歪歪頭:“不用謊言我就沒故事可說了。”
“而真實很多事我都不明白,更沒法說。”
全校同學突然的欺淩,父母突然車禍去世,那個少年突然瘋狂的想死。
他真的是那麽想的吧,白村業真的是那麽想的吧,一切都那麽突然,他覺得莫名其妙,不理解,對這世界的理解有障礙,感到失落,甚而讨厭這個世界,想要離開。
幸村在他面前蹲下。
這是真話了,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語氣單調,與晚餐時動人的神情語氣截然相反,但幸村的心為此時的他微微顫動。
如果其他人讓他失望,幸村不會生氣,只會平淡的把他劃得越來越遠。正因有眼緣,對他升起興趣,有所期待,才怒其不争。
“也是……”
幸村等他的下文,卻見他的臉上染上緋紅。
“也是喜歡幸村君的媽媽。”白村不太好意思,實在不想承認自己還缺愛似的垂下眼,“她是個好媽媽,很溫柔。”
“……”
幸村見他長而密的睫毛輕輕顫抖,臉上的熱度久久不退,這是害羞了?
用悲情故事想方設法吸引注意,獲得同情的小孩手段,他在幸村那裏剛定下的心機深沉油嘴滑舌的印象也崩了。
“下不為例。”
糊弄過去了,不好意思那也是謊言。
不過白村表現出詫異,搖搖頭。
并且誰跟你下不為例,說不合胃口不假,幸村無疑是十分令人向往的人,也許八字不合,也許他命賤福薄,總之消受不起這樣的人的另眼相看,打從一開始就沒想深交。不過幸村無疑是高傲的,他能原諒倒是不出所料的出乎意料。
幸村看他臉頰上的紅痕,拉他起來。
“回去睡覺。”
來神奈川的第二天,幸村周末,打算接着強勢圍觀。
白村禮數周到珍而重之的向幸村媽媽道別。
“我不會真的有戀母情結吧……”
“你會。”幸村聳肩,“太明顯了。”
“你媽媽是我媽媽就好了。”
“不然……”幸村擡起白村下巴,眉梢挑起,眼波流轉,“我娶你?”
白村想了想:“我可以等你妹妹。”
幸村笑容突然陰狠。
“……開玩笑的。”
幸村笑容依舊,白村無奈。
“你家妹妹太可愛了嘛。”
觀幸村面色,白村松了一口氣,妹控魔王屬性不好惹。
白村找到新聞報道的當年辦理案件的公安局,随便叫了個人出來,打聽在這工作十一年以上的警察。
這個公安局規模不大,能上報紙的大案子沒多少,老員工都應該對十一年前那麽特征明顯的案子有點印象。
白村将那個青年警察叫出來,沒說真實來意,因為有趣來查一件事一個人誰都不會理的。原本不明所以的被陌生人叫出來暗暗警惕的青年在白村三言兩語和美好乖巧表象之下該套的就都套出來了,幸村全程旁觀,表示欣賞。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挑老的問,柿子挑軟的捏,就那麽跟人家從警十幾年的前輩問不把自己繞進去就算好的。找好問的人打聽情報,有準備的跟軟和一點的知情人談。
約出來的是一位文職十幾年的女警,問十一年前的案件,對方果然問什麽目的,白村就把差不多還是昨晚那套說辭精簡一下搬出來。
老前輩母愛泛濫感動的不行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說了。
十一年前某天二十時左右,接到報警,趕到現場,犯人已經沒個全形只剩一口氣,送醫院路上死了,失血過多。受害人小姑娘手無寸鐵,也受了傷,肋骨雙臂雙手和指甲都有折斷和內傷,案發現場全是血和碎肉。
警察分析事發經過當場傻眼,那小姑娘憑一股狠勁像野獸一樣把犯人的喉嚨咬斷,不撒口,手臂是這時候被犯人折斷的。犯人失血無力之後,她不僅啃他的肉,用牙齒撕扯,還沒知覺一樣的用斷手撕裂她啃破的每一個傷口,用指甲往下扣肉,瘋狂至極。
犯人的臂膀和頭顱都沒法看了,下體則是被鞋跟跺碎了,用鞋尖一點一點攆成肉泥。
直到把處于半昏迷狀态的孩子送上救護車車,她手裏還死死攥着一條扣下來的血淋淋的舌頭不撒手。
直到結案,那孩子一直都木木的,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斷斷續續的講述,老女警都感到可怕又可悲可嘆,捧着熱茶暖手。
幸村白村:哇哦!
☆、十一章
跡部的人反饋的信息有限,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白村賣畫之後跑神奈川去幹嘛,短信裏的原因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這是正常人能幹的事?去尋找靈感還是在逃他?
越想越煩躁,倒是一直沒變貓,反而……多出了一雙眼睛。
蠢貓吞玻璃珠之後依舊活蹦亂跳,跡部發現他不會再回到貓的身體裏,卻能看到貓咪視野裏的一切,感官共通。
熱血少年漫的畫風完全變了。
一開始不适應兩個分屏視野,走路差點撞牆,跡部大爺何許人也,很快就能随機切換視野。
熱血少年競技漫轉成金手指玄幻靈異畫風,貌似很厲害的樣子,但這有什麽用,要是蠢貓行動路線能受指揮跡部相當于多了個生物竊聽器,但蠢貓每天鑽的都是些什麽地方,流浪貓的生活讓它本能的鑽垃圾桶,基本躲着亮堂有人的地方走,于是跡部還得壓着不看,雞肋都擡舉了,十分心累。
心更累的是失蹤的小啞巴,他編造的自我治療的理由聽起來就像放棄治療了,跡部預約的心理醫師國內有名,來東京聽說病人跑了,做幾個講座就飛國外研讨會去了。
他真的是在逃他吧。
看出來他目的不純了?一個社交障礙畫癡這麽敏銳?可他沒表現出一點介意,何況跡部大爺目的也沒那麽不純。
不知托八百萬哪一方神明的福,靈異事件問題順利解決,一點後遺症不足為懼。冰帝的霸淩事件的調查和處分下達了,轉校申請下來,治療因為他的任性不了了之,無論怎麽看,跡部都仁至義盡了,甚至期間表現的格外有人情味。
白村回來,即使依舊啞着,跡部在這件事上也功德圓滿。
而從始至終白村沒在跡部的華麗大宅滿一天,就沒有住下去的必要了。
人不大真能作啊!
跡部大爺表示看在蠢貓有可能和他性命攸關,貓和人他都要留在跡部白金漢宮。
“這是?”
這一屋子的青春年少。
“社團聚餐。”
“散夥飯還早。”這季節是最後一學期,臨近高校畢業,社團主要賽事三年級基本沒有,是告別季了。
“所以當然不是散夥飯。”幸村輕描淡寫的給他一個‘心裏不能陽光點’的眼神。
“社團活動叫上老師不會玩不開嗎?”白村視線轉向其中一個略黑皮膚面相嚴肅的成員。
真田弦一郎:……
立海大底層正選部員憋笑:噗!
說是底層,立海大三巨頭之下皆底層。
沒有放低音量的一句話讓現場原本熱烈喧鬧的氣氛瞬間凝滞。
幸村看真田的黑臉不厚道的笑了。
柳蓮二掏出小本本記錄數據,好數據啊……
本來立海大衆對部長橫空冒出來的友人充滿興趣,看上去很天然的樣子,但是一想部長的屬性和尿性,誰都不覺得這是個小可愛,結合現在,果然是天然黑。
“哈哈哈副部是學長啦!”
有丸井仁太開口圓場,其他人也順水推舟的接着吃吃聊聊。
白村贊同臉點點頭。
衆人隐約松口氣,部長的人副部不好收拾,武力不能上線話頭也沒贏面,副部這篇揭過最好。
“只有球拍像。”
真田弦一郎:……
立海大底層部員:咳咳!
幸村笑。
“對不起,說了失禮的話。”白村一臉抱歉。
能能能揭過這一頁了吧。
“因為不好說謊。”
就不能不說!
幸村笑得不能自已,竟然還計較昨晚他因為說謊生氣的事,不得不說跟他一樣記仇。
終于大家都憋不住笑了,真田黑着臉。
“真是太松懈了!”
瞬間收斂,全場寂靜。
“好懷念!”白村追憶,“去世的太爺爺以前也這麽要求家人。”
求別玩年齡梗!!!
幸村看夠了真田黑臉壓下笑意道:“好了,別開他玩笑了,弦一郎只是嚴肅。”
“嗯,真田君氣度成熟,很有男子氣概呢。”
總算從他嘴裏聽到一句好話了!
“抱歉實在失禮。”白村誠懇道歉。
“太松懈了。”真田臉色有所緩和。
“和副部相反,部長的朋友貌美如花又會說話呢~”白毛狐貍眯着眼調侃。
“嘛,金主喜歡。”
幸村揉了揉臉,笑酸了。
嘴裏有東西的都嗆了。
媽呀!他看起來是認真的!
仁王雅治幹咳一聲,深藏功與名的不吱聲了。
“玩笑不好笑嗎?”白村一臉失落。
這一本正經開玩笑的技能。
衆人面面相觑。畢竟部長帶來的人,不然……給他笑?
“你們不笑我可要哭了哦。”
好想用網球削他,可他現在笑得好可怕……
“這個玩笑也不好笑啊?”
呵呵。
好笑。
衆人對眼色,結束咱去套他麻袋吧,偷偷的不讓部長發現。
都是好少年,最終決定忍了,又不是沒被部長這麽欺壓過。
白村看他們臉色就把小劇場腦補出來了,憋不住笑了。
對幸村道:“幸村君的部員果然有趣。”
衆部員發現部長帶來的友人欠揍的氣場總算散了,端方的坐在那裏顯得溫和清淡。
跟個人似的。
“也都是好孩子。”白村笑眯眯。
幸村也笑眯眯。
衆人虎軀一震,部長的微笑依然驚心動魄。
事實上,真田早看出來幸村帶的人在逗那群傻部員玩,只能明哲保身的沉默,随幸村去。
接下來的走向正常多了。白村不再說話,社團衆人玩的挺嗨。
下午與幸村一道告別部員們之後,白村遠遠站在三重家遠處,久久凝視。
還是有疑點,為何離家,真的因事件陰影而抑郁自殘?
“要拜訪嗎?”
“等我編個理由。”
“我以為白村君從來都是信口拈來。”
“好吧,其實走神了。”
“白村君從哪裏來的?”幸村和他并肩而立。
白村頓了頓。
“東京。”
“三重小姐在東京過得好嗎?”
幸村當然不知道三重在東京,也不确定白村見過她,白村總要有渠道得知這件事才來查,所以幸村猜測三重和白村見過,方才引起他刨根問底的興趣。
詳細了解了當年的事,對那個溫和剽悍的鄰家姐姐,幸村不知作何感想。
“她很好。”白村回答。
這個別墅區每棟之間相距甚遠,規劃優美,草木蔥茏,沒顯出秋天的蕭瑟,反而有秋季的璀璨。
一輛黑色豐田駛進三重宅的車庫,一個西裝端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去。
幸村饒有興致的遠遠跟着突然行動起來的白村。
按門鈴,一位頭發斑白看着卻四十不到的婦人開門,讷讷不語,衣着打扮看着是這家的女主人。
“打擾了,請問這裏是幸村宅嗎?”
白村從門縫掃到男主人坐在沙發上一邊扯領帶一邊看報紙,面相嚴肅。
婦人搖頭,要把門關了,白村抵住門,婦人吓得渾身一顫,求助的回頭看,又轉回頭。
“對不起,那麽請問幸村宅該怎麽走?”
“那邊。”婦人擡起一點指尖指了指,迅速關了門。
白村走回幸村身邊,幸村沒問,和他一起慢慢走回去。
“還是不打擾她的家人了。”白村幽幽嘆道。
因為已經有了滿意的答案。
“白村君很重視三重小姐呢。”
“錯覺。”
幸村笑了笑,轉頭去看沉了一半的落日,橘紅的光暈籠罩了觸目所及的一切,棱角堅硬的建築,柔軟平整的草坪,不遠處即将路過的一株花開荼靡的木槿,全變得溫潤柔美,讓人想把這幅美景記錄下來。
再次回到幸村家,白村原計劃打算下午就回東京,結果被拽去幸村的社團聚餐就耽誤了。
和幸村媽媽說了一會兒話,白村去了幸村的畫室。
“那個哥哥呢?”
“在畫室,和美子要去找他嗎?”
和美子眨了眨大眼睛,剛剛還和那個哥哥說了悄悄話,搖搖頭,乖乖坐在正牌哥哥旁邊被摟着,小腦袋軟軟的搭着幸村肩膀。
“和美子待會兒會有禮物。”安靜的陪哥哥看了好久書,和美子忍不住開口。
幸村眉梢一挑,還沒等問,白村就已經拿着兩幅A3大小的畫過來。
兩幅水彩,一幅是紫發紫眸,玉雪可愛的和美子妹妹在陽光下臉頰鼓鼓的吹肥皂泡泡,睫毛長長,仿佛栖了一片彩虹。
另一幅是今天的夕陽,水彩渲染了模糊而夢幻的一方天地,畫面一側有一道不甚清晰的剪影,隽秀挺拔。
和美子道過謝,高興的捧着自己的禮物轉圈圈,蹦蹦跳跳的去和幸村媽媽炫耀。
幸村怔住,相較于對他畫技的驚嘆,反而那種想珍藏的東西被另一人同樣愛重,并心有靈犀的分享給你的心情。
感覺真不錯。
“謝謝。”
“不必,我要回家了。”
“很急?”再幾個小時就淩晨了。
“想我家貓了。”
白村推開門,笑眯眯道:“希望金主大人別把我家貓養死了。拜拜。”
“再見。”
幸村捧着畫,看了很久,決定明天去把它裝裱好挂起來。
跡部大爺順心的過了一天假期,鑒于白村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回來,跡部幾天沒去網球部,分外想念自家正選們,晚上邀請他們來做客,“好好招待”一番。
第二天,直接住在跡部家的少年神色萎靡,眼下青黑的下樓,早上五點鐘,即将在周末美好的朝陽沐浴下跑圈。
樓下客廳裏除了管家傭人有一個同齡少年,一手撫貓,一手翻膝上的書,嘴裏哼着首西班牙語小調,輕緩纏綿的旋律,仿佛傾訴了對戀人的刻骨愛戀。
少年清亮幹淨的嗓音,帶着一點嘶啞,清晰的咬着西語特有的浪漫字眼。
少年們駐足,而懂一點西語的鳳和忍足僵住。
“un secreto me confió que ya intuía yo(我吐露一個秘密,我直覺認為),tu carne es un mal pasajero, la muerte es una amiga fiel(你的肉體是一個差勁的過客,屍體才是一個忠實的朋友),en quien si quieres confiar nunca te va a traicionar.(他永遠不會背叛你如果你信任他)。”
“Y bailaremos los dos (我們倆會翩翩起舞)。”
“sobre el tumor y el dolor (朝向腫塊和痛苦),La muerte es alrededor(屍體在周圍)。”
“sobre la herida un último beso(朝着傷口最後一吻)。”
“un último beso(最後一吻)。”
少年們自發鼓起掌,實在是超出一般級別的好聽。
忍足和鳳:……希望他不懂這歌的意思。
“大家早上好。”
白村轉頭溫和微笑打招呼。
事實上認為白村啞了的人并不多,忍足才反應過來,白村恢複語言能力了,懷疑他裝啞巴是有依據的,比如裝可憐博同情,跡部已經給他辦理轉校,這時又能說話了……不管怎麽樣,跡部心裏應該有數。
部員們不敢透露跡部和白村同居,白村啞巴的事他們也不知道,當時他們離得遠,只是覺得部長和白村情态反常。那天其他路過的冰帝學生也看見了他們坐在一起,緋聞在冰帝滿天飛,少年們一時猶豫着要不要喊嫂子。
跡部精神很好的起床,聽到了,恰好不止懂一點西語,此時站在二樓樓梯口,僵立,出去一趟不僅治療成功了還重口了不少,兇殘屬性每天都有增加的嗎。
“堵在這裏幹什麽?你們還有晨練,桦地監督。”
少年們出去跑圈。
忍足沒忍住,跑圈的時候特意把聽完歌又迷迷瞪瞪的慈郎叫醒,友善的為小夥伴們翻譯了幾句歌詞。
衆少年:“……”其實無知是福。
用餐時他們的目光詭異,白村不介意,意思的動幾口便回房補覺。
于是承接詭異目光的變成了跡部。
跡部:“……”
大概明白怎麽回事卻沒什麽可解釋。
那聲招呼之後白村沒再開口。
白村也放棄了補覺,雖然他淩晨才回來之後看了一宿書沒睡。他回房找床的路上看見一間房間門敞着,采光很好,有畫架和顏料,畫架和顏料桶的位置都和他的習慣擺放一樣。
管家笑眯眯的過來說句話便走了。
說是少爺準備的。
白村走進去,坐在畫架前,原本想塗抹顏料畫風景的,反應過來,素描紙上已經是一個人鉛筆的輪廓和眉眼,閉着眼的,輪廓英挺精致,線條簡潔流暢,一揮而就,顯然畫過千百遍,爛熟于心。
無論幸村、跡部還有他們的部員,一衆運動少年,他們青春洋溢,朝氣蓬勃。
白村很喜歡。
當然對幸村屬于同類相斥,他們性格深處有很相像的東西,幸村認為是知己,而白村不喜歡。
白村記事起便沒對什麽東西打心裏熱情過,讨厭的東西倒是很多。畫畫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并不狂熱。就像只剩一口的布丁,反正也不費事不吃浪費,反正有那麽高的繪畫天賦不用浪費。
所以很羨慕他們,這種真正鮮活的少年的靈魂,對熱愛東西的執着,享受變強的過程,白村畫藝一直在提高,可他一直把那當做理所當然水到渠成,喜歡卻不熱情。
而跡部又是尤為特別的,他一直做的很好,對觊觎他的白村“變态”一直平等寬容,是個神采飛揚的好少年,看上去驕傲不近人情,卻有着少年的熱忱和柔軟。有領袖霸氣風範,待人又十足真誠。
跡部大爺的美貌尤其華麗。
……總之,多好的少年。
白村嘆氣,自己的朝氣去哪了。
不過,欣賞但不羨慕就是了。
門本就敞着,跡部敲幾下門便進來,白村聽到聲音,第一反應拿起顏料刷子想把畫塗了,又覺得多此一舉欲蓋彌彰,手上動作頓住。
跡部驚訝的看着畫紙上仿佛随時都要睜開眼的自己,一時想說的話沒說出口。
然後,紙上他的頭開了一片紅痕。
跡部:“……”
更尴尬了。
白村手一抖,把刷子放回紅顏料桶裏,克制自己想捂臉的沖動。
跡部額角一抽,還是沒生氣:“願意開口了?”
白村以為他來下逐客令,這合情合理,可他沒有,聽這話又以為他知道自己裝啞巴,想了想覺得自己沒露餡,就嗯了聲。
“本大爺……和你的貓很投緣……”
“你想要我的貓?”
“啊嗯。”打斷本大爺的話,對他容忍度太高了。
這年頭醜貓都有人搶。
“當然,本大爺出自誠心。”
“出個價吧。”
“……”這好像是本大爺臺詞,說好不畏權貴的清高少年呢?
跡部無疑不會對貓不好,白村很相信他的人品,貓貓待在這裏沒什麽不好。
“想要多少都可以。”
“拿那顆玻璃珠來換吧。”
“……”在貓肚子裏。
“送給本大爺的概不退還,換一個條件。”
白村眯眼。
跡部內心略虛面上傲岸的對視回去。
白村了然的點點頭,丢了就算了。那玻璃珠他看着喜歡,費勁從貓貓嘴裏摳出來的。
“那……”白村轉頭看窗外,發起呆來,“沒什麽了。”
跡部一驚,看他漆黑的眸子,總覺得他會沖過去跳窗。
眼睛很美,可細看才發現他此時眼神很空。
跡部想起他暗戀自己,看反應,他知道自己丢了他送的東西,對話如何進行?
跡部轉身出去了。
不是跡部無情,愛他喜歡他崇拜他的人太多,他此前不會過多糾結別人的情緒,我行我素慣了,此時也沒什麽好說的。
暗戀本就是庸人自擾的獨角戲,如果被愛者不刻意踐踏那一份心意的話,一切都與他無關。
何況一切悲傷只是腦補呢。
畫室空蕩蕩,太陽被浮雲拂過,白村看劃了畫中人半頭的紅痕,提筆蘸顏料。
一支荊棘纏繞的豔紅玫瑰眷戀的觸摸少年的眉眼,隐約露出眼角的淚痣,妖冶華麗。
好歹圓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歌名《Mengele y el amor》
歌詞全文高能
這首歌是以約瑟夫·門格勒的視角描述了他眼中的“愛情”。這位被人們稱為“死亡天使”的納粹醫生,給幾十萬人帶來了痛苦和絕望。在折磨和殺戮中,他自始至終的愛人唯有手上的那把手術刀。
☆、十二章
白村還是去補覺了,中午去見過三重小姐,沒用多久,回來便睡到早上。
昨天下午窗簾沒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