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比賽)
竹北用力咬了下嘴, 清醒過來, 拿出紙巾把濺落的水漬擦幹淨。
汪海聽到聶桐後半句話, 不以為意:“你們這群孩子還不都想一出是一出, 今天想考托福,明天又想折騰機器人,總想着證明自己什麽都好。”
聶桐笑笑, 沒再多說,眼睛似有若無地瞟着竹北,揉揉小腿肚:“好擠哎,二等座怎麽這麽擠呀,汪老師,要不我補個差價,咱們去商務座吧?”
汪海有點心動。
這二等座空間就是怪窄,坐得他腰腿哪哪都不舒服,但主辦方只給報銷二等座,這差價也不知道貴不貴。
沒等他想好,聶桐已經拿出錢包, 站起身:“我先去問問列車員還有沒有多餘的商務座票。”
兩分鐘後,聶桐噔噔噔跑回來,揚起手裏的票沖汪海揮了揮:“補好啦, 汪老師咱們過去吧。”
她邊說邊取下行李箱,見竹北也跟着站起,這才佯裝懊惱地拍了下腦袋:“騷凹瑞~忘了說,就只剩下最後兩張商務座了, 竹北你先坐這,下車咱們出站口見。”
竹北聞言,極輕地挑了下眉,給汪海讓路,在汪海叮囑她有事随時聯系他以後,點點頭,不冷不熱地看向聶桐。
聶桐一只手推着Rimowa行李箱,一只手拎着lv的包,臉上是初見竹北時的高傲,丹鳳眼微微挑起。
然後倆人一個坐下,一個轉身,再沒多看對方一眼。
竹北一個人占着三個人的座,感覺耳邊都清淨了不少,但随之而來的,卻是亂成一麻的心思。
她找出手機,打開和岑野的對話框,盯着看了許久,還是沒能打下一個字。
不久之前,無人知曉的教室裏,岑野低頭看着她,輕聲說:“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直接找我——比起相信別人,也許你更應該相信我。”
她遇到了,可她卻比之前更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問岑野。
他們兩人就像午夜晚會上的灰姑娘和王子,在無人知曉的小區放肆親近,彼此心照不宣,但當開學臨近,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夢醒過後,他們依舊是最普通的同學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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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北煩躁地阖上眼,鎖屏,收起手機。
“嗡—嗡—”
手機震了幾下,竹北沒睜眼,摸到手機直接調成靜音,而後把書蓋到臉上,一動不動地繼續當雕塑。
任性是想找一個角落封閉起自己,不想看,不想理,他人如何又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竹北這股小性子不知耍了多久,等她拿下書睜開眼時,車窗外的天已經暗了。
影影綽綽的高樓在窗外一閃而過,偶爾閃爍着微弱的燈,和天上的星辰交相輝映。
竹北呼出一口氣,摸出手機,屏幕上是數條消息通知。
她點開,有親媽發來的,有姨媽發來的,還有,岑野發來的。
竹北剛整理好的心情,在這個霎那,像汽化後又遇冷的水,倏地一下,被打回原形。
【岑野】:[圖片]。
回完家人的消息,竹北才鼓足勇氣點開和岑野的對話框,出乎意料的,裏面并沒有常見的問她到哪了之類的寒暄,只有一張照片。
她放大,認出是小區的籃球場。
照片裏背景空曠,籃球場外是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樹影婆娑,遙遠的月光挂在枝頭,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每晚和岑野打球的場景,空蕩蕩的,沒有人。
竹北輕輕皺了下眉,沒太看懂岑野為何發她這樣一張圖。
她盯着裏面空無一人的夜色看了很久,放大又縮回,直到再一次細看,才注意到照片左下角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是岑野。
這一刻,竹北心底像吹得滿滿的的氣球突然被紮了一個洞,迅速變癟,裏面盛裝的所有開心的憂傷的失落的情緒,通通消失不見了。
他在說:你不在,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竹北極輕地眨了下眼睛,轉過頭,望向夜景模糊的窗外。
許久,她打開手機,對準窗戶,拍了一張照片。
夜景呼嘯而過,在她的鏡頭下有短暫定格,而窗戶下的小小一角,是同樣模糊的竹北身影。
竹北點開和岑野的對話框,選擇照片,按下發送。
她什麽都沒說,卻又像是在回應:我也是。
列車還在高速往前行駛,過了兩省交界,夜色更深了,悅耳的廣播女聲溫柔提醒:“前方到站,華城西站,請各位旅客朋友們攜帶好自己的行李......”
竹北擡眸,感覺那裝滿各種情緒的氣球又悄悄鼓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有一半是空白——此刻的竹北一點都不想知道岑野以後會不會出國,那是将來才需要考慮的事情,至于将來,她無從知曉,也不想提前預知。
出站口裏,人群熙攘,竹北遠遠就看到聶桐帶着遮陽帽,雙手抱臂,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見她走近,聶桐掩嘴打了聲哈欠,語氣冰冷:“困了,晚上怎麽住?”
汪海正在和主辦方派來的司機打電話,很明顯,聶桐這句話是問竹北的。
竹北淡淡開口:“聽老師的。”
“聽老師的那就是咱倆得住一起。”聶桐扯了下嘴角,“可我這人睡眠不好,和別人住一間房容易失眠,尤其是,和不、認、識的人住一起,失眠更嚴重。”
竹北冷笑:失眠是病,哦不是,公主病是病,得治。
她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皮,看着神情高傲的聶公主,冷聲說:“你不想住雙人間,就自己花錢住單人房,不用和我說。”
“我會說。”聶桐拉拉帽檐,微挑着眉看向竹北,“我只是順便提醒你一下,如果非得和你擠一間房,動作輕點,別吵到我。”
竹北沒說話,取下雙肩包,找出一副耳塞,在聶桐眼前晃了晃:“送你了。”說完輕輕一擲,抛入聶桐的包。
聶桐沒想到竹北脾氣這麽剛,愣了,反應過來後冷着臉,從包裏翻出竹北給她的全新的耳塞,直接扔入垃圾桶。
扔完,她好像還不解氣,又氣呼呼地擰開礦泉水,猛灌了半瓶洩火。
竹北一點兒都不意外聶桐會這麽做,她漫不經心地勾了下唇角,戴上耳機,悠閑地開始聽歌。
就是有點心疼剛買的耳塞,好歹十塊錢呢。
晚上到底住的雙人房。
汪海不同意聶桐擅自更換其他房間,非說兩個女孩子住一起相互有個照應,聶桐擰不過,一臉不耐地拉着行李箱進屋,把行李直接放到了最裏面的那張床上。
竹北關上門,看到留給她的沒有選擇的選擇,輕輕瞥了聶桐一眼,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洗澡。
下一秒,聶桐也從床上坐了起來,拉開行李箱,找出浴巾和洗漱用品去浴室。
卻被竹北攔住了。
“我先洗。”竹北微乜着眼,長腿一伸,抵着門框,恰好擋住聶桐的路。
聶桐昂着下巴:“憑什麽?”
“憑我後進的房間,先收拾的東西。”竹北不緊不慢開口,“憑我洗澡比你快。”
聶桐嗤笑:“你怎麽知道你洗澡比我快?”
竹北目光掃過她手裏的瓶瓶罐罐:“半個小時,你能洗完你先洗。”
聶桐一噎。
她愣神的功夫,竹北仿佛已經猜到她的答案,直接推開浴室,關門上鎖,只留給她了嘩啦啦響的流水聲。
聶桐沉着臉,把東西朝床上一摔,坐下,打開app裏的計時器,死死盯着手機屏幕。
數字飛速跳轉,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八分鐘,二十九分鐘,二十九分零五秒,二十九分二十秒,聶桐嘴角微微上揚,眼底是志在必得的笑,站起身,準備敲開浴室時,門從裏面打開了。
熱氣撲面而來,糊了聶桐一臉。
竹北一手拿着毛巾擦頭發,另只手拎着洗漱袋,沖被霧氣嗆得直往後躲的聶桐輕輕一挑眉:“我洗好了,你随意。”
聶桐心裏罵了句髒話:全是熱氣,這他媽讓她怎麽洗。
公主是不可能在別人洗完澡後的仙境裏沐浴的,絕不。
見聶桐轉身就走,竹北無聲勾了勾唇,這才慢悠悠把浴室門關上,打開排風扇。
晚上是預料之中的安靜。
竹北坐在床頭,支着長腿,手機裏在播放以往的比賽片段,看了一會兒她就沒什麽興趣,從包裏找出卷子,開始做題。
聶桐似乎在和別人聊天,從洗完澡出來就抱着手機,噼裏啪啦打字,雙腿翹在牆上順便瘦身的姿勢沒有變過。
“謝謝親愛的啦。”十五分鐘後,她揭掉面膜,開始發語音,“這裏的床太硬了,硌得我腰疼,哎,我都好多年沒睡過這麽差的酒店了,連五星級都不到。”
竹北在卷子上勾出一個選項,了然:原來是個豌豆公主。
“沒辦法咯,學校非要讓我參加。”豌豆公主坐起身,一只手按摩臉,另只手按着語音鍵,“随便玩玩呗,反正我高三就會出國,拿獎了也都是學校的榮譽,對我無所謂。”
“去哪個學校還沒想好呢——嗯?你問和我一個托福班的那個男生?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知道他去哪個學校。”
竹北手一滞。
聶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竹北,重新按下語音鍵,微微揚起的音調裏是不經意間流露的高傲:“但只要在一個培訓機構,總會有機會知道的嘛。”
她說完,起身下床,接聽消息時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耳機錯開聽筒了一霎。
對面回複聶桐的語音消息通過揚聲器清晰傳出,“那你可要抓緊了,那麽優秀的帥哥,哪個女生見了不心動呀,到了國外肯定被人瘋搶。”
竹北的筆一劃,在幹幹淨淨的卷子上落下長長一道折,刺眼,突兀。
翌日醒來,竹北眼底有淡淡的倦色。
“比賽時間長,都多吃點,覺得不舒服了就和我說。”餐廳裏,汪海拿出藿香正氣水給聶桐她倆,和藹笑道,“昨晚都睡好了嗎?”
竹北點點頭:“休息好了。”她說着,小口抿了口豆漿,手裏則拿着一個被紙巾包裹的熟雞蛋,均勻滾着眼周。
聶桐揉揉脖子,撒嬌似的抱怨:“汪老師,今晚能結束嗎?這裏的床睡得人不舒服,我昨晚醒了好幾次哎。”
幾乎一夜沒睡的竹北聽到這話,在心裏冷笑:那我聽到的磨牙聲大概是幻聽,也對,公主怎麽可能磨牙呢?
汪海詫異:“床挺好的啊。”
他說完看看手表,估算了下:“應該能結束,如果你們遇到的對手沒那麽強,說不定下午咱們就能回家了。”
可惜,事與願違。
竹北她們出師不利,上來就遇到了傳說中有冠軍相的華城四中戰隊,開場即陷入膠着。竹北負責的名為“海納百川”的第一板塊,首個出場,和對面那個氣勢洶洶的小眼鏡男生在答對加分答錯扣分的搶答題部分,你争我搶,分數一直咬得不相上下。
到最後,用完規定時間,竹北只堪堪領先對方不到十分,優勢并不突出。
竹北接過工作人員遞給她的水,去後場休息,汪海正在反複叮囑即将上場的聶桐:“不用慌,即興演講可是你最拿手的,你就聽清題目,正常發揮就行。”
聶桐點點頭,打開一瓶水潤潤喉嚨,起身上臺。
在和迎面走來的竹北擦肩而過時,竹北清楚聽到女生停下腳,在她耳邊志在必得地說:“教你看看,什麽是秒殺。”
竹北一挑眉,輕聲回道:“希望如此,我會非常高興。”
說完,竹北沖她比了一個相當真誠的加油,走到汪海身邊坐下。
“不錯不錯,盡力了。”汪海笑眯眯安慰竹北,“接下來就看小桐的,她發揮正常的話,板塊三時你們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竹北“嗯”了一聲。
不同于考察選手知識量廣度的第一版塊,名為“一枝獨秀”的第二板塊則聽上去要簡單得多,專家團現場給出兩個難度近似的英文題目,三十秒準備時間過後,雙方将各自展開一場時長兩分鐘的英文演講。
然而,當聶桐開口說完第一句話,竹北下意識皺了皺眉,心裏咯噔了一聲:壞了。
專家給到聶桐的題目裏,有一個單詞是counselor,聯系整體語境,此處指的應該是學校的指導老師,但卻被聶桐聽成了發音近似的councilor,語義完全不同,在開口的瞬間,直接朝着議員的離題方向跑了個八丈遠。
竹北緊抿着嘴,心裏已經開始算最後一個板塊得超多少分才能趕上雙方拉開的差距,而一旁的汪海聽不懂,見觀衆們時不時鼓掌,還以為聶桐表現不錯,頻頻颔首:“嗯,小桐這孩子英語底子就是好,不愧是拿過演講比賽冠軍的。”
分數出來後,聶桐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旁邊的汪海也一臉詫異,奇怪那麽好的表現怎麽會得分那麽低。
但再懊惱也沒什麽用,第三板塊的比賽已經即将開始。
竹北上臺後,擡手掩了一下耳麥,對情緒明顯不佳的聶桐輕聲說:“不想被人看笑話,就打起精神好好比——你說過,要秒殺。”
聶桐這才恢複了一絲高貴的公主模樣,擡起頭,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我會好好比,你也別拖我後腿。”
竹北極輕地扯了下嘴角,無聲回道:彼此彼此。
最後一個板塊,“精益求精”,考察的是雙人協作下的知識水平深度,專家團會出一道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科學題,其中一人負責解題,一人負責實驗,率先完成并作答無誤的團隊才有資格拿到最高分值。
竹北和聶桐的分工是一早決定好的,她解題,聶桐動手實驗。
比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