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內,這條狹窄的通道盡頭,只有三個房間,房間比先前的要大上很多,沒有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人,也沒有群魔亂舞少兒不宜的場景,只有圍着一張方桌坐定的幾人,桌上同樣放着“彼岸”,有人将容器捧在手上,似乎在談論着什麽。
“抓到了。”貼在門上的金屬設備,将門內的一切傳送到了柯伊爾的終端上,柯伊爾輕笑:“按理說貝齊議員這個時候,應該在瑤臺星上。議會遲早要來場大清洗,你看看,這像什麽話,我就說聯邦的違禁藥品彼岸屢禁不止,果然是有內部的人,存心将藥品引入。”
聽到這裏,方聆期大概明白了柯伊爾來這裏的目的,聯邦議會的議員偷偷将星際違禁藥品引入聯邦,柯伊爾大約是得到了什麽情報,特地趕過來調查。
柯伊爾見方聆期陷入了思索中,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對方的眉心上點了點:“家醜不可外揚,不許說出去,聽到了沒有。”
方聆期還沒來得及反應,通道拐彎處就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布諾特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邊:“我們不可能把最成功的實驗品交給你,但我們不妨談談別的條件。”
一個嘶啞的聲音回答了他:“我只想要他。”
布諾特:“我們能給你更好的,不管是實驗資料,還是別的東西,你不妨看了我的誠意再談。”
方聆期:“……”
剛看了別人家的家醜,自家的家醜就趕着送到面前來了。
幾人的腳步聲逐漸逼近,說話的聲音近在耳邊,方聆期他們正位于通道的拐彎處,在他們的身後,只有一道堅實的牆壁,如果布諾特再多走幾步,在拐彎處回頭,就會剛好看到溜到這裏的他。這裏是VIP專區,不論如何,他們三個此時都不該出現在這裏,屆時,必然會給他自己和柯伊爾帶來不小的麻煩。
奈爾在聽見有人接近的那一刻,就将終端連接在了旁邊的一道電子門上,嘗試着破解電子門的密碼。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幾個人的腳步聲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要出現在轉角的地方。
“別動。”柯伊爾的聲音落到了他的耳邊,“抱歉,稍稍利用你一下。”
聽到柯伊爾的話,方聆期不太明白對方要做什麽,但他還是嘗試着放下他所有的防備,剛有所放松,他就被柯伊爾一把推到了牆邊,對方用右手支撐在牆壁上,alpha高大的身影将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緩慢地将他壓在牆壁上,能呼吸到的空氣中,盡是對方alpha信息素的氣息,和對方身上那點波風樹葉的清新氣息,心跳就這麽莫名其妙地開始加速。
幾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拐角處,方聆期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布諾特逐漸接近的氣息讓他忍不住輕顫,柯伊爾的另一只手捏期他的下巴,迫使他的臉偏向通道盡頭的方向,擋住了旁人的視線,低下頭,吻上了他的唇。
方聆期被動地承受着對方的吻,帶着槍繭的手從衣底滑到了他的腰間,他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咬牙沒發出聲音,走過來的布諾特幾人顯然看到了發生在通道裏的場景。
烏爾姆沖他們吹了聲口哨:“介意再來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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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介意。”alpha的氣場全開。
奈爾終于用終端破解成功,打開了房間的門,柯伊爾立刻将方聆期打橫抱起,跟在奈爾身後進了房間,一腳踹上了房門。
房間裏是有人的,幾個抱着“彼岸”準備吞食的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闖進來的人。奈爾動作飛快,幾個點射,麻醉彈擊中了屋內的人,三個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柯伊爾将方聆期小心地抱到一邊的床上坐下。
“抱歉,我弄疼你了嗎?”柯伊爾問方聆期。
方聆期的氣息還有些不穩,眼角微微泛紅,眼睛裏有隐約的水光,方才柯伊爾只是貼了貼他的嘴唇,但他卻覺得對方的氣息始終環繞在自己的身邊,讓他覺得很不自在,腦海的深處,經年不化的冰雪竟然有了消融的痕跡。
柯伊爾此時也不太自在,剛才貼近方聆期的時候,他在對方的身上嗅到了一種淺淡的草木芬芳,像是雨後的植物,欣欣向榮的清新氣息,而此時,他卻聞不到這種味道了,體內有些莫名的焦躁,讓他想再次靠近方聆期,仔細分辨那種清新的芬芳滋味。
方聆期搖搖頭,有些莫名的情緒氤氲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看不分明。
柯伊爾看着他的樣子,突然想起,剛才他碰到方聆期腰間的時候,方聆期整個人劇烈顫抖了一下,那種劇烈疼痛中會産生的生理性顫抖,而且他的手感覺到了繃帶的存在。
“你身上有傷?”柯伊爾突然問。
方聆期将襯衣的邊緣撩開了一些:“你是說這個?”
少年柔韌的腰肢半遮半掩地出現在柯伊爾的眼前,然而白皙的皮膚上卻是大片擦傷的痕跡,柯伊爾突然想起來,方聆期的手上還有類似的傷痕。
“怎麽弄的?”他抓住對方的手腕問。
18 混亂
方聆期垂下眼簾:“你不會想知道的。”
“奈爾,你帶微型治療儀了嗎?”柯伊爾問。
奈爾将随身攜帶的治療儀遞給了柯伊爾,柯伊爾想起,白日裏,帝國會議代表團上船的時候,他并沒有在帝國的隊伍中剛看到方聆期的身影,只看到他總是帶在身邊的那個古舊機器人,當時所見的那個半人高的黑色箱子就這麽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個,一個隐晦的猜測浮上他的心頭。
方聆期身上的傷口,明顯是撞傷與擦傷,加上之前所見,連柯伊爾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方聆期接過治療儀,自己解開了襯衫的紐扣,柯伊爾這才發現,方聆期的前胸與後背上盡是淤青和血痕,只是胡亂地纏了些繃帶,潔白的繃帶因為剛才的動作,已經被滲出的血染紅了。
“誰給你裹的繃帶,這亂七八糟的都是什麽玩意?”柯伊爾發現遇見方聆期之後,他好像越來越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緒,很多事情都開始脫離他的掌控,比如現在,他被方聆期身上橫一道豎一道的繃帶氣笑了。
“我自己啊。”方聆期回答。
柯伊爾想起之前在“愛麗絲號”上的時候,方聆期包紮自己手腕傷口的粗暴方式,看這橫七豎八的繃帶順眼了一點。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帝國什麽都沒有教你。”柯伊爾嘆道,“你既不認路,也不會照顧自己,他們到底想要你做什麽?”
方聆期認真思考了一下,給出答案:“他們想要的就是個戰争工具,只需要我的忠誠。”
柯伊爾微怔,想到之前人們對方聆期的很多評價,他們說他冷血,殘忍,手上沾滿鮮血,然而這麽個傳說中臭名昭著的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前,就這麽擡頭凝視着他,他卻怎麽也無法将眼前人的身影與描述中的那個重疊在一起。
算了,柯伊爾想,傳言多有不實,市井間的傳言中,連他自己都被傳出了好幾個版本,什麽“出生于書香世家卻身着戎裝的戰神”、“趾高氣揚的alpha,外交場上的噩夢”,更有甚者,說他“不好好打仗就要回家繼承家業”,各種離奇程度不亞于憑空捏造出一個并不存在的人。
他又何必要從傳言中窺探信息,去評價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少年呢,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是與非他不妨自己去判斷。
方聆期有些艱難地嘗試用治療儀消除自己後背上的傷口,柯伊爾從他手中接過治療儀,按住他的後背,讓治療光線灑在他的傷處。治療儀淺藍色的光暈映襯着少年略有些蒼白的皮膚,斑駁的淤痕正在緩慢地退去,柯伊爾的心中突然湧起某種複雜的情緒,他偏過頭,将視線從少年的身上挪開。
視線劃過少年的脊背,柯伊爾微怔,在方聆期脊椎骨中央的位置,有一個樹形的金**騰,他覺得那印記有些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曾經見到過相同的紋路。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絲毫聽不見隔壁的聲音,地上的一排人睡得很安穩,奈爾面不改色地在桌邊坐下,開始處理自己的工作。
方聆期突然覺得,比起自己,奈爾似乎更像是機器。
感覺方聆期的目光徘徊在奈爾身上,柯伊爾開口道:“奈爾只是話少,可不像你,一板一眼的,年紀不大,死心眼啊。”
“你才死心眼。”方聆期翻了個白眼。
“喲。”因為這對話,柯伊爾意外地發現方聆期的臉上還會出現這麽有趣的神情,笑出了聲。
聽到自己的名字,奈爾沖方聆期露出了一個微笑,點頭示意後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背後的疼痛在逐漸消失,方聆期眼前一亮,順勢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說,我們現在的行為,是不是叫裏通外國?”
柯伊爾沒忍住,敲了敲他的頭:“你還有沒有良心。”
方聆期委屈:“我就問問嘛。”
少年不自知的尾音傳入柯伊爾的耳邊,像是輕盈的羽毛落在他的心上,柯伊爾覺得心裏有些癢癢,相處的多了,眼前的少年愈發地生動起來。
身上的傷痕漸漸消失,奇特的情緒出現在方聆期的心中,內心有溫暖的感覺,連同着嘴角也想微微上揚,似乎是腦海的深處,想要去回報對方的付出,而不是先前那種機械的邏輯,這感覺并不讨厭也并不陌生。
他知道在很久以前,他擁有所有的情緒,直到在某個時刻,它們被藥物完全封死在腦海中,而關押這些情緒的牢籠,此刻似乎正在崩塌。
方聆期剛把衣服穿好,奈爾收起光腦,指着隔壁房間道:“隔壁兩個房間都沒人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你們是怎麽混進這裏的?”方聆期抛出了一個晚上的疑問。
奈爾說:“殺了兩個星盜,搶了他們的身份卡。”
奈爾話音剛落,整個浮空城震動了兩下,一個冰冷的電子音傳入了衆人的耳邊。
“浮空城地下會所,發現侵入者,出口暫時關閉,開始排查入侵者。”
“請各位客人到大廳裏,我們将對入侵者進行排查。”
方聆期:“……”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房間的門自動打開,各個房間裏的人紛紛探出頭來,柯伊爾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混在人群中,向大廳裏走去。
裝飾誇張的大廳裏,原先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已經停下,衣着華貴奢侈的客人們聚集在大廳中,大聲喧嘩着,方聆期環顧四周,确定布諾特和那群星盜已經不在周圍,松了一口氣,他的周身盡是柯伊爾身上alpha信息素的氣息,似乎有什麽正在悄然發生着改變。
宴會廳的上空,舞女停下了動作,攀在籠子的邊緣,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人們,方聆期擡頭的時候,剛好迎上她的目光。
宴會廳的工作人員,開始對客人的身份卡和基因特征進行比對,有一個堪特拉人跟在他們的身後,顯然很多人都不敢直視堪特拉人的眼睛。
方聆期問柯伊爾:“你們打算怎麽辦?”
柯伊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奈爾也沖他搖了搖頭。
柯伊爾在他耳邊輕聲道:“說實話,來的時候沒想這麽多,不慌,大不了砸場子,賠得起。”
排查的人就要接近他們的身邊,方聆期已經能聞到堪特拉人身上的腥味,他攥緊了安放着光痕的吊墜,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柯伊爾,對方正面無表情地将一把槍往他手心裏送。
“請核對你的身份。”負責檢查的人走到了方聆期的面前。
“請問是發生了什麽嗎?”柯伊爾明知故問。
檢查的人表示很頭疼:“鬥獸場出了問題,浮空球壞了,逃了一個奴隸,在追捕那個奴隸的時候,發現了一個beta女顧客的屍體。”
beta女性?方聆期和柯伊爾對視一眼, 連奈爾的眼底也閃過驚訝,不應該是兩名男性嗎?
“好了好了,別問了,身份驗一下。”那人催促道。
話音未落,方聆期還未出手,大廳裏的主照明設備突然炸開,碎片從天花板上墜落下來,柯伊爾拉着方聆期迅速後退,有人發出驚恐的叫聲,高高懸挂在半空中的金色鳥籠,在尖銳的響聲的四分五裂,一身黑衣的舞女的手上憑空出現兩把銀色電磁刀,從半空中翻身躍下。
“有意思,看來侵入的不止我們。”柯伊爾帶着兩人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一邊。
慘叫聲,不時伴随着液體濺落的聲音,借着周圍彩色小燈的燈光,方聆期清楚地看到那個舞女的所有動作,堪特拉人的脖子上架上了兩把刀刃,舞女的雙手攪動,代表頭顱的部分就這麽飛了出去,藍色的血液四處飛濺。
方聆期後退一步,躲開了飛濺的藍色血液。
“敢在我的地盤上賣違禁藥品,活膩了嗎?”舞女輕蔑地說,“一個也別想離開。”
周圍的客人紛紛抽出身上攜帶的武器,将槍口指向了舞女。
“我們怎麽辦?”方聆期下意識地去問柯伊爾。
柯伊爾的聲音帶着笑意:“大膽上,把水攪得更渾。”
柯伊爾話音剛落,槍已出鞘,給了身邊吓得半死的服務員一槍,一時間場面混亂無比,方聆期在帝國軍部這麽多年,從來沒遇到過如此敵我不分群架場面,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沒打過群架嗎?”柯伊爾看他的表情,逗他說,“來,弟弟,哥哥帶你體會一下。”
方聆期:“……”
衣着華麗的舞女出手殘忍,一時間血花飛濺,柯伊爾致力于将水攪得更渾,帶着兩人向出口的方向略去。照明系統突然恢複原狀,三個人停在出口的附近,存活的客人們看着大廳裏遍地的殘肢和鮮血,不住尖叫。
方聆期的視線再次與那個舞女交彙在一起,對方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沖他輕佻地吹了聲口哨,看着他們三人,笑道:“你們不是這裏的人,浮空球的故障應該是你們弄出來的吧。”
柯伊爾腦中的一根弦微震,不動聲色地把方聆期往身後撥了撥:“你怎麽知道?”
“這些人身上有死人的味道,但你們沒有。”舞女瞥見他的動作,偏過頭來,舔去刀尖上的鮮血,将目光投向方聆期,沖着方聆期喊道,“喂,你真好看,我要是有個弟弟,一定也像你這般好看。”
方聆期意識到,她說的死人的味道,很可能就是那種紅色的違禁藥品的味道。
浮空城外的警笛聲不斷,琉璃號上的治安隊終于慢慢他吞吞地來了。浮空島的外面,停着上百只巡邏車,幾百束探照光照亮了浮空城上幽深的街道。
19 意外
舞女聽了聽浮空城外的動靜,掩唇一笑,妝容精致的眉眼間盡是風情:“不巧,該收場了,我要毀了這裏,你們自己想辦法撤吧。”
說完竟是鑽進了他們來時的通道裏,飛快地消失不見了。
治安隊正在緩緩接近琉璃號上的浮空城,幾只太空梭從琉璃號的不同方向飛出,治安隊緊跟着追上去,就在這一刻,浮空城的內部一聲轟然巨響,火光沖上了天空,整個浮空城的底座塌陷了一大半,濃煙飛出,硝煙的氣息彌漫在這片奢靡的城區中,幾只太空梭借着濃煙的掩飾,混入了浮空城外的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再也尋不到蹤影。
琉璃色的夜空被升起的濃煙染成一片漆黑,一只太空梭沖入天空,向琉璃號上的另一端駛去。
“你……能……關……窗……嗎?”太空梭上,柯伊爾的聲音被高空的風吹得四分五裂,他用腿輕輕撞了撞坐在他旁邊的方聆期。
“不能。”方聆期态度很堅定,并且把窗戶開的更大。
柯伊爾:“……”什麽毛病這都是!
負責駕駛太空梭的奈爾表示自己已經被吹的說不出話了。
方聆期額角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他回頭看向坐在窗邊,被風吹得有些狼狽的柯伊爾。
“謝謝你。”
幾不可聞的聲音落在了對方的耳邊。
“你……說……什麽?”柯伊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聆期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在他的耳邊小聲說:“我說,謝謝你,我好像找回了一點失去的東西。”
這次柯伊爾聽明白了,他看向窗邊的少年,少年的身後是琉璃色的夜空和萬千燈火,這使得他眼中少年的身影,帶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就此別過。”方聆期小聲說,深黑色的眼瞳深處倒映着柯伊爾的身影和窗外的星光。
“生日快樂。”柯伊爾這次沒忍住,伸手揉了把對方柔軟的黑發。
太空梭擦過一棟高樓的邊緣,速度稍緩,方聆期從太空梭的窗口翻身躍出,站在樓頂上沖柯伊爾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太空梭裏,柯伊爾看着方聆期離去的方向,不知道方聆期又沒有聽見自己最後那句話,心裏莫名有些失落,低罵了一句:“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奈爾:“上将,您的終端,好像已經響了很久了。”
柯伊爾:“……”
通訊被接通,立體投影上出現了謝文卿怒氣沖沖的臉:“幹什麽呢?啊?這麽久不接通訊,我剛收到消息,聽說琉璃號浮空城被炸毀了一半,太空城主正遠程向各位參會人員道歉,你可別告訴我是你幹的。”
謝文卿根本不在乎柯伊爾的回答,事實證明,有一個聽衆他自己就能夠滔滔不絕。
“哇,你知道嗎,聽說琉璃號上濃煙滾滾,炸了一半的浮空城墜毀在鬧市區,天上下了陣血雨,還有不少殘肢落在地上,可把那個區的人給吓壞了,我跟你說啊,蘭伯特城主現在正在挨個道歉,銀河星艦的管理向來寬松,但載着各國參會成員的大型星艦出現這種不安定因素,啧啧,這事兒的影響力,不亞于你在聯合會議議員的家裏揍人,哎你聽我說話了嗎,你能想象那個場景嗎,據說當時……”
柯伊爾懶洋洋道:“不用想象,我就在現場。”
“啊?”謝文卿突然閉嘴,有點難以相信,“你說什麽?”
柯伊爾看他茫然的神色,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我說,我當時就在現場。”
十分鐘後,知曉了全過程的謝文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所以說,臨時起意的你在酒吧偶遇了帝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死小孩然後在地下城目睹了一個瘋女人砍人的全程?”謝文卿總結。
“差不多吧,勉強八十分。”柯伊爾雙手枕在腦後,對“殺人不眨眼的死小孩”這個評語有些不滿,擡了擡眼皮,“那小孩挺可愛的。”
謝文卿吼道:“想啥呢,色令智昏也不帶你這樣的,那是個beta。”
“我當然知道那是個beta。”柯伊爾一臉莫名其妙。
“啊,對了,說到那個方聆期,我這裏有些情報,你肯定感興趣。”謝文卿突然道。
“說來聽聽。”
謝文卿狡黠一笑:“談談價格?”
柯伊爾:“……朋友你也要坑?”
“那當然,議員只是我的副業,我整個情報網的人不吃飯哦?”謝文卿振振有詞,“再說你缺錢嗎?”
柯伊爾怒道:“你說,要什麽回頭再算。”
“妥的,給你打折。”謝文卿笑的很得意,随後将話題帶上了正軌,“費了一番功夫才打聽到,如你所猜測的那樣,方聆期的精神力評級是S級,如今帝國與聯邦的管轄區域內,只有你們兩個人的精神力達到了S級水準。”
“這我已經知道了。”柯伊爾道,“不說些有用的你的錢就沒有了。”
謝文卿在心裏罵了句奸商,繼續說道:“那來說有用的,你知道帝國的涅墨西斯計劃嗎?”
“涅墨西斯?這不是古地球時代希臘傳說中複仇女神的名字嗎?”柯伊爾問。
謝文卿點頭:“對,帝國的意思,是向聯邦複仇,但我一直都很奇怪,帝國領導者視聯邦為仇寇,但我浏覽了所有史書,也沒明白着滔天的仇恨是從哪兒來的。說到這個計劃,與帝國的一個實驗項目有關,這件事在帝國并不是秘密,方聆期,你說的挺可愛的那個小孩正是這個項目的實驗品。”
“你的意思是說他的S級精神力是被人體實驗強行制造出來的。”柯伊爾皺眉。
“帝國所進行的剛好是就是精神力的實驗,帝國缺少精神力優秀的人才,在機甲作戰上不占優勢,所以不惜動用了整個已知宇宙明令禁止的人體實驗。”謝文卿話鋒一轉,“不過,方聆期很特殊。”
“比如?”太空梭停在了貴賓接待區域,柯伊爾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間,摘掉了耳邊的易容設備。
“強行提升精神力,會給人體帶來巨大的痛苦,與其說是提高精神力,不如說是在燃燒生命,所以那個項目裏出來的實驗者,精神力的确有所提高,生命卻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
柯伊爾攥緊了放在身側的右手。
謝文卿繼續說:“但是方聆期很特別,據說他8歲的時候,從實驗室裏活着走了出來,奇跡般活過了三個月,是帝國精神力實驗唯一的成功品,不過你也看到了,他并不完美,帝國想要的是一個身心全面強勢的戰争工具,估計他們也沒能想到,唯一成功的竟然是個年齡不大的beta。”
柯伊爾問:“帝國還在進行這樣的實驗?”
“當然在,你也知道高等級的精神力對戰場來說很珍貴,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百五十多年來,不論是帝國還有聯邦,都沒有精神力級別超過A級的孩子出生,你是個特例。”謝文卿面露鄙夷,“帝國迫切地需要一支精神力強大的軍隊,因此就有了那個實驗項目,從那個實驗中活着出來被上戰場的人,生命都只剩下不到三個月,所以帝國根本不需要将他們從戰場上撤回來,也就是說,他們擁有多次完美的自殺式襲擊。”
“那些人願意這麽做?”柯伊爾問,卻已經有了隐隐的猜測。
“你知道有種技術可以洗去人的情感嗎?”謝文卿說,“那個項目的所有人,都被強行洗去了正面情感,只剩下恐懼、憤怒、怨恨、冷酷,殘忍這些負面的東西。”
柯伊爾心中了然,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方聆期時,少年的易怒和冷漠,對世事和生死的漠不關心以及戰場上不要命般的作戰方式。
但轉眼間,少年微笑時頰邊若隐若現的酒窩和濕漉漉的眼神,以及那句微不可聞的謝謝又萦繞在他的內心世界。
柯伊爾笑了笑:“你說的對,方聆期可能是特殊的。”
半個小時後,先前和謝文卿談笑風生的柯伊爾,在洗漱間裏,傻了眼。冰涼的水流從他的身上不斷滑下,卻始終無法熄滅他身體內部不斷湧起的焦躁,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腰間的某個部位緩緩擡頭。
柯伊爾:“……”
他揮揮手,将水溫又下調了幾度。
周圍一片寂靜,足以讓之前發生的事情,如影響般再度呈現在他的眼前。畫面失去了意義,他不再糾結于違禁藥品和舞女的身份,也不再記得浮空城裏的驚險,邏輯被清楚,思想被禁锢,揮之不去的是昏暗的通道裏,方聆期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和房間裏少年無意間暴露在外的纖細腰肢。
“你剛才幫了我,我會把人情還給你。”
“謝謝你。”
“我好像找回了一些失去的東西。”
方聆期清脆的聲音仿佛就在他耳邊,畫面雜糅在一起,最後只剩下少年身上那股淺淡的草木芬芳,帶着雨後的清新氣息,若有若無,卻讓人有了幾分欲罷不能的意思。
完了,柯伊爾腦海中的一根弦啪地斷了,他經歷過嚴格的訓練,即便是omega發情時的信息素也無法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然而,今天,他竟然對一個beta起了反應。
考慮到帝國與聯邦的關系不佳,琉璃號上的工作人員,将兩撥人居住的貴賓區域,安排在琉璃號的東西兩邊。方聆期漫無目的地在琉璃號的大街小巷中繞了一圈,才慢吞吞地向琉璃號西邊那棟帝國代表團暫居的別墅走去。
然而靠近了別墅的大門,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站在別墅的門前看着他。
20 複蘇
那個叫烏爾姆的星盜,竟然還沒有離開,與布諾特等人站在別墅門前的小路上,正談論着什麽,剛好被他撞上了。
感受到烏爾姆打量過來的目光,方聆期刻意放緩了自己的呼吸,然而整個身體都是緊繃的,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态。
烏爾姆在“愛麗絲號”上見過他,那會兒他似乎,還和柯伊爾進行了短暫的合作,而且今天在通道裏,烏爾姆還湊近了身子,想要看清他的臉。
烏爾姆打量了半天,嗤笑了一聲:“布諾特上将,也許你精心打造的實驗品,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乖。”
他就這麽扔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來,就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布諾特的臉色越來越差。
方遠弘露出審視的目光:“3507號,你去哪裏了,你全身都是血腥味。”
方聆期微怔,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頰上,頭發上,還有衣服上幾乎都沾滿了鮮血,他這個髒兮兮的樣子柯伊爾先前也能那麽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頭發,方聆期突然有些走神。
“算了。”布諾特哼了一聲,“看來關你關的還不夠,你還有精力去找人打架。”
方聆期在達爾西星的時候,每次被關了禁閉,就會去找人打架出氣,弄得一身血淋淋的模樣。
“沒什麽事我先回房間了。”方聆期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這裏每個人的目光都讓他感覺到極度的不舒服,而且他今天似乎對alpha的信息素有些敏感,他也不想在這裏和任何人起沖突,想了想他又開口道,“之前說好的懲罰時間已經過了,我身上的禁令已經解了,如果你們覺得我不該出門的話,請提前下達到軍令裏。”
“站住,讓你走了嗎?”布諾特在他的身後喝道。
恐懼和厭惡劃過方聆期的腦海,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布諾特的手鉗制住他的下颌,逼迫他仰視。
“你效忠于誰?”布諾特審視的目光直逼方聆期的雙眼。
大腦未作出反應,卻已不由自主地開了口:“……萊伊納……帝國。”
“你服從于誰?”
“……布諾特上将……”
機械的,冰冷的,毫無意義的對話,自他有記憶開始,已經循環了無數次。
布諾特在方聆期的眼中沒看出絲毫的抵抗情緒,滿意地松開了對他的桎梏:“記住你說的話,永遠都不要背叛帝國。”
方聆期感受到,布諾特低頭,在他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繼續說:“否則,不論你逃到什麽地方,我都會将你帶回來,把你最珍惜的東西,毀滅給你看。”
“是。”方聆期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麽回答,他機械地擡腿走向自己的房間,身後傳來烏爾姆不懷好意的笑聲。
“我收回剛才的話。”烏爾姆輕哼一聲,“你的實驗品很害怕你。”
布諾特眼底的驕傲閃過:“如果你見到過他的訓練過程,你大概就會知道,如何徹徹底底地馴服一個人,讓他成為完美的戰争工具。”
“哦?願聞其詳。”烏爾姆看着方聆期離去的背影,表現出了興趣。
在一旁的方遠弘開了口:“很簡單,抽離他的感恩、渴望、欣賞、快樂這些積極情感,保留并強化他心中的恐懼,如果沒有恐懼,那就強行制造恐懼,他一天無法跨越他所恐懼的事物,他就一天無法離開帝國的控制。”
“他害怕的是你嗎?”烏爾姆問布諾特。
“不只是我。”布諾特的臉上帶着殘忍的意味,笑道,“感情清理手術對他來說并不足夠,還要輔以适當的訓練。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如果他喜歡上了什麽東西,我們就會讓這樣東西,與那些懲罰和痛苦一起出現,讓他在最痛苦的時候,睜開眼睛便能看到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在這之後,所有的喜歡會被他親手毀滅。”
“時間久了,他就不會再對任何東西感興趣,同時将自己內心的憤怒投射到戰争之中,你們最終得到的,是一臺沒有感情只會殺人戰争機器。”烏爾姆冷笑,左手疊在右手上拍了幾下,表示贊賞。
“還有一個問題。”烏爾姆惡劣地笑了,“你的小寵物很快就要到發情期了,即便藥物和訓練沒能馴服他,那個完全标記他的人,也能利用信息素壓制他,我說的不對嗎?”
布諾特沉下臉色:“那就是我們軍部內部的事情了,不牢你費心了,精神力實驗的數據已經給你了,3507號的血樣你也拿到了,另外答應你的事情帝國也會履行,記得把我們要的東西準時送到。”
“成交。”烏爾姆目光陰鸷,“有的時候,我總覺得你們這些人,比我更像是星盜。”
“誰知道呢。”布諾特冷笑。
房間裏,方聆期默默看着水流不斷沖洗去自己周身的鮮血,血腥味逐漸淡去,他又隐隐感受到了柯伊爾身上alpha信息素的氣息。
斯林安·柯伊爾,與他見過的每一個軍人都不一樣,他們明明是戰場上的死敵,卻每次都能在陰差陽錯中交談甚多。除了第一次的意外,方聆期沒在柯伊爾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偏見。
被藥物禁锢的感情有了複蘇的痕跡,從欣喜到感激,再從感激到渴望,所有他曾失去的東西,一點一滴地開始歸位。
小七一路挪到了他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天都沒怎麽見到,小七今天對他格外地親近。方聆期靠坐在床邊,把小七抱到了櫃子上。
房間裏的氣溫不高,他卻覺得有些發熱,柯伊爾身上的alpha信息素對他造成了影響,沖擊着軍部抑制劑的效果,熱源來自于身體的深處,他能感受到身體某個地方濕潤的焦躁的感覺。
過往的經歷迫使他束縛自己的內心,強行斷開自己與周圍的聯系,明明知道兩個人是敵對的關系,但他卻控制不住地對柯伊爾産生了好感,可能從對方沖進審訊室将被生物芯片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他抱起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無法用敵視的眼光,看待這個人,所以才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回報對方一點一滴的恩情。
柯伊爾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高傲,但他不會趁人之危,他是真正活在陽光下的人,讓深陷淤泥中掙紮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這是怎麽了,方聆期心想,從抽屜裏拿出一支随身攜帶抑制劑,注射到自己的靜脈裏,抑制劑很快起了作用,他有些脫力地打開窗戶,躺在床上。
“沒事吧?”小七的顯示屏劃過一行小字。
“沒事。”方聆期拍了拍小七的頭,抑制劑的效果讓他有些疲倦。
“沒事就好。”小七繼續吐文字。
方聆期眼前有些模糊,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文字仍舊在出現,然而方聆期并未看見。
“他如約而來,你們在時光中再度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