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懲罰
“那于老師要懲罰我嗎?”
白越澤盯着他的眼睛, 慢慢地把他往上頂。于褚不得不松開手抓住化妝臺,手掌也不知道掃到了什麽, 噼裏啪啦一陣響, 他偏頭去看, 還沒看清,白越澤把他的後腦勺抵在鏡子上吻他。
有人敲響化妝間的門的時候, 于褚正草草洗完澡出來,白越澤剛收拾完亂七八糟的桌子, 腮紅和眼影灑了一地,被統統丢進了垃圾桶裏。
“化妝的小姑娘得瘋, ”于褚看了一眼, “回去給她發個紅包吧。”
白越澤把人拉過來,幫他翻好毛衣的領子:“明天最後一場了。”
于褚擡眼看他。
白越澤堵住他的嘴唇,這一次吻得很溫柔, 不含情y的, 純粹只是親他。外面的助理還在敲門, 聲音傳進來之後聽不真切:“老板,車來了, 要準備走了。”
于褚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站在被掃蕩一空的化妝臺前面,不像剛剛确立關系的P友, 倒像一對熱戀中的親昵戀人,彼此交換着溫度、呼吸和心跳頻率,直到他們兩的手機同時震了起來。
于褚嘆氣, 在白越澤柔軟的頭發裏面揉了一把,伸手去拿手機。
他這邊的來電人是助理,他沒接,直接去拉開了門:“別催了,司機來了就先走,非得等我做什麽。”
助理委屈:“我這不是放心不下老板你嗎。”
于褚不想他看到裏面的白越澤,把門帶上了。白越澤注視着他的背影,等門關上才接通電話,“喂”了一聲,那頭的人道:“于褚跟你在一塊?”
“他出來了,”白越澤笑了笑,沒有明着回答,“助理剛把他接走。”
杜明江靠着車門,長長地煙灰掉下來,砸在他一塵不染的皮鞋上。
他的語氣很自然,哪怕身邊站着玩手機的戚敏,聽起來也只是覺得在跟朋友聊八卦:“你們什麽時候和好的?”
白越澤道:“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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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江看到于褚從裏面走出來,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有些大,前幾天還穿在白越澤身上。
助理拿着外套跟在他後面,非得讓他把衣服穿上,于褚一邊笑一邊吐槽他,看上去心情不錯。
電話裏頭的白越澤壓着聲音說:“還得謝謝江哥,給我機會。”
杜明江笑了一聲,把煙掐滅了,丢進垃圾桶裏,微微側過頭來,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走吧,”于褚已經套上外套,走到了車邊,“在跟誰打電話?”
杜明江挂了電話,幫他拉開了車門:“跟白導聊了兩句。”
于褚“哦”了一下,鑽進第二排裏,看上去對接下來的話題毫無興趣。
白越澤比他出來的要晚些,頗有點偷.情的意思,一直到于褚的車開走了,他才上了最後那輛車。
于褚上車之後靠在車邊閉目養神。
車裏只有他跟杜明江,連保镖和助理都沒有帶。
已經快九點鐘,街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進來,明暗不定地映在于褚的側臉上。他的睫毛一直在顫,仔細看的話能發現嘴唇微微發着腫,耳垂邊上帶着一小塊暧昧的痕跡。
他的手放在膝蓋上,中指上多了一枚銀色的戒指,很素的款式,不像于褚平時會帶的風格。
杜明江收回目光,偏過頭去,望着街道另一頭的風景。
埃爾法的靜音性能很好,開在平坦的大馬路上,車廂內安靜得能聽到身邊人的呼吸聲。
他聽着那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平穩呼吸,能夠清楚的、自虐般地想象出那些痕跡是怎麽留下來的。
白越澤大概很喜歡那顆灰色的淚痣,在眼角咬出一排極淡的牙印,然後再一路往下,從耳廓吻到嘴角,再到高領毛衣以下被遮擋住的地方。
于褚膽大玩得開,白越澤咬他,肯定會加倍地咬回去,像蓋章一樣必須要咬出印子來,然後湊到他耳邊說些助興的葷.話,把人哄得紅了耳朵為止。
化妝間裏z愛這種事情,多半也是于褚提出來的。
杜明江把車窗打開一些,讓外面的冷風吹到自己發燙的額頭。
“明天演完,你有什麽打算?”他的聲音有些沉沉的,聽起來興致不高。
于褚靠着車窗,像是沒聽見他說話,沉默了好半晌才慢慢開口道:“看病,休假。”
明明就坐在一臂之遙的地方,杜明江卻覺得身邊的人在離他越來越遠,一道前所未有的鴻溝橫在了他們之間,還在一刻不停地擴.張。
“挺好,你失眠這個毛病,早該去治治了。”
于褚“嗯”了一聲,沒接話。
杜明江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外面一閃而過的繁華街景。今晚他的情緒有些危險,甚至在認真地考慮想把身邊的人迷暈了關起來,藏到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去,讓他除了自己以外誰也見不了摸不到,眼睛裏再裝不下別的什麽人。
但是最後的缰繩還在牽着他。
杜明江的手輕輕捏緊,道:“白越澤跟你說了吧?林靜那個事。”
于褚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上車之後這麽久,終于朝着他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前段時間在查我,動靜挺大,我猜到了一些,”杜明江半垂下眼睛望着自己膝蓋上的手掌,昏暗的光線下面看不清楚神色,“是在G市的時候告訴你的麽?”
于褚慢慢坐直了身體。
他的眼睛因為怒氣而顯得很亮,道:“你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杜明江轉過頭來,看着于褚笑了笑:“我很抱歉。”
于褚沒說話,這四個字太輕了,他在等他的下文。
“我沒法控制,從你談第一個男朋友開始,”杜明江道,“你也許很難理解那種情緒,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憤怒,覺得他配不上你,覺得你值得更好的,後來慢慢發現其實那裏面裝的全是私.欲。”
“這八年來我一直在等你發現,做的每一樁事都故意留下線索,希望你有一天能夠親手撕裂我的僞裝,然後承受你的憤怒和審判。于褚,我等得太久了,如果沒有白越澤……”
“阿江,”于褚突然開口。
杜明江停下話頭,望向他。
于褚問:“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多年都沒有發現嗎?”
杜明江:“……”
“因為我從來就沒懷疑過你,”于褚說,“你永遠在我的白名單之內,哪怕覺得有奇怪的地方,潛意識裏也會把你摘出來。你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曾經。”
司機透過後視鏡,有些緊張地注視着後排的兩名乘客。
杜明江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他低聲道:“我不想要你作為朋友的信任。”
于褚道:“所以另可把鏡子打碎了,指望再重新拼起來,拼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他頓了頓,重新靠回了車門上,皺着眉頭,閉上眼睛,呢喃般地說:“很多東西碎了就再拼不起來了。”
不,杜明江想,你只是把破鏡重圓的機會給了白越澤。
因為從一開始于褚喜歡人的便是白越澤。
真不公平。他花盡八年時間謀劃的事情,有些人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得到。
杜明江靠進座椅裏,舌根發苦,像是被塞進了一塊巨大的黃蓮,堵得他發不出聲音來。
他一直不确定于褚是不是真的已經知道了,因為以他對于褚的理解,這麽沉痛的背叛,會讓他不擇手段地把一切讨回來。
他從八年前起便在腦中做設想。于褚大概會把所有公司的控股權都奪走,或者直接公開與他斷絕關系,或者當面憤怒地跟他對峙……又或者更直接一點地把他綁起來打一頓。
但于褚什麽都沒做,公司那邊只是撤資,其餘時候時候只是态度冷些,甚至都沒有主動來找他質問。
杜明江所有自虐般的設想都落空了,好像一腳踩進了懸崖裏頭,墜了快一個月都沒墜到底。
他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車停在酒店門口,他擡頭去看身邊的于褚,于褚似乎連最後的臉面都懶得維持,一言不發地開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最後一場巡演也是,于褚脖子上帶着明顯的痕跡,毫不避諱地跟化妝師說:“打一點遮瑕,不要讓觀衆看出來。”
劇組裏已經把他跟白越澤複合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一屋子的人都在悄悄看杜明江,但誰也不敢說話。
正式演出一切照舊,八年好友的背叛好似都遠遠不夠影響他的狀态,于褚依然演得百分百投入,該擁吻地擁吻,該牽手的牽手,結束之後白越澤在臺下等他,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全國巡演的最後一站,來得粉絲空前絕後,劇場裏座無空席,劇場外也被人潮團團地圍了起來。
幾千人同時尖叫,于褚握住白越澤的手,從臺上跳了下去。
一個簡單的動作,觀衆的情緒被挑撥到了極點,甚至比演出時更誇張。于褚的麥還沒關,他朝着劇場裏的幾千人笑,跟他們說:“謝謝,謝謝你們。”
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于褚道:“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請大家給我一點私人的時間。”
前排的粉絲尖叫:“跟白導一起嗎?!”
于褚找到那個粉絲的位置,看着她,道:“我跟小白之間,還有些心結,需要慢慢地去解。”
劇場裏一片嘈雜,幾乎要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于褚偏過頭,看見白越澤正微笑着看着他,很坦誠,像是一種鼓勵。
于褚道:“不過,我的确在接受他的追求。”
這一句話,幾乎要掀翻整個劇場的屋頂。
“哥哥,接受他吧!”
“在一起!在一起!”
“哥哥要幸福啊!”
“謝謝,”于褚朝着觀衆在一起鞠躬,“謝謝你們。”
他是最後一個退場的,觀衆的熱情卻遲遲不散,一直到進了休息間裏面,外面應援的聲音還能穿透隔音效果極佳的牆壁。于褚洗完澡,換好衣服,坐在椅子裏把頭發擦幹,然後喝了些水,甚至吃了兩片面包。
同事們鬧騰騰地說要慶功宴,拉着于褚問他去不去。于褚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白越澤似乎想跟上來,于褚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獨自去了走廊裏頭,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外面的觀衆還沒散,嘈雜聲包裹着整個劇場,于褚卻難得的心平氣和,甚至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如釋重負。
幾秒的等待,電話接通了。
“喂,您好,”于褚說,“我要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