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晉江獨發
雨棚沒有遮擋到的地方因為下雨, 顯現直徑各不相同的雨圈。
黑夜朦胧靜谧,溫音那口酒在喉嚨轉了幾圈浸入嗓中。
她清潤的眸子眨了眨,嘴角勾着很淺的笑意。
本來以為這小孩兒之前開過玩笑的話說完便過去,沒想到居然還惦記着, 等自己和前男友斷了個幹淨的同時, 再次見縫插針的提起。
楊漾想要去揉溫音的頭發,手指動了動又停下, 想等她回答。
“姐姐, 你不用說話,點個頭就行`。”
溫音睫毛翹着, 笑出聲來。
這小孩兒...是以為她今天多喝了一點酒,就好忽悠了嗎?
她清醒着呢。
楊漾和顧靳不同,他太單純了, 從小在良好的家庭氛圍中成長, 沒遇過什麽挫,也因此性格開朗善良讨人喜歡。
男孩眼睛很大, 睫毛濃黑,一眨不眨的盯着溫音看, 氣質幹淨。
溫音唇張了張, 到底還是不舍讓自己成為楊漾成長路上的第一個挫。
“歇夠玩夠就回去好好上學讀書吧, 大學四年雖然并不會讓你長很大的本事, 但是它能夠給你一個挺長的時間讓你去認真思考未來究竟想要去過什麽樣的生活。”
“學校裏人多,怎樣厲害的人都有,你努力過好自己生活, 說不定哪天在校園的角落就能看到一個心儀的女孩子。”
“這女孩子啊, 在夏天裏穿百褶短裙戴棒球帽,笑眼盈盈的在籃球場一旁伫立看你打籃球, 滿心滿眼都是你。你們冬天一起去圖書館寫題,暖氣開的不夠,女孩子手冷,嗓音嬌嗔的說要放到你口袋裏面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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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漾聽的怔楞,而後也不知是酒精導致還是別的,臉上泛紅,抿着唇。
“溫音!”
雖然算是意料之中,但他多少還是有點嘆氣,“你不點頭就算了,還給我講大道理,在這給我畫餅呢。”
他這詞用的挺好笑的,溫音自己都沒意識到。
“啊。”溫音歪頭想,“我只是作為一個過來人給你點點路嘛。”
“校園生活多美好,是吧。”
楊漾不說話,但是已經默默将手裏的酒罐喝空了。
柴心儀提着幾袋子涼鹵上來,“你們聊什麽呢。”
這風明明吹的是涼的,但吹到身上卻沒覺得多冷。
溫音回眸看她,耳邊的發絲跟着被吹起來,“沒什麽。給楊漾說等我們回北臨了,有空了還可以一起聚聚。”
“就和今天一樣。”
“對吧?”
楊漾默聲,有點委屈,但幾秒後還是清晰嗯了聲。
...
溫音:“樓下的人都散完了嗎?”
“對啊。”柴心儀坐過去點頭,“基本上都各回各屋了,哦,不過顧靳好像還坐那。”
“發呆呢像是。”
溫音眼眸一眨,思緒還未來得及發散,便聽到院裏傳來柳阿姨的喊叫聲。
他們雖說是在房頂,但因民宿屋子蓋得不高,頂層不過也才第四層。
柳阿姨:“莫老板,莫老板,幫幫忙。”
楊漾剛剛頹散的模樣起了幾分勁,不顧身上淋濕跑到欄杆旁,垂眼向下看。
柳阿姨在雨幕裏撐着傘,傘下的模樣焦急,眉眼都蹙到一起。
“柳阿姨不知道出什麽事了,走,下去看看。”
...
今天是成成生日,在小院吃飯之前,柳阿姨本來也喊了家裏老頭過來,但老頭不愛湊熱鬧,說成成有一堆哥哥姐姐慶祝生日開開心心就行,他自個在家簡單吃點。
家裏老頭有高血壓慢性病,通過吃藥,常年控制的都不錯,身子骨硬朗,精神頭也好。所以柳阿姨經常忘記他是個生了病的人,白天自己帶成成在小院幹活,老頭就在家裏做些農活。
一直好好的人,沒成想今天就出了岔子。
老頭一個人在家吃飯,轉眼間就血壓上來了摔倒到地上。
柳阿姨晚上牽成成回去時還給老頭帶了塊蛋糕,推開家門時差點被吓的也倒在地上,慌慌張張的将人扶到床上喂了藥後,又趕緊不敢耽擱的跑回小院找莫老板。
莫老板心善,能幫着給她出主意。
家裏的年輕人又全出去了,平日裏柳阿姨帶着孫子和老頭安安穩穩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倒還好,一旦出個什麽事,她便魂都丢了。
她就站在雨幕裏喊着給莫老板說話,“我家老頭現在躺床上我都不敢看,得趕緊送到醫院才行。”
莫老板從屋裏探出頭來,嗓音也靠着喊,“先進來先進來,進屋子來說。”
柳阿姨急的白頭發立馬都出來好多根,她撐着傘往屋子裏跑,只開了一側小門,等卡住才記起收傘。
“莫老板,我真沒別的辦法了。”
“知道大晚上還下雨,路不好走,但我家老頭得去醫院。你開慢點呢?”
半百年紀的女人,說話帶着哭腔,眉眼的溝壑深邃。
老莫也愁的撓頭,“下雨晚上開車倒是小事,穩當點就行。”
“主要是...”
“主要是我們晚上全喝酒了,還喝的不少。”
楊漾他們已經下來了,同樣面色沉重的站在一旁去聽。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個晚上沒喝酒的司機。
找不到...
楊漾清楚記得,晚上分酒的時候,在場的成年人全接過喝了的。
柳阿姨剛才還只是哭腔,這下是真的沒忍住落下淚來。
她就該按照原計劃,三個人在家裏簡單慶祝下。是她..害了老頭。
溫音安靜站着,清秀的眉也不由蹙起,從兜裏掏出手機來。
無論如何,先把120打了再說,讓救護車先往這來的同時,他們再想更好的辦法。
“不用打,等過來太慢了。”
不知什麽時候,顧靳走到溫音身後,伸手挂斷她撥出去的電話。
粗粝手掌磨過她手背的皮膚,薄涼,沒什麽溫度。
男人嗓音磁沉,“晚上我酒喝很少,我來開吧。”
莫老板眉頭仍舊沒舒展,“顧先生,這得開進市裏醫院,酒駕可是要暫扣駕駛證的。”
“嗯。”
顧靳找老莫去要車鑰匙,而後給柳阿姨說,“人命關天,就不講那些了。”
他視線很輕很柔的從溫音身上略過,見小姑娘表情始終有點凝重,心髒也沒由來的難受。
“別擔心,會沒事的。”在走進雨幕前,顧靳這樣說道,嗓音寡淡但又堅定。
顧靳帶着柳阿姨走了。
剩下幾人留在大廳互相看看,焦愁感并未能減幾分。
除非等到了柳阿姨打來電話說他們順利到達醫院,張伯伯也成功救治的消息。否則,這一夜,算是不用睡了。
還是柴心儀想到,“那...那成成是也跟着去了?”
老莫這才被提醒到,跑去柳阿姨家裏去看娃娃是不是自個在家。
結果還真是,還哭的不行,咿咿呀呀的說着爺爺奶奶都走了。
老莫便給成成接到民宿裏來過夜。
他收拾好給成成睡覺的房間後,出來朝大家招招手,讓大家都先回屋睡覺,等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同步大家。
于是幾個人也沒魂似的上樓。
換了睡衣後,房間留了一盞夜燈。
柴心儀靠在床邊,嘆道:“沒想到顧靳還挺勇的,喝了酒還敢開車去救人。”
“往市裏去的路是真的颠簸,還下着雨,保佑他們安全到達吧。”
溫音回房間連洗漱的心思都沒,直接坐在那。
不出聲,眸子清澈,眉眼疏淡。
她太擔心了...
擔心柳阿姨、擔心張伯伯....甚至還有點...顧靳。
柴心儀:“柳阿姨平日裏對你好,最愛誇你。你也挺喜歡柳阿姨吧。”
“顧靳剛大概是看你緊張擔心,所以才冒了這個險。”
“不是。”溫音答道,“柳阿姨不止對我好,她對誰都好。”
“是顧靳自己想冒險幫她一把的。”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顧靳連在兒時對他好的阿姨都能惦記到現在還定期去看望,柳阿姨對他的好,他怎麽能忘呢。
溫音從來不覺得顧靳是個壞人。
他心裏軟。
只是那會兒能夠不管不顧毅然對她狠罷了。
天氣預報說,這場降雨要一直持續到淩晨兩點。
開車的境況比大家想象的要更艱巨些,如果是個新司機去開,怕是直接停在半山腰便不敢動了。
柴心儀問溫音,顧靳開車技術怎麽樣。
雖然坐過不少次他開的車,但到底路況天差地別。溫音根本感覺不出來。
因為不知道,所以便沒底,心裏的弦一直沉沉浮浮。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溫音體力撐不住,終于睡了過去。
可睡眠淺,僅僅兩個小時,便又醒來。
日常大家起床下樓的第一件事便是會懶洋洋的去廚房看些有什麽早餐吃。
可今天,全湊到莫老板面前了。
問莫老板聯系到柳阿姨了不,他們到醫院了吧以及張伯伯情況怎麽樣。
莫老板也着急,所以一大早就不停給柳阿姨打微信電話,可始終沒打通。
這民宿人都下來齊了,當着大夥的面,他便又趕緊打過去一個。
這次打通了。
柳阿姨的模樣映在小小的手機屏幕裏,她臉上帶着疲倦但放松的神情,給大家打招呼。
因為在醫院,她自覺放輕音量,怕吵到病房別的還沒睡醒的病人。
“來醫院後挂急診住院,還是高血壓惹得事,醫生說再來晚一點就沒命了。我們這挂幾天吊針和營養液就能緩過來。不過老頭摔的時候把手扭了,有個地方斷裂,得住院養養。”
說完她又嘆了口氣,“老頭是救過來了,就是害的顧先生駕照被暫扣了,這市裏還是抓的嚴。”
“我給市裏的侄子通過電話了,等下午他來幫忙把車開回去,順便把成成帶去他家裏暫住幾天。”
“這次真的是多虧了大家和顧先生了,我以後慢慢還。”
溫音擠到老莫旁邊,去湊近看屏幕。
“柳阿姨。”她眸子定住,嗓音輕軟道:“能讓我看一下顧靳嗎?”
柳阿姨愣了下點頭,“噢,好的好的。”
她一邊移動手機一邊說,“顧先生忙活一整晚,剛歇,我說去租個床給他他不要,非說在外面椅子上眯會。”
一陣模糊變化的場景劃過,手機屏幕裏最後定住在一個畫面——
男人上身穿了黑色大衣,長腿怕擋道所以往裏攏着,黑密羽睫蓋在眼下,眉目俊朗安靜,頭發有點亂,随意靠在醫院藍色座椅上,模樣極其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