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柏越想說些什麽,大腦卻一片空白,手腳如同被禁锢般動彈不得,只剩下急促而短暫的呼吸提醒着他這一切不是夢。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眼前那雙漆黑的眼眸奪走,這樣好看的眼睛就在距離他幾厘米的地方,他幾乎可以看見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吹氣的過程持續了十秒不到,柏越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還疼嗎?”肖承澤松開他的下巴,稍稍後退,兩人之間的距離恢複正常。他注視着柏越的唇角,眼神裏還殘存着些許溫柔。
柏越的心又開始狂跳。
這哪裏是冰山,這簡直是行走的撩人機器。
肖承澤見他一副傻傻的樣子,伸出纖長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疼傻了?”
“不,不疼了……”柏越緊張地往後縮了縮,他試着動了動嘴角,好像真的不那麽疼了。
肖承澤點了點頭,回到沙發上坐着,顧自看着電視屏幕。明明剛才是他主動的,但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這讓柏越對他的內心想法愈發看不透。
沒過多久,外賣提前送到。柏越去開了門,提進來一個12寸的披薩。
打開盒子後,柏越遞給肖承澤兩只塑料手套,盤坐在地板上,打開盒子便開始大快朵頤。
肖承澤看着他的模樣,竟覺得原本不怎麽喜歡的披薩味道意外地香,忍不住坐到柏越身邊,伸手拿了一塊開始吃。
原本3個人才能吃完的分量,他們兩人不一會兒就全部吃完了。
柏越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少年,看着他唇角沾着一些醬料,一時間有些怔愣。
這樣的肖承澤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愛?
一雙清冷的眼睛看過來,柏越忙移開視線,慌張地說:“你,你嘴角,沒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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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澤盯着某人通紅的耳朵看了一會兒,拿起紙巾不慌不忙地擦了擦。
柏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拾完東西,肖承澤就坐在沙發上,有些百無聊賴地看着他的動作。
等他忙完了,準備坐下來喝口飲料時,肖承澤忽然開口說話。
“現在能說了嗎,受傷的原因。”
平淡的語氣裏帶着一絲認真。
柏越差點被飲料嗆到。他不敢看向肖承澤,支支吾吾地說:“就……回家的時候……”
肖承澤盯着他的表情。
柏越被看得心一緊,喉嚨幹澀,明明剛剛才喝了飲料,卻幹渴得說不出話。在這樣近乎逼問的視線之下,有那麽一瞬間,柏越想說明實情。
但陳愈說的那些話再度出現在耳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出實話。
“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柏越的聲音意外地平靜下來,他回看肖承澤的眼睛,認真地說:“你不用擔心啦,不小心蹭到了而已。”
肖承澤沒有說話。
有一抹複雜的情緒閃過他的眼底,最終他微微颔首,輕聲說:“嗯,沒事就好。”
柏越覺得他似乎看穿了自己,又覺得他是相信自己的。
在有些微妙的氛圍裏,肖承澤站起身,淡淡地說:“我該走了,今天謝謝你。”
柏越忙起身送他走到門口,看着他換上鞋子,系好鞋帶,跨出大門。
肖承澤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問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柏越深呼吸一口氣,笑着對他說:“路上小心。”
肖承澤點了點頭,走向電梯。
正在這時,一條來自房東的微信出現在手機鎖屏上:“你回家了沒?”
柏越回複道:“回了,怎麽了?”
“我之前出門的時候看你朋友在樓下等你,你見到了嗎?”
柏越擡頭看了一眼在等電梯的背影,回複道:“見到了。”
“那就好。他等了快兩個小時了吧,說要帶你出去吃飯。”
房東發來的消息讓柏越微微一愣,這時電梯剛好到達,肖承澤在門開了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柏越想追上去說些什麽,腳步卻又在邁出的瞬間停住。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了。
其實他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麽。
想告訴肖承澤,謝謝你等我那麽久?
想跟他說實話,其實自己是打架受傷的?
想和他約定下次再去外面吃飯?
柏越低下頭,盯着地板發呆。
他不是沒有欺騙過別人,一直以來他也都以虛假的形象和肖承澤相處。
但這一次他對肖承澤撒的謊,讓他感到無比難受。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柏越嘆了口氣,關上門。
電梯裏的肖承澤并沒有按下樓層按鈕,似乎在等待什麽。
當他聽到關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他低下頭,不明的情緒從他臉上劃過。
最終他還是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柏越受傷的事,除了徐寅,沒有人知道真相。
“帥哥破相了。”周一下午的化學實驗課,程若雨拿着一根試管,一臉惋惜地看着柏越,“再也不能說你是咱們班第二帥了。”
柏越正在找試劑,擡頭不服地道:“什麽叫第二帥,程若雨你有沒有心?”
程若雨憋笑道:“那你覺得自己是第一帥麽?”
柏越有些得意地說:“那肯定的。”
“別貧了,你做到第幾步了?”程若雨翻了個白眼,“我這個化學學渣都快做完了,你比我還慢呢。”
柏越手忙腳亂地把試劑倒進燒杯裏,口中振振有詞:“我追求的是嚴謹,嚴謹你懂不懂。”
陸陸續續地,大部分同學都完成了實驗,得到了想要的實驗數據。
程若雨也開始填最後的表格了。
而多年沒做過化學實驗的柏越,正手忙腳亂地做第二步。
“這什麽啊?鹽酸?聞着像醋啊……”柏越拿着瓶試劑邊聞邊自言自語。
程若雨正準備去交表格,驚訝地瞪着柏越道:“有你這麽聞試劑的嗎?你以為自己是在吸氧啊?如果那是氯/氣你已經暈過去了。”
柏越被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裏的試劑,心裏有些緊張。
正在這時,一個身影走到了柏越的身邊。
肖承澤掃了一眼表格上亂七八糟的數據,默默地拿起桌上的一瓶試劑,對柏越說:“用這個,倒15毫升。”
柏越愣愣地接過來。
肖承澤拿起柏越的表格,邊看邊說:“第一步裏面有兩個數據不太對,一會兒重新做。第二步反應時間比較長,你倒完試劑後先做第三步……”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在午後的實驗室裏,卻顯得格外性感。
說完後,肖承澤見柏越還呆呆地看着他,伸手取出試管,倒入反應物,動作幹脆利落,表情十分認真。
接下來的時間裏,肖承澤一步一步地教柏越該怎麽做,并在同時向他解釋實驗原理。
柏越本來就不笨,經他這麽一點撥,頓時茅塞頓開,做實驗的動作也越來越快,沒過多久就得到了所有數據。
交表格的時候,他竟然不是最後一個。
“哇——”柏越走出實驗室,一臉崇拜地看着肖承澤,“你怎麽這麽厲害呀?”
這回是真的崇拜,不是裝出來的。
肖承澤反倒被他弄得有點不自在,過了一會兒才說:“基礎知識而已。”
柏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着說:“今天多虧你了,不然我鐵定做不完……”
肖承澤看了一眼柏越,忽然說:“嘴還疼麽?”
柏越愣了愣,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唇角,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手還沒洗呢。”肖承澤嚴肅地盯着他,“不怕感染?”
柏越忙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說:“我,我現在去洗。”說完便轉身跑向廁所。
洗手的時候,柏越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會兒。
似乎最近和肖承澤的肢體接觸越來越頻繁……
柏越的臉慢慢地變紅。他忙鞠了一捧水,拍打在臉上,試圖讓臉降溫。
別想太多。柏越對自己說。
或許是因為柏越的體質原因,再加上高中生新陳代謝比較快,所以他的傷口過了一周時間便痊愈得差不多了。
周五的時候,肖承澤看柏越的臉,可以看到他唇角的痂已經脫落,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兩人已經形成了默契,肖承澤走向停車棚的時候,柏越步伐輕快地跟了上去。
肖承澤剛坐到車上,柏越已經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後座上,一點也不客氣。
肖承澤對他這種行為倒是不反感,和上次一樣低聲說了句“抓穩”後便騎出了校園。
柏越正欣賞着路邊的風景,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行人。
他視力非常好,記憶力也很強,一眼便認出那行人是刀哥的手下。
刀哥并不在裏面,柏越估計他應該去醫院了。
單車路過那行人的時候,柏越迅速擡手擋住自己的臉。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今天穿的外套,和他上周末打架時穿的外套是同一件。
那群小混混對這件外套印象深刻,立馬有人喊了起來:“操,是那小子——”
肖承澤聽到聲音,轉頭看了路邊的那群人一眼,有點不太明白為什麽他們的視線裏充滿了……恐懼?
“快騎!”柏越忽然說,“你看那群小混混,好可怕啊!”
肖承澤滿臉疑惑,他怎麽覺得好像不是這樣?
“他們肯定是來打劫我們的,快騎快騎!”柏越焦急地說,“太可怕了,我快要被吓哭了!”
肖承澤:“……”
肖承澤:“好,我騎快點。”
單車飛快地穿過南河小鎮,在柏越的不停催促之下,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柏越下車之後,看着眼前小山坡,微微發愣,他問肖承澤:“這是哪兒,你怎麽騎這兒來了?”
“……怕被追上。”
其實肖承澤是情急之下認錯路了,一不小心就騎到了這裏。
柏越看着山坡上各種顏色的野花,在黃昏的天空下顯得別有一番韻味,他的心情也跟着變好。
他忍不住踩着石階走上山坡,邊走邊說:“這裏好漂亮啊。”
肖承澤在他身後說:“我以前……初中的時候,也經常來這兒。”
柏越微微一愣。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少年,夕陽灑在他身上,暖橙色的餘晖襯得他如同畫作裏的美少年,帶着令人有些喘不過氣的憂傷。
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一雙手揪住,開始微微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