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桌的第一天以一罐可樂結束。直到放學,柏越都不知道肖承澤到底喝沒喝。
接下來的兩周,兩人之間的關系再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不是柏越不努力,要知道他為了找肖承澤搭話,瞎扯的能力已經達到了足以直接站上劉老根大舞臺來一段不準備稿子的單口相聲并獲得滿堂彩的水平。
奈何肖承澤就像海城的防洪堤,油鹽不進。
這天中午,柏越來到教室的時候,肖承澤的位置上還沒有人。
柏越随口問坐在他前面的女生:“程若雨,防洪堤呢?”
“……你是說肖承澤?好像去廁所了吧。”程若雨說,“不過,你為什麽總叫他防洪堤啊?”
“不像麽?”柏越理所當然地說,“你看他的臉,每天和防洪堤似的紋絲不動。”
程若雨樂了:“那你就是洪水呗。”
“洪水算什麽。”柏越嘆了口氣,“龍王來了都拿他沒辦法。”
程若雨笑了好一會兒。這段時間柏越在肖承澤那吃的閉門羹她都看在眼裏。
程若雨從包裏拿出一個蘋果,遞給柏越:“對了,柏越,今天的快樂。”
這是他們作為前後桌的每日活動:柏越徒手幫程若雨把蘋果掰成兩半。作為回報,程若雨會分一半給他。
這項活動是從某一天程若雨沒帶水果刀問柏越借,柏越說了句“那多麻煩啊”然後順手接過來就掰成兩半的時候開始的。
當然,柏越說了,這項活動一定要在肖承澤不在的時候進行。
程若雨問他為什麽,他說:“肖承澤在我旁邊我使不上勁兒。”
Advertisement
程若雨被逗得咯咯笑:“至于麽,你那麽怕他啊?”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柏越擦了擦手,接過蘋果,修長有力的指節微微收緊,完整的煙臺大蘋果就在他手裏“啪”的一聲變成了兩半。
“太過瘾了。”程若雨一邊鼓掌一邊稱贊,“柏越,你這一巴掌拍我身上,我估計就進重症病房了。”
柏越把半邊蘋果遞給她,一邊啃蘋果一邊說:“別說得這麽吓人……”
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程若雨立馬察覺到他的眼神不對勁,往旁邊一看,果然是肖承澤回來了。
柏越像個犯了事的人小心翼翼地偷瞄肖承澤,滿腦子的“卧槽不會被看到了吧”。
不過肖承澤依舊擺着一張撲克臉,一點反應也沒有。
應該沒被看見吧?
應該……吧?
柏越正想和肖承澤說點什麽,那家夥已經趴在桌上午睡了,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柏越松了口氣。
下午有一節英語課,快下課的時候,英語老師帶着一臉朝氣蓬勃的笑容看着底下昏昏欲睡的同學,高聲說道:“The oral test ising.Please work in pairs as usual.(口語測試要來了。和往常一樣,兩人一組。)”
英語口語測試是南河一中每學期的必考項目,旨在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
柏越側過腦袋問肖承澤:“這個是自行組隊嗎?”
肖承澤點了點頭。
柏越眼睛一亮,“那要不咱們……”
肖承澤伸手戳了戳他前面的一個叫李烊的男生,李烊被吓了一跳,回過頭只見一雙冰冷的眼睛和一雙驚訝的眼睛同時看着他。
李烊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問肖承澤:“你要和我一組?”
“嗯。”肖承澤語氣平淡,“上次也是。”
李烊剛想答應,旁邊卻傳來警告的視線——柏越正瞪着他。
柏越一腳踢翻守門員和徒手掰蘋果的事跡,李烊都是親眼見過的。但是比起柏越,肖承澤顯然是更可怕的存在。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那……”李烊被柏越看得心裏發毛,但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了,“那就一組吧。呃,我先去上個廁所。”
說完後,他逃也似的離開座位,跑出了教室。
肖承澤低頭整理筆記,旁邊卻傳來了柏越的聲音。
“肖承澤,你為什麽不和我一組啊?”
聲音裏包含着驚訝、不甘,還有一絲……委屈?
肖承澤顯然沒有想到柏越會這麽直接地質問自己,他轉頭盯着柏越看了一會兒。
柏越實在想不通肖承澤腦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麽。這種學習任務找同桌組隊不是最好的嗎,每天都可以一起練習,還能互相幫助。
這是肖承澤盯着柏越看得最久的一次,大概持續了十秒。
就在柏越以為他會說那咱們一組吧的時候,肖承澤的薄唇輕啓,平淡地說:“我們不熟。”
程若雨坐在柏越前面,嘴巴已經張得可以吞下雞蛋。這肖承澤也太過分了吧?都做了兩周的同桌了,居然還是這個态度?
然而柏越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拿出徒手掰蘋果的氣勢教訓肖承澤。
柏越沉默了大概半分鐘,最後說:“算了,你都和李烊說好了,我找別人吧。”
語氣似乎很平靜,但程若雨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裏帶着顯而易見的不開心與失望。
程若雨疑惑地回頭看。這樣都能忍住,柏越該不會欠肖承澤錢吧?
不過當她看到柏越腳上的新款AJ時,立馬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柏越下座位找別人去了。
肖承澤沒有說話,低頭在本子上寫英語筆記。
一切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麽不同。
柏越最後找的搭檔是一個叫徐寅的男生,是他的室友之一,兩人在宿舍裏算是比較合得來的,因為他們倆都會在晚自習下課後在宿舍健身。
徐寅一開始看他健身還很驚訝地問:“你這樣還舉鐵啊,不怕骨折嗎?”說着他上下打量柏越的瘦胳膊瘦腿。
這具身體不足以發揮出柏越的三成實力,但被徐寅這種純粹為了身材而鍛煉的人看不起,他還是覺得非常不爽。
“來。”柏越當即把啞鈴往地上一放,“掰手腕。”
徐寅一下子樂了:“骨折很疼的啊。”
柏越也樂了:“你小子少廢話。”
五分鐘後,這場掰手腕比拼以5比0結束。徐寅一開始宣稱“一局定勝負”,到後面又喊着“三局兩勝”,最後氣惱地大叫“五局三勝”,結果一局比一局輸得快。
最後一局,柏越幾乎是瞬間壓倒了徐寅的手腕,平靜地走到一邊繼續舉鐵。
從此以後,徐寅開始默默地跟着柏越鍛煉,還時不時用他的健身器材。
當柏越找徐寅做搭檔的時候,徐寅爽快地答應了,還很高興地說:“你國外回來的,口語一定很好,老師會給咱們打高分的。”
柏越幹笑了兩聲。其實他的英語不怎麽樣。
不過沒關系,柏越想,高中英語能有多難。
“這也太難了吧?這是高中英語嗎?!”
程若雨看着英語老師給的題目列表,從《二戰後的經濟複蘇》到《跨文化交際中的禮儀變遷》,一聲哀嚎響徹了柏越的耳朵。
“應,應該,背下來就好了吧?”柏越看着這一排題目,話都說不順暢了。
“背?”程若雨的臉拉得比苦瓜還長,“背什麽背,要自己寫的啊。”
柏越知道尖子班的老師都比較變态,但他沒想到會變态成這樣。
除了選題特別難以外,還要和搭檔一起設計對話,最後再背下來,在口語測試的時候呈現在老師面前。
合作能力、寫作能力、記憶力和口語水平,全都囊括在裏面。
柏越和徐寅商量後,選了個稍微簡單點的題目,和最近開始流行的智能手機有關,然後就着手寫稿子。他和徐寅說好了,每個人寫自己的觀點,最後整合成對話的形式。
一開始,柏越還想安慰一下徐寅讓他別慌,但他發現這個班的人都特淡定,哪怕是大驚小怪的程若雨也迅速地進入了查單詞寫稿子的狀态。
“柏越,你別慌。”徐寅安慰他,“Ms. Yang不會太嚴格的,多練幾遍就好了。對了,咱們放學後留下來讨論一下吧。按上學期的經驗,Ms. Yang會比較喜歡對人文方面思考更多的稿子……”
柏越在心底為學霸喝彩。
同時他又感嘆,能在這樣的班級裏殺出重圍,穩居第一名的寶座,肖承澤那個防洪堤絕對是堪比三峽大壩的存在。
想到肖承澤,柏越心裏又一陣遺憾。
可惜了,沒有組隊,少了個刷好感度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遺憾在柏越在晚自習看到肖承澤審李烊的稿子的時候,消失得一幹二淨。
“反身代詞用錯了。”一個紅叉叉。
“這個詞太書面化了。”兩個紅叉叉。
“第二個論據不足以支撐你的觀點。”三個紅叉叉。
柏越看得頭風都要發作了,差點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肖承澤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一樣讓他感到害怕。
他看了一眼李烊皺成一團的臉,心想還好自己沒和這家夥組隊。
就他那寫作水平,肖承澤給他打的紅叉叉個數應該會和詞數相等吧。
心存對學霸的敬畏,柏越寫稿子的時候都遮遮掩掩的,仿佛寫的不是英語對話稿,而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顏色文字。
程若雨疑惑地問:“柏越,雖然我也不喜歡別人看我寫稿子,但你也不用拿校服當簾子擋着吧?”
“哪有那麽誇張!”柏越紅着臉把稿子收起來,“我就擡手擋一下而已。”
放學後,肖承澤把李烊的稿子全部改好,拎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徐寅按時來找柏越讨論稿子,他看了一眼柏越寫的內容,有些意外地說:“诶,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啊?”柏越拿過來自己看了看,發現确實還算不錯,至少拼寫和語法都沒什麽錯誤。
這應該是原主身體在國外生活過的原因?語言畢竟是刻在大腦裏的記憶。
徐寅的成績在班上也排中上水平,兩人對稿子對得還算順利。
正在兩人的讨論接近尾聲時,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
春雷敲響大地,突如其來的春雨卻不像春天那麽溫柔,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水漬。
徐寅低頭念着稿子,擡起頭的時候,旁邊的人已經消失了。
“柏越?”徐寅疑惑地看向沖往門口的人,“你去幹嘛啊?”
柏越手裏攥着一把雨傘,聲音随着他的奔跑而越來越遠。
“去、刷、好、感、度——”
作者有話要說: 柏越委委屈屈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藍鯨M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