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淩晨,外面的雨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來時是節目組的人開着秦青卓的車把他送過來的,現在這麽晚了,麻煩工作人員送自己回去再趕回來,怕是得折騰一晚上。秦青卓不願意做這個惡人,卻也不打算留在這兒委屈自己,于是他打發了樂隊三人回屋睡覺,打算過一會兒等雨小點了,就自己開車到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上。
站在屋檐下看着雨,見陳嘉這麽晚了還在忙活,秦青卓跟她聊起來:“素材拍夠了吧?”
“夠是夠了,但不夠出彩啊……”陳嘉嘆了口氣,見縫插針地再次鼓動他,“青卓哥,你就去跟江岌住一晚上呗。”
“你們這什麽節目啊,”見她這锲而不舍的勁頭,秦青卓覺得好笑,“拍點能播的行嗎?”
陳嘉立刻抓住重點:“怎麽着,你跟江岌之間還有不能播的?”
“走火入魔了你,”秦青卓失笑,“早點睡吧。”
走回客廳,秦青卓坐到沙發上,看着外面密集的雨絲,覺得雨勢好像比之前小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上一次遇到這麽大的雨,似乎還是四年前開演唱會那天。說來那天的天氣才是古怪,明明一整個白天都豔陽高照的,臨到晚上開場檢票時卻忽然下了一場暴雨。雖然不少人都随身帶了遮陽傘,但雨勢實在太大,等到檢票進場時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淋了雨。
也正因此,那晚半途退場時,場內的觀衆才會意見滿腹……平心而論,如果當時自己是坐在臺下的觀衆,遭遇了這種事之後,應該也會當場脫粉吧。
秦青卓站起身,按熄了客廳的燈。黑暗籠罩下來,重新坐到沙發上他才覺得好受一點,不然這屋子裏到處都是攝像頭,想到自己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會被錄下來,然後被不同的人截取放大加以解讀,他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仰頭靠到沙發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其實以前對各種各樣的鏡頭早就習以為常了,長焦的,短焦的,暗處的,明處的。但或許是過去太長時間了,偶爾回想當以前歌手的那段經歷,覺得就像一場充盈着各種細節的豐富夢境。
斜後方有腳步聲響起來,秦青卓沒扭頭看,直到那人走近了他才稍稍睜開眼。
屋內雖然關了燈,但院子裏的燈還是亮着的,餘光能瞥見來人的輪廓——是江岌。
江岌應該是剛洗了澡,頭發似乎還沒幹透,看起來有點濕漉漉的,手裏還拎着他的那把吉他。
Advertisement
他大概以為秦青卓睡着了,腳步放得挺輕,走過來坐到了沙發的另一側,秦青卓聞到了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秦青卓阖目聽着雨聲,能感覺到江岌看過來的目光。
那道目光長久停留在自己臉上,秦青卓無法忽視,終于睜開眼:“怎麽不回屋睡覺?”
“來找點靈感。”江岌說。
“來這兒找什麽靈感……”話說一半,一個猜測冒出頭來,又被他壓了回去。
“今晚還要走麽?”江岌低聲問。
“等一會兒雨停了就走。”秦青卓還是那句話。
江岌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雨會不會一直也不停。”
秦青卓沒應聲,餘光瞥見江岌拿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動。
片刻後他的手機一振,來了消息。
他拿過來一看,是坐在沙發那一側的江岌發來的——“那你是不是也不走了。”
心底像是有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秦青卓過了幾秒才說:“江岌啊……”
聲音低低的,嘆息一般。
鏡頭對着,說什麽話都不合适。
于是後半句也沒能說全,其實是想說“這情歌你是真寫不出來麽”。
明明随随便便一句話都能讓人心動。
秦青卓想自己真的該走了,這雨停不停都該走了。
人一心動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感情,下一步就該是心軟了,現在叫停還來得及。
于是他收起手機,看向院子的方向:“看起來下得小了,我得趁這會兒走了。”
但到底還是沒扛住心軟,從沙發上起身時他轉頭看向江岌:“要去送送我麽?”
坐在沙發另一側的江岌也正好開口——“我去送你吧。”
于是兩句話撞到了一起。
秦青卓笑了笑:“那走吧。”
走到門口,他從門邊拿了一把長柄傘,江岌伸手接過來,撐開傘遮到兩人頭頂。
雨到這會兒确實小了一些,沒了那種鋪天蓋地砸落的氣勢,淅淅瀝瀝地敲在傘面上。
身後攝像師扛着機器跟在幾步之外,工作人員在旁邊撐着傘,秦青卓回過頭對陳嘉說:“素材不是夠了麽,下着雨就別拍了。”
“不嫌多。”陳嘉也撐着傘跟在後面,“你們走就行,無視我們。”
她把這“無視”兩個字說得挺容易,但秦青卓知道他們想拍的是什麽,怎麽可能輕易無視。
何況跟江岌走在傘下,即便不說話也能感覺到氣氛暧昧,他實在做不到若無其事地無視。
他注意到江岌身後還背着他那把吉他,狀似随意地跟江岌聊起來:“這吉他你還真是不離身啊。”
江岌往前走着:“你猜我為什麽背着這把吉他?”
“嗯?”
“一會兒把你送走了,我要逃出去寫歌。”江岌說。那語氣稀松平常,似乎吃準了秦青卓不會向節目組告密,而是會縱容他的行為。
秦青卓有些驚訝:“逃到哪兒?”
“不知道,随便哪兒,沒攝像頭就行。”
“所以昨天背着吉他出去溜達了一圈,也是想找個沒攝像頭的地方?”
“嗯。”
“沒找着,所以又回來了?”
“本來想跑,看他們扛着機器呼哧帶喘地也不容易。”江岌皺了皺眉。
秦青卓笑了一聲,心道可能連江岌自己都沒發現他其實挺容易心軟的……
秦青卓的車就停在院子門口,不多長的距離就走到了。
江岌撐着傘送他走到車邊,秦青卓拉開車門。
坐進車裏之前,正要開口讓江岌早點回去,一擡眼,卻注意到江岌沒拿傘的那只手臂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從肩膀到外套的整只袖子,幾乎全都濕透了,而自己一路走過來,倒是一點雨也沒淋到。
說不清楚這一瞬間的感受,總之心念電轉之間秦青卓做了一個挺荒唐的決定。
他擡手握上江岌的手臂,湊近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上車”。
江岌側過臉看他一眼,什麽也沒問,快步繞過車頭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等到陳嘉走過來問秦青卓“要不要找人送你”的時候,江岌已經收起傘,摘了吉他坐進車裏并關上了車門。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就連秦青卓這個“始作俑者”都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做。
或許再多考慮一秒他都會覺得這決定下得太不理智,但他沒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他啓動車子,踩下油門,一個利索的倒車甩尾,車輪摩擦地面濺起水花,然後在引擎的轟鳴聲中疾馳而去。
事發突然,等到陳嘉和幾個攝像師回過神來,秦青卓已經帶着江岌開車駛遠了,空氣中只留下還未散盡的汽車尾氣。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後,陳嘉哭笑不得,幾乎不知該作何反應:“這都什麽事兒啊……”
她拿出手機給秦青卓撥電話,那頭沒接,估計正開着車顧不上接電話。
她又點開秦青卓的微信頭像,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過去:“青卓哥,你自己走就算了,不能把江岌也給我帶走啊,節目還錄着呢……”
消息發出去,陳嘉握着手機輕敲自己的下颌,自言自語地嘀咕:“啧,節目效果拉滿啊這是……”
她回頭看向攝像師:“剛剛這段拍上了沒?”
攝像師點頭:“拍上了。”
“行,留好了,回頭剪到正片裏,”陳嘉擺了擺手,示意攝像師回去,“先撤吧,今晚早點睡,明天再說。”
邁進屋內,手機振了一下,陳嘉拿出來看一眼,秦青卓回了一條消息過來——
“放心,我只帶走一晚,明天一早就連人帶歌一塊給你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