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看着施堯臉色陰沉一語不發地轉身走了,秦青卓呼出一口氣,心道自己這下是徹底把施堯得罪了。
江岌遞過剛剛簽好字的那份合同:“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嗯?”秦青卓看向他,“為什麽要反悔?面試已經通過了。”
“你試過愛爾蘭風笛了?”
“嗯,”秦青卓說,“挺合适的。”
“這麽快,”江岌看着他,眼神裏摻了點玩味的意思,“你不會一開始就打算換成愛爾蘭風笛吧?”
“哪兒會那麽巧。”秦青卓笑了笑,在經歷了下午那番“表白”之後,跟江岌單獨待在一起,總會覺得有些暧昧,他朝門口方向偏了偏臉,“走吧,你不是還要唱歌?”
跟秦青卓一起朝門口走着,江岌問:“怎麽會忽然過來,鐘揚給你打電話了?”
“嗯,他擔心你跟施導會起沖突,就打電話讓我來看看。”秦青卓回憶起剛剛自己進門時,江岌揪着施堯衣領的那一幕,“說起來,我再晚來一步,你不會就要對他動手了吧?”
“不至于,”江岌伸手帶上二樓的防盜門,“他這種人,真要動手揍他了,回頭被他反咬一口會很麻煩。”
“你還挺理智的嘛,”秦青卓有些意外,“那怎麽當時會揍……”
話說一半,他頓了頓,其實是想說季馳的,但又覺得在江岌面前頻繁提及自己的前男友有些不妥。
正想改口說“城市坍塌”,江岌替他接上了話:“揍季馳麽?”
秦青卓沒說話。
“因為他該揍。”江岌說。
秦青卓無言,又往下走了幾級臺階,走到樓梯拐角處,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江岌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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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江岌腳步頓住,轉過臉看向他。
“江岌,”秦青卓說,“以後不要打架了。”
樓梯拐角處只有一盞昏暗的感應燈挂在牆上,江岌這才看清秦青卓額頭上覆着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他跟施堯剛剛的對話也不過持續了十多分鐘,秦青卓是從哪兒趕過來的?這一路上他究竟又是怎麽讓司機把車開過來的?
“你……”頓了頓,江岌放低了聲音,“很擔心我嗎?”
“嗯。”秦青卓看着他說,“就算是為了我,以後也不要打架了。”
江岌腦中忽然浮現出幾年前,他把其中一個讨債的人打進了醫院,從來沒掉過眼淚的母親在得知他可能因此會留下案底之後,忽然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淌,那之後他下手就有了輕重,甚至有時候挨了揍也學會忍着不還手了。
“好,”他看着秦青卓,聲音聽上去近乎溫柔,“以後都不打架了。”
秦青卓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些許笑容,松開江岌的手臂:“走吧。”
酒吧一樓,鐘揚坐在高腳凳上,閉着眼睛正唱得投入。
其實他的音色條件還不錯,只可惜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只能在自己舒适的中音區茍且。
臺下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聲,鐘揚被吓了一跳,睜開眼,臉上有些迷茫。
還以為是自己唱得太好忽然驚豔全場,但順着人群的目光看過去,他這才知道尖叫聲來源于哪兒——秦青卓和江岌一前一後從樓上走了下來。
剛剛秦青卓一個人走上樓時,因為戴着口罩又低着頭,腳步匆匆之間,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如今跟江岌一起從樓梯上下來,酒吧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并且迅速地朝他們舉起了手機。
走近了,秦青卓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挺配合地笑着擡手跟她們打了招呼:“你們都是來聽江岌唱歌的?”
臺下的女孩們七嘴八舌地應着“對”,秦青卓笑了笑,跟着江岌往門口走。
吧臺的服務生端着酒盤走過來,過道有些窄,江岌擡手握住秦青卓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帶了一下。
于是周圍又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歡呼聲比剛剛那陣還要大,幾乎讓秦青卓覺得耳膜都被震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們在歡呼什麽之後,他幾乎有些哭笑不得。
江岌倒沒什麽反應,松開他的手腕,伸手推開了酒吧的門。
站在酒吧門口,秦青卓說:“對了,忘了跟你說,剛剛那份合同其實只是個通用版本,拿來唬人的。我是這麽想的,這節目你們還是繼續參加下去,畢竟能有一個平臺積累人氣也是好事,就這麽因為黑幕放棄未免太可惜了,複活的事情我會托人去談,你們就等着節目組的消息,認真準備接下來的比賽就好了。
“等節目結束,我們再具體規劃關于你上學和未來發展的事情,到時候叫上可詩和鐘揚,一起商量着簽一份更全面更正式的合同,這份就先作為一個憑證,你覺得怎麽樣?”
江岌看着他:“都聽你的。”
秦青卓笑了笑:“快回去吧,這麽多人等着聽你唱歌呢,我也走了。”
江岌“嗯”了一聲,但還是站在門口,看着秦青卓下了臺階坐進車裏,才轉身回了酒吧。
唱臺上的鐘揚唱完一首歌,放下話筒,起身走過來向江岌邀功:“怎麽樣,我電話打得及時吧?青卓哥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揍施堯了?”
“我不揍他,我得謝謝他。”江岌把合同遞給鐘揚。
“什麽意思,”鐘揚瞪大了眼睛,“青卓哥這就簽我們了?”
江岌朝唱臺走過去,拿起吉他坐到高腳凳上,他聽到臺下有人說“唱秦青卓的歌吧”。
其實在紅麓酒吧做過這麽長時間的駐唱,他一向跟臺下的聽衆沒什麽互動,只是每晚一首接一首地按點歌單來唱,但今天他擡眼看向那個喊話的人:“哪首?”
“《簌簌》!”那人擡高了聲音說。
是秦青卓早期專輯的一首歌,挺小衆。
“好。”江岌說。
他應得幹脆,有人好奇問道:“是導師所有歌都會彈唱嗎?”
“我說恰好會這首你們信麽?”他罕見地跟臺下的人聊了起來。
“不信!”這次是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說。
江岌很輕地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垂眼撥動了吉他的琴弦。
車廂內,司機平穩啓動了車子:“秦先生,回去就不用着急了吧?還真是頭一次見您這麽急。”
“不急了,”秦青卓笑了一下,“回去就慢慢開吧。”
後背靠上車座,他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耳,又有些耳鳴,不過不太嚴重。
來時急得要命,滿腦子都是江岌朝季馳揮出去的那一拳,生怕他沖動之下也把施堯狠狠揍上一頓。
若真是動手了,施堯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輕則被他抓住把柄,重則被他毀盡前途。
施堯應該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不惜用威脅的手段來激怒江岌。
但沒想到他們都低估了江岌的理智程度,江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動手。
也是,一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生,從小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人,什麽場面沒見識過啊……他繼而又想,江岌究竟是打過多少場架,又經歷過多少事情,才能長成現在這樣?
秦青卓拿過手機,給蔡衡發過去一條消息:“到底還是簽了我這兒,浪費你一下午時間,回頭請你喝酒。”
蔡衡很快回過來消息:“我猜也是。喝酒可不夠,來幫我做歌。”
秦青卓笑了笑,敲過去一個字:“成。”
給蔡衡發完消息,他又給喬伯撥過去電話:“喬伯,事情都解決了……在節目裏複活的事兒還得麻煩您費心了……回頭我再帶他過去一趟,讓他當面謝謝您……”
收起手機他有種陰差陽錯的感覺,兜兜轉轉,到最後還是自己簽了江岌。
其實下午江岌離開之後,他又仔細考慮了一番,覺得江岌說得也沒錯,寰揚再好,卻未必适合他。而且,寰揚一向有壓榨藝人之嫌,雖然聽蔡衡說,自打自己出事離開之後,寰揚就改變了之前的作風,但秦青卓難免會有這方面的顧慮。
接到鐘揚的電話時,他正跟喬伯吃飯,聊得就是要簽下江岌的事情。喬伯這些年投資了不少國內的音樂公司,人脈廣得很,幫糙面雲在節目上複活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那就這樣吧,秦青卓想,自己的工作室雖然規模不大,但起碼能給江岌足夠的自由度,江岌也确實應該活得自由一些。
而且,若不是那晚發生的那個吻,他應該一早就簽下了江岌。他有意避着江岌,可如今冷靜下來,再回想剛剛來時急了一路的心情,不管想不想承認,江岌于自己而言,似乎确實是不同的……
次日晚上《躁動吧樂隊》播出,鐘揚無所事事地晃悠到酒吧,趁江岌休息時跟他實時播報網絡上的輿情,說網上現在分成了兩撥人,一撥是站他們的理智派,站在他們這邊強烈譴責節目組黑幕,另一撥是站城市坍塌的胡說八道派,說他們這支樂隊就算不被淘汰,也應該因為打人被節目組退賽。
“現在理智派和胡說八道派打得可熱鬧了,”鐘揚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己申請了一個小號加入了“理智派”陣營,一邊跟江岌複述戰況,一邊在網上舌戰群雄,“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江岌喝了一口薄荷水。
只要跟秦青卓有關的東西似乎都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每每觸碰,都能一次又一次地想到秦青卓。
就像之前點煙時總會想起秦青卓蹙着眉說“江岌,不要再抽煙了”,現在一喝薄荷水,他便會想起那晚秦青卓閉着眼睛低聲哼唱着《Dying in the sun》,還有那個溫熱的、混着酒精味和木質香的吻。
“節目組真的推出了複活環節哎,”鐘揚把複活界面給他看,“我操,青卓哥好厲害,怎麽做到的?我趕緊給咱們樂隊投一票,你的手機也拿過來……”
鐘揚手忙腳亂地一通操作後,又號召酒吧裏的客人都給糙面雲投票。
江岌喝完了杯子裏的薄荷水,朝唱臺走過去繼續唱歌。
其實複不複活對他來說沒那麽重要,一開始他也沒想過要在這節目裏走多遠,重要的是簽了秦青卓的工作室,這讓他覺得內心的安定感更強烈了一些。
或許秦青卓那晚說得沒錯,他內心更向往安定的生活。
一直以來他對未來都沒什麽明确的想法,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罷了,那晚對秦青卓說的以後做個流浪歌手的想法,也只是疲于奔命間偶爾會閃過的念頭。
但現在,盡管對未來的想法依然模糊,但有個念頭的輪廓卻逐漸成型、愈發清晰——
或許……可以做個像秦青卓那樣的人。
接到夏绮的電話時,秦青卓剛跟自己工作室的簽約歌手聊完對新唱片的想法。
“糙面雲複活了,”夏绮在電話裏說,“這事兒你知道麽?”
“還沒人跟我說投票結果,”秦青卓笑了笑,“不過這也沒什麽懸念啊。”
“倒也是,《長夜無邊》這歌一播出來,他們的人氣算是一騎絕塵了,我朋友圈裏好多人都在轉發這首歌,還有不少人專門來找我誇糙面雲,說特別喜歡江岌。”
“這麽厲害啊,”聽出夏绮語氣中的雀躍,秦青卓也心情不錯,“這算破圈了吧。”
“絕對的破圈了,”夏绮說,“青卓,真得謝謝你,聽說是你建議他們換歌的?”
“我就是給了個建議,最終的決定還是他們自己做的。”秦青卓笑道。
“你這眼光真是絕了,我記得在休息室裏你第一次見到江岌的時候,就對他挺感興趣吧?還誇他嗓子好來着,對了,你猜網上現在都在說什麽?”
“罵節目組麽?”秦青卓挺配合地猜測。
“不是。”
“那就是誇糙面雲?”
“也不是,是在嗑你們倆的CP,”夏绮笑着說,“簡直都要嗑瘋了。主要是素材很豐富啊,還一起去了音樂節,昨晚你還去了江岌駐唱的酒吧是不是?而且在節目上江岌也一直朝你那兒看,網上各種角度各種分析,好多人都嗑得上頭了。”
“她是在說她自己。”段崇插進話來,“我跟你說,夏绮已經瘋了,一晚上都在纏着我問你們一起去音樂節的事情。”
秦青卓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不是段崇說你上次否認過,我都以為你們真的在談,”夏绮說,“你知道大家還給你倆取了個CP名麽?”
“什麽?”
“叫江上情……”她話沒說完,被一旁的段崇吐槽了一句“這你就別告訴他了吧”,這才笑着轉移了話題,“說正事吧青卓,我打電話是想說,下場比賽需要你配合出個外景。節目組會把樂隊安排到不同的地方住一周,全程拍攝他們創作和排練的過程,你到時候過來指導一下你隊內的幾支樂隊就好了,跟之前拍樂隊小片的時候差不多,具體的流程我微信發你。”
“行,”秦青卓應下來,“那時間你也提前發來。”
“好嘞,謝了青卓。”夏绮又說,“還得拜托你不要把導師探班的事情告訴樂隊。”
“搞突然襲擊啊?”秦青卓笑道,“好啊,我不說。”
挂斷電話,秦青卓走去飲水機前給自己接水。
看着流進杯子裏的水,他腦中想起夏绮剛剛說過的那個“CP名”。也是奇怪,出道這麽多年來也沒人把他跟誰湊成過“CP”,怎麽錄了個綜藝節目,全世界似乎都默認他跟江岌之間存在某種不可告人的關系……
不過,怎麽會起“江上情”這名字,“江”是江岌這肯定沒錯,但這三個字似乎跟自己無關啊……難道是因為“秦”和“情”同音?
那“江上情”……秦青卓剛咽下去的一口水頓時嗆到了嗓子眼。
他嗆咳着想,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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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起的cp名太含蓄了,還是我這個比較直接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