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第47章
秦青卓站在原地,看着江岌騎摩托車的身影在幾秒之內越來越遠,很快就看不見了。
原本還打算跟江岌聊聊的,關于音樂,關于以後的生活,但江岌似乎根本沒這個打算。
罷了,反正以後也不是不能見面。
又站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轉過身,朝自己家門口緩步走過去。
用指紋解了鎖,秦青卓推門走進去,換了鞋,走到沙發前坐下來。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他有些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上明亮的頂燈。
明明以後也能見面,為什麽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前面幾場比賽其他樂隊被淘汰的時候,他幾乎沒什麽感覺,雖然自己在這節目裏名義上是導師,但其實導師跟樂隊的關系,很多時候還不如合作一場的同事來得密切。
但或許是因為這短短兩個月時間裏,江岌陪自己經歷了起起落落,自己也陪江岌經歷了起起落落,糙面雲于他而言,已經不僅僅是節目裏有過短暫交集的樂隊那麽簡單了。
也不知道施堯最後說會給出讓自己滿意的答複,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答複。
秦青卓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施堯仍然沒有發來消息。
倒是季馳又一次發來了消息。
那次被江岌不留情面地怼過之後,季馳後來嘗試給秦青卓打過電話,但秦青卓沒接,也嘗試給秦青卓發過消息,但秦青卓從沒點開看過。
但現在,他點開季馳的頭像,粗略浏覽了一遍聊天界面,發現近一個月以來,季馳斷斷續續地發來了不少消息,內容全都差不多,主旨意思就是想跟秦青卓見面好好聊聊。
今晚這條消息也一樣:“青卓,我上部戲殺青了,已經回了燕城,能跟你見一面嗎?”
在盯着那條消息看了片刻之後,秦青卓的拇指輕觸屏幕,幾下操作之後,将季馳從自己的好友列表中删除了。
Advertisement
原本沒删掉季馳,一方面是覺得都是成年人,且都在一個圈子裏,不至于把關系搞得太僵,另一方面是因為當時搬家搬得倉促,擔心阿姨把兩人東西混淆後續還需要聯系。但現在,看着季馳發來的那些消息,他只覺得有些厭煩,索性删了一了百了。
紅麓酒吧今晚的生意稍顯冷清,一眼看過去,不少卡座都是空着的。
江岌拎着從臨街小店買的一份炒面,推門走進去,看到黃莺正坐在吧臺邊跟人說話。
黃莺也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江岌走過去,叫了聲“莺姐”。
“這是瞬天娛樂的吳總,”黃莺跟他介紹,“專門來找你的,都在這兒等你好半天了,來,正好我有點事情,你坐我這兒,跟吳總聊聊。”
江岌并不太想坐下聊,但礙于黃莺的面子,他還是把炒面擱到吧臺上,坐了下來。
黃莺說的這個“吳總”看起來四十出頭,襯衫外面還套了個馬甲,打眼一看跟酒吧的服務生似的,但離近了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眼神裏透着一股精明。
“真人果然比鏡頭裏看着更出挑啊,”吳總打量着他,語氣挺熱絡,“這是剛錄制節目回來?”
江岌“嗯”了一聲,沒什麽耐心:“找我聊什麽?”
“你們樂隊被淘汰了對吧?說真的,我覺得挺可惜的,”吳總嘆了口氣,“據我了解,別的樂隊要麽就是有自己的簽約公司做靠山,要麽就是跟節目提前簽了合約,像你們這樣單打獨鬥的,能走到這兒已經很不容易了。”
江岌沒應聲。
“江岌,我看你也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跟你直說了吧,我想邀請你簽約我們公司。”吳總說着,遞過來一張名片,“我之前也帶過不少藝人,覺得你挺适合走這條路。”
江岌接過他遞來的名片,看也沒看一眼:“行,回頭我跟樂隊其他人商量一下吧。”說完就打算起身走了。
吳總立刻糾正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江岌,我只想簽你一個人。”
江岌擡眼看着他,沒說話。
“是這樣,從長遠來看,樂隊的發展其實跟你個人的發展是相沖突的。”對方挺有耐心地跟他解釋,“樂隊發展得越好,你就會被束縛得越緊,未來你會牢牢地跟樂隊主唱這個身份綁定在一起,而你個人如果想要謀求一些其他方向的發展,比如發個人專輯、演戲、參加綜藝,都會受到很大的牽制,這種影響甚至很大程度上是負面的,你能明白嗎?”
“演戲?”江岌覺得有點荒唐。
對方以為他對演戲這事兒感興趣,進一步解釋道:“據我了解,下季度有一個針對新人演員的綜藝節目,大平臺的S級項目,現在圈內很多人都在争取這個機會,如果你簽了我這邊,我保證能幫你争取到這個機會,你要是不放心,我們也可以把這個條件落到合同裏。”
“嗯,我考慮考慮吧。”江岌站起身,拎起吧臺上的炒面,“不好意思,飯要涼了,我先上去了。”
他說完便走,沒管身後的“吳總”皺起了眉。
上了二樓,走到茶幾旁的垃圾桶前,江岌将那張名片随手扔了進去,然後把炒面放到茶幾上,朝江北的房間方向看了一眼。
房門虛掩,裏頭一丁點動靜也沒有。
他下意識皺起眉,快步走過去,推開門,江北正縮在被子裏睡覺,他松了一口氣。
“江北,”他出聲道,“吃飯。”
縮在被子裏的江北動了動,但沒應聲。
“快點,”江岌催促道,“還是要我揪你起來?”
“煩死了。”江北咕哝着,慢吞吞地從被子裏伸出胳膊,然後撐着床,閉着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手機振起來,江岌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黃莺打來的電話。
見江北一直坐在床上不動,他擡眼警告道:“兩分鐘,別等我過去拖你。”
說完沒再理她,走到一邊接起電話:“莺姐?”
“怎麽沒多聊一會兒?”黃莺在電話那頭說,“我剛跟朋友打聽了一下,這個吳總之前是個經紀人,帶過不少藝人,去年自己出來單幹成立了公司,規模雖然不大,但對新人還挺友好,公司有幾個新人發展得也還不錯,你如果以後想在這個圈子發展,簽他這兒應該還是靠譜的。”
“謝了莺姐,”江岌說,“我再想想。”
“行,我給你發點他們公司的資料,你閑着沒事就看看。”黃莺應得幹脆,也沒再多勸,“還有,你要是找着好去處了,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招人。”
江岌“嗯”了一聲。
挂斷電話,他朝江北房間看了一眼。
江北慢吞吞地從房間裏走出來了,她臉色慘白,額頭上汗涔涔的,看起來一副無精打采的病恹模樣。
她挪到沙發前坐下來,伸手解着炒面的袋子。
江岌走過去,拿出兩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全部倒進電熱水壺裏。
電熱水壺咕嘟咕嘟地燒着水,江岌坐到沙發另一頭,點開黃莺給他發來的公司簡介,心不在焉地浏覽着。
江北拆開一次性筷子,挑了幾根炒面慢慢地嚼着,含混不清地問:“你們贏了嗎?”
“沒。”江岌簡短道。
江北把一口面咽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是因為我嗎?”
江岌看她一眼:“你說呢?”
江北不說話了,垂着眼,捏着筷子好半天也沒動作。
水燒好了,江岌往玻璃杯裏先倒了半杯常溫水,又混了半杯開水,擱到她面前:“吃你的飯吧,跟你沒關系。”
又翻了幾頁資料,見江北仍舊不動,他擡眼看向江北:“你那個手機呢?”
江北沒吭聲。
她不說,江岌心裏也已經有了猜測。前兩天他就發現江北又拿回了她那個老人機,她那個跟小胖子換來的智能手機本就來路不正,估計被小胖子的父母發現了親自找了過來。
他看着江北:“下個月的今天你要是沒瞎跑,我就給你買個新手機。”
江北沒再說話,垂下眼,拿起杯子喝了幾口水,然後繼續默不作聲地吃着炒面。
這炒面她平時挺喜歡吃,每次都能自己吃完一盒,但今天像是食欲不振,只吃了一半就停下:“我吃飽了。”
江岌“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江北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将黃莺發來的資料粗略浏覽了一遍,江岌也起身回了房間。
他把手機随手扔到床上,到衣櫃拿了件幹淨T恤,然後去了浴室。
溫水兜頭澆下,他腦中想着剛剛那人說的話,聽他的意思,是想讓自己以後去演戲?
腦中閃過季馳低聲下氣地懇求秦青卓諒解的模樣——演戲?像季馳那樣演麽?
真是……離譜到有些可笑。
這些天,江岌也想過以後會怎麽樣,但一直都沒什麽清晰的想法。江克遠死了,但他欠下那些債就好像一座山一樣堵在他面前,讓他每每想朝前看時,視線總會被遮得嚴嚴實實。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先賺錢把那些債還了吧。
以後的事情,就留着以後再想吧。
從浴室出來路過江北房間,見房門虛掩着,江岌用毛巾草草擦着頭發上的水,走過去順手幫她把門關嚴了,然後回了自己房間。
關了燈倚在床上,他拿過耳機塞到耳朵裏。
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循環播放秦青卓的歌了,熟悉到每一處氣息處理的方式都能記得很清楚。
這次耳機裏播放的又是一首秦青卓的歌,live版的,聲噪有點大,但相比專輯裏的版本,江岌更喜歡這一版。
秦青卓唱這場live的時候似乎有些感冒,聲音裏摻了點啞,換氣聲也有點明顯,但狀态聽起來還不錯,情緒拿捏得很細膩,甚至換氣時的吐息讓江岌覺得有點……性感。
閉上眼睛,江岌腦中浮現出秦青卓向他遞來頭盔時甩了兩下頭發的那一幕。
總覺得秦青卓的頭發會很柔軟。
如果當時走得沒那麽幹脆的話,應該會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吧。
如果真的那麽做了,秦青卓會是什麽反應?
怔愣?訝異?亦或是輕輕挑一下眉梢,然後開個玩笑帶過去?
秦青卓輕輕挑眉梢的時候很好看,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
眼神似笑非笑的,眉梢挑得很輕,只有離得很近才能注意到。
以後應該就沒什麽機會看到了吧。
這樣想着,江岌忽然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若有似無的香味。
今晚他洗完澡換上的這件T恤是被秦青卓借用過的那件,上次被還回來之後他就沒再穿過。
如今衣服上的氣味已經淡得微乎其微了,但仍舊能隐約聞到那種桂花和木質混合的味道。
腦中倏地又炸開了那句話——“帶套了沒?”
皺着眉的,不耐煩的,尾音帶着微微的啞。
身體某處起了反應,江岌摸着黑坐起來,低低罵了聲“操”。
上次秦青卓躺在他旁邊時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就起了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去。
但這次,剛要撐着床起身,打算去衛生間沖會兒涼,動作頓了頓,幾秒之後,他卻又緩緩地靠回了床頭。
來燕城之後就沒怎麽好好解決過,因為沒那個心情,尤其是後來還領回了江北。
大多時候都是用冷水壓下去的,就算偶爾有過那麽幾次,也是解決得倉促而草率。
耳機裏換了一首歌,前奏的大提琴聲緩緩上揚,托着秦青卓呓語似的嗓音。
黑暗裏,江岌的手向下探過去,瘦長的手指摸索着探進了褲腰。
寂靜無聲的夜色裏,一聲喟嘆很輕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