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連續幾天的夜沒白熬,秦青卓做起帶隊導師熟門熟路。節目第一期的整體風格和選曲均由他這個音樂總監一手把控,外加彩排時幾乎跟所有樂隊都正面交流過——夏绮說得沒錯,沒人比秦青卓更能勝任這份工作。
不過有一支樂隊在掌控之外,秦青卓看向手中的一沓樂隊資料。最上面一頁是剛剛那個少年的個人資料,資料內容極其簡單:
江岌,男,19歲,187cm。
高中肄業,糙面雲樂隊主唱兼吉他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信息,連愛好都是“無”——身為樂隊主唱,哪怕寫個“唱歌”呢?
見秦青卓翻看完手中的資料似乎陷入了沉思,化妝師跟他搭起話來:“秦老師你記不記得我?好多年前我就給你化過妝,那時候你才十九歲呢。”
秦青卓記不清了,他合作過的化妝師太多了。應該說,秦青卓混跡樂壇多年,參加過的大大小小的晚會和晚宴多得數不勝數,業內但凡有點名氣和資歷的化妝師,他全都打過照面。
他笑了笑:“是嗎,你記性可真好。”
“不是我記性好,是你長得就讓人印象深刻啊……你當時臉上還有嬰兒肥呢,我特意問了你的年紀。”化妝師拿着刷子往秦青卓臉色輕輕掃陰影,“對了……”
“對了”兩個字說出口,後面卻沒音兒了,秦青卓看出他欲言又止,問:“怎麽?”
像是猶豫了片刻化妝師才問:“這幾年,怎麽不出來唱歌了?”
細軟的毛刷觸在臉上,有點癢,秦青卓閉上了眼:“錢賺夠了啊。”
聽出他在開玩笑,化妝師說:“我看你還給別人做歌呢,要我說啊,沒人能唱出你歌裏的味道。”
“謝謝啊。”秦青卓笑了笑,“這麽得罪人的話可不能讓別人聽見。”
“這倒是。”化妝師也笑,放下了手裏的化妝刷,“秦老師,化好了。”
秦青卓睜開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許是剛剛化妝師提到了19歲的自己,他腦中忍不住回憶那會兒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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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也跟剛剛那個叫江岌的少年一樣,滿臉寫着“這操蛋的世界”?
應該……不是吧。
他那會兒剛上央音,不久之前因為唱了電影《十三天》的片尾曲一炮而紅,外加新專輯發布一周就破了銷量記錄,人生平順成這樣,不管對着誰他都笑眯眯的,發自內心的那種。
但現在不是追憶過去的時候,秦青卓打住自己的想法,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會不會有點長了?”
“是有點長了,”化妝師用手指撥了一下秦青卓的頭發,下面一層的發梢已經長得蓋住了一半脖頸,“不過我覺得這樣就挺好,還蠻适合你的氣質,比短一點更有……風情。”
“風情?這詞兒用的……”秦青卓笑了一聲,站起身道,“行,那聽你的,就這樣吧。謝謝你了田老師。”說完離開化妝間,朝後臺走過去。
觀衆已經進場,距離節目錄制不足半小時,後臺燈火通明,一片混亂,各司其職的工作人員忙着确認自己份內的工作,不到節目錄制前的最後一分鐘,後臺絕不會輕易安靜下來。
總導演施堯忙得像只陀螺,跑前跑後地确認着各個環節是否仍有疏漏。
秦青卓來後臺原本是想問問剛剛那支“糙面雲”樂隊怎麽樣了,那是唯一一支沒經他手的樂隊,他總覺得是個變數,心裏沒底。
但夏绮和陳嘉都不在,秦青卓正想直接去候場室找到那樂隊主唱,施堯這時看見了他,主動朝他快步走了過來。
“青卓,我正要找你,”施堯擡手拍了拍秦青卓的肩膀,“謝謝你肯上場救急。”
“施導找我什麽事?”看出施堯正忙,秦青卓主動幫他省了寒暄環節,笑了笑說,“總不會專門來道謝吧?”
施堯也不多廢話,拉着秦青卓到了一處沒人的角落,往他面前遞來一張紙。
秦青卓接過來,迅速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是一份樂隊名單,上面不僅有樂隊的出場順序,有幾支樂隊旁邊還做了标記。
秦青卓微微蹙了一下眉:“什麽意思?”
“明知故問啊,”施堯笑了笑,“資方爸爸的意思,都是提前簽了約的樂隊,不多,你掃一眼記住了,回頭別把他們淘汰了就成。”
秦青卓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拜托了青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施堯壓低聲音,“資方保的樂隊也都是我們之前看好的那幾支,不會讓你太難做。”
施堯說得倒是沒錯,這幾支被做了标記的樂隊,創作水準都在水平線之上,如果沒有臨場發揮失誤,應該問題不大。
秦青卓今年二十八歲,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懂得沒必要跟資方做無謂的叫板這個道理。更何況,雖然之前節目組沒跟他明說過,但他能感覺出有幾支樂隊是節目組事先看好且力保的奪冠熱門,譬如剛剛那支鬧着要撤鼓盾的城市坍塌樂隊。
所以他壓下了心頭那點不适感,點了點頭,把那張紙還給施堯:“我知道了。”
施堯放心下來,又問:“對了,你剛剛在找人?”
“嗯,那支新加進來的樂隊。”秦青卓道,“我想見見他們。”
“那支啊,不是說還跟節目組讨價還價來着?這種刺頭留着是個隐患,讓陳嘉負責吧,你就別多費心了,好好準備一會兒的上場。”施堯說完,跟秦青卓打了聲招呼,又腳步匆匆地繼續忙活去了。
在候場室轉了一圈秦青卓也沒看見江岌,正打算去別的地方找找,陳嘉腳步匆忙地跑了過來:“青卓哥,錄制馬上要開始了,快做入場準備吧。”
秦青卓一邊跟着陳嘉朝入場方向走,一邊問:“你剛剛臨時找來的那支樂隊呢?”
“去溝通舞臺效果了,有專門的人負責對接他們,你不用擔心。”陳嘉指着不遠處,“其他三個導師都等在那兒了,就差你了。”
節目組邀請的其他三個帶隊導師秦青卓都合作過,他走上前,跟三人握手寒暄,談論了幾句彼此的近況。
從秦青卓的角度能看到觀衆席上座無虛席,所有人此刻都非常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節目的開始。他退後一步,站到光線更暗一些的地方,回避能看到觀衆的視角。
節目錄制開始,臺上的主持人負責熱場,在介紹完節目賽制之後看向導師候場的位置:“那我們現在有請四位帶隊導師入場,他們分別是:香港情歌王子楊敬文,知名音樂制作人任聿,多次奪得金曲獎的天後沈姹,以及沉寂四年首度複出的人氣歌星秦青卓——”
每念到一個名字,臺下就會響起觀衆們極度捧場的尖叫聲和掌聲。而當秦青卓的名字被念出來後,場內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一部分人先是面露驚訝,随後抻長脖子高聲歡呼,另一部分人則皺起了眉頭,與周圍的同伴竊竊私語。
于是在前面那幾陣極為熱烈的掌聲的襯托之下,這“冰火兩重天”的氣氛便顯得有點突兀——這讓“人氣歌星”四個字聽上去有種嘲諷的意味。
早些年秦青卓參加這種節目都是要對臺本的,主持人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經過經紀人的嚴格審核,但秦青卓現在早就沒了經紀人,做導師的決定也下得太過匆忙,以至于跳過了這個步驟,否則他不會允許“複出”和“人氣”這幾個字跟自己聯系在一起。
走到導師席旁,落座之前秦青卓注意到了身後幾排觀衆的目光——熱情的、好奇的、冷漠的、厭惡的……夾雜着各種情緒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以至于坐下時他覺得如芒刺背。
“每位導師面前都有一盞綠燈,綠燈亮起則意味着導師向樂隊發放通行證,如果有多位導師同時選擇一支樂隊,則進入樂隊反選導師環節……”
主持人介紹完賽制,又念了一連串的廣告商贊助,第一支樂隊便上場了。
開場樂隊是秦青卓定的,按照總導演施堯的要求,必須在一開始就讓場子躁起來。
樂隊這場發揮得不錯,比所有彩排的場效果都要更出彩,第一段副歌就掀起了一陣小高潮。觀衆也挺給面子,雖然之前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但真到了錄制的時候,大部分觀衆都很快進入了狀态,尖叫聲和掌聲給得都挺足。
旁邊三個導師也迅速進入狀态,在一首歌結束之後,他們按照節目組給的人設參考,跟樂手們一來一回互動得相當熱烈。
楊敬文是八卦擔當:“所以你們差點因為一個姑娘散夥?那姑娘最喜歡誰?喜歡吉他手是不是?他在你們這幾個裏最帥嘛……你們來我隊,我教你們怎麽追姑娘。”
和沈姹則是熱衷拆對方的臺以及給選手“畫餅”一派的:
“你們不要信他,敬文老師當時追到他太太完全是因為我幫他做了那張《有你》的專輯,你們來我隊,我也可以給你們量身打造一張專輯……”
“任聿你的檔期已經排到了五年後吧?前年我跟你約好的合作你到現在都沒兌現。我來點實在的,我們公司現在正策劃一個音樂廠牌,打算明年開始進行樂隊全國巡演,要不要選我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
而至于秦青卓,好像始終無法融入到現場的氛圍。
節目錄制的前半場秦青卓一直覺得有點恍惚,好像眼前的一幕是在做夢——樂隊們一支又一支地上場、謝幕,臺上流光溢彩、舞美炫目,整個演播大廳始終都處于一種躁動的高熱氣氛。
明明在某種意義上,操縱着場內熱度的人是自己這個音樂總監,但現在反而全場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游離在氣氛之外。
好在場上的每一首歌秦青卓都聽過幾遍,而且彩排他也是全程跟下來的,每場演出的優點、亮點、瑕疵,沒人比他更清楚,所以就算狀态有些恍惚,他也能不冷不熱地點評出個一二三來。
中場休息時主持人宣布了目前的選隊結果,導師們在前半場的狂熱氛圍裏已經選擇了不少樂隊,手上的席位剩得都不多,沈姹只剩了一個,楊敬文和任聿各剩了兩個,秦青卓手裏的席位最多,還有四個。
糙面雲樂隊是在節目錄制的下半場上來的。
舞臺效果趕制得很倉促,只有一條長且幽深的隧道,隧道盡頭透出一束光。光柱如瀑似的灑到舞臺中央,将拎着吉他走過來的主唱籠罩其間。鼓手坐定,拿起了鼓槌,貝斯手則站在主唱斜後方的位置。
之前幾乎所有歌的旋律都很燥,此刻整個演播廳裏彌漫着一股喧嚣而躁動的氣氛,觀衆們的情緒已經完全被上半場的樂隊調動起來,在等待着下半場新一輪的情緒爆發高潮。
江岌擡起手,調高了面前的話筒,只用了短短幾個字就完成了樂隊和演奏的介紹:“糙面雲樂隊,《火車站臺》。”
這主唱的嗓音條件的确不錯,尤其經過音質很好的話筒擴散,聲音裏的質感更加凸顯出來。
經過剛剛的中場休息,秦青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态。他坐直了一些,對于這支在掌控之外的樂隊,稍稍打起了精神。
沒有前奏,搭在琴弦上的手指輕輕撥動,流水似的木吉他聲跟人聲同時響了起來:
“潮來潮去,人來人往
三五成群,熙熙攘攘
破舊的窗,灰白的牆
長長的火車啊,
正在開來的路上
……”
第一小節沒有任何伴奏,只有簡單的吉他旋律和主唱低聲的吟唱。
沒有等來預想的情緒沖擊,觀衆席上開始有些騷動。接在連續幾首很燥的歌後面,這種安靜的歌顯然很吃虧。
秦青卓能猜到這支樂隊當時沒被選中參加節目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不夠“躁”。
當時施堯跟他溝通的時候,定下來的節目基調就是“躁”,這一點從《躁動吧,樂隊》這名字就可見一斑。
但以秦青卓個人的喜好,他更樂意聽到安靜一點的音樂。尤其是眼下這種情況,在主唱的低聲吟唱裏,演播廳升騰的躁動迅速沉寂下來,一種無處着落的孤獨感在看不見的地方緩緩漂浮。
這種感覺就好像從群魔亂舞的酒吧裏逃出來,深深吸了一口帶着涼氣的海風。
是每個毛孔都能順暢透氣的那種舒暢感。
節目錄制時間過半,秦青卓第一次沉浸下來聽歌。
“年少的人,背上行囊
孤獨膨脹,無處丈量
遠走他鄉,随處游蕩
颠簸的火車啊,
載着多少沉默的慌張
那擁擠蠕動的人潮
他們都要奔向哪兒啊
是回家還是在沒有方向地尋找
是孤獨地出發
還是有人一道
那漸行漸遠的地方
人們把它叫作故鄉
它的清晨和日落就打烊的晚上
有人想着逃離
有人卻在想往
要在哪落腳啊
安靜的城郊還是熱鬧的老街道
要何時停留啊
燥熱的暮夏還是漸冷的秋
要怎樣生活啊
拼命地掙紮還是湊合着過
要繼續往前走
還是擡頭看銀鈎
要繼續往前走
還是擡頭看銀鈎
……”
年輕的主唱撥弄着吉他專注唱歌的模樣,跟之前站在窗邊和陳嘉讨價還價的時候判若兩人,身上那幾分混不吝蕩然無存,幾乎有種與世無争的氣質。
尾音收得綿長而幹淨,隔了好一會兒,餘音仿佛仍在場內萦繞。
一首歌唱完,鼓手和貝斯手走上前,站到主唱兩側,大多數觀衆這才從歌裏回神。
演播廳裏半晌沒有聲音,先前熱烈的氣氛無影無蹤,場內彌漫着些許憂傷的氛圍,直到主持人上場開口,氣氛才稍有緩和:“導師們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幾位導師也不似之前那麽活躍,像是怕驚擾了眼前的氛圍。
短暫地沉默後,任聿先開口做了這煞風景的“惡人”:“鼓手在第二小節是不是漏了拍子?”
鼓手鐘揚是個看上去挺清秀乖巧的少年,擡手撓了撓自己的額角,有點不好意思:“……是。”
任聿嘆了口氣:“其實這歌我還挺喜歡的,但副歌部分确實是有點亂,怎麽會出現這種基礎錯誤呢……你們是不是沒有好好排練?”
臺上沒人說話,一時氣氛有些僵住了。
彩排時其他幾位導師都不在場,不了解幕後發生的事情,但秦青卓作為音樂總監卻知道他們是被臨時叫過來的,在這種情況下,出現錯誤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先前跟陳嘉讨價還價的那位主唱,此刻面無表情又一言不發,似乎并沒有想要為樂隊解釋一句的意思。
思忖稍許,秦青卓開了口:“據我所知,他們是被臨時拉過來參加這場比賽的,所以可能确實準備得沒那麽充分,”他說着,看向臺上的樂隊成員,“對嗎?”
“對對對,”鼓手忙不疊點頭,“如果這場我們能順利晉級,下場肯定不會出現這種錯誤的。”
秦青卓笑了笑——倒是挺會順杆爬,但這小孩長得讨喜,說這話時并不招人讨厭。
任聿聽後,也點了點頭:“那倒也能理解。”
秦青卓繼續剛剛的話,對樂隊這場演出點評下去:“撇開演出時的技術問題不談,難得聽到這麽一首安靜的歌,我還挺喜歡的。尤其是主唱,在嗓音很有質感的前提下,對低音的掌控相當出色,副歌部分的高音也蠻讓我驚豔的,而且我注意到這首歌的詞曲都是你作的,你有系統學過音樂嗎?”
江岌的目光掃了過來,落到秦青卓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沒。”
“那還真是挺有天賦的。”秦青卓說,“接在這麽燥的場子後面,能選一首安靜的慢歌就挺有勇氣了,更難得的是還能把歌裏的情緒傳遞給觀衆,從觀衆的反應來看大多數人也接收到了,很厲害。”
他感覺到主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有種打量的意味。
有過多年做歌手的經歷,秦青卓早已經對各種打量的目光習以為常,但這道目光卻讓他感覺到了略微不适。大概是因為……這主唱神情冷淡,投過來的目光莫名讓人有種侵略感。
但他沒太在意,無視了這道目光。
點評到這裏就差不多該結束了,但頓了頓,秦青卓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樂隊叫糙面雲,所以糙面雲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雲?”
臺上的人還沒開口,一旁的沈姹先笑出了聲:“青卓,你忽然變得話多了。”
“有麽?”
“有,你前面特別高冷,第一次主動問起跟音樂無關的問題。”
“可能是因為我對各種各樣的雲比較感興趣。”秦青卓笑了笑。
“那江岌,”沈姹看向臺上的主唱,“秦老師難得這麽有好奇心,你可得好好給他解釋一下了。”
“是層積雲的一種。”江岌簡短道,并沒有像沈姹說得那樣“好好解釋”。
場內氣氛略微尴尬,沈姹及時救場,笑出了聲:“層積雲這個解釋未免也太直男了吧……青卓,看來這位主唱比你還要高冷。”
任越也側過臉看向秦青卓:“原來青卓更吃高冷這一卦的。”
坐在最那邊的楊敬文也幫忙活躍氣氛:“所以青卓不是高冷,他對着高冷的人就不高冷了。”
幾個導師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起秦青卓,場上的氣氛再次被炒熱。
“糙面雲是一種面目特別猙獰的雲,”站在江岌旁邊的女貝斯手彭可詩解釋得更清楚了一點,她留着一頭公主切,個子又挺高,乍一看像個長相精致的假人模特,“當那種扭曲的烏雲把天空全部罩住的時候,你會覺得下一秒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
“這樣啊,”秦青卓點了點頭,看向彭可詩,“所以是一種惡劣天氣的預兆?”
“算是吧。”彭可詩說。
互動進行到這裏就差不多了,主持人剛要繼續下一個拍燈環節,臺下不知哪個勇猛的女生忽然大喊一聲:“主唱好帥!”
觀衆席上頓時起了一片笑聲,開始騷動起來,女生們竊竊私語。
秦青卓看一眼臺上,這主唱身上有一種野性難馴的氣質,看上去的确挺吸引人。
楊敬文轉過身子看觀衆席:“哇,好多女生在點頭。”
臺下又是一陣笑。
“我比較相信沈姹老師的審美。”楊敬文看向沈姹,“所以沈姹你作為女生代表,有什麽看法?”
“是好帥啊,”沈姹笑道,“如果我年輕十歲可能會瘋狂心動。”
“現在不心動了嗎?”
“現在啊,”沈姹想了想,“還是青卓這種成熟型的帥哥比較對我胃口。”
這話一出,臺下頓時響起一片口哨聲,觀衆配合地開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等到臺下的起哄聲稍弱,主持人看向秦青卓打趣道:“秦老師不得有點回應嗎?”
觀衆頓時安靜下來,翹首等着秦青卓的回應。
綜藝節目要的是什麽效果,秦青卓心知肚明,他挺配合地看向沈姹:“那一會兒下了錄制,我們好好聊聊這事兒?”
“行啊。”沈姹也笑。
臺下觀衆頓時起哄得更厲害,幾乎要掀翻錄播室的頂棚。
互動環節結束,主持人開始讓四位導師做出選擇。
事實證明導師們在互動時再怎麽熱情,輪到真正選人時還是理性至上。
節目組給的“安全名單”上還有幾支樂隊沒登場,對于這種有資方保駕護航的冠軍候選者,所有導師都有意收入麾下。至于糙面雲這種被臨時塞入的樂隊,不出意外在節目中不會走得太遠,即便這場讓他們晉級了,大概率也是在浪費名額。
更別提他們在剛剛的演出過程中還犯了技術錯誤,被淘汰也無可指摘。
秦青卓手上席位富餘,對于自己隊伍中的樂隊最後到底能否奪冠也并沒有那麽看重。畢竟事前已經跟夏绮說好救場只救這一期,所以無論手裏是一副好牌還是爛牌,之後到底要怎麽打,全都與他無關。
何況自己來救場已經仁至義盡,應該有權利憑喜好挑人吧。他想。
面前這支糙面雲樂隊……主唱他是真挺喜歡的,氣質特別,音色獨特,作詞和作曲也挺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這是一個選歌手或選唱作人的節目,秦青卓一定毫不猶豫地拍燈,但現在這節目是選樂隊的,如果僅僅以剛剛那場演出作為評判标準,确實算不上太出色——如任聿所說,副歌部分在聽感上的确亂了一些。
無人亮燈,主持人開始倒數:“最後三秒,三——二——”
江岌……要不要因為這一個人,給整支樂隊一個機會?
秦青卓在錄制過程中第一次開始搖擺不定。
看着臺上那個似乎對結果并不在乎的主唱,秦青卓想起他跟陳嘉讨價還價的模樣,還有簡歷上愛好那欄的“無”,腦中又浮現出他剛剛在臺上垂着眼睛認真唱歌的模樣。
答應陳嘉上場,到底是因為喜歡唱歌,還是只因為錢?
這少年……到底值不值得他給出一個綠燈?
如果這次是倉促上場,那下次排練時間充分,會不會呈現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演出現場?
“一——”
最後一秒,“啪”的一聲,秦青卓按亮了面前的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