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結的果
屋子裏陷入詭異的沉默。
本來潇潇用唇語陳述,萬老與馮雨歇耐心傾聽,屋子裏便針落可聞,可自從潇潇陳述了黑衣人的打扮與手段,氣氛變得愈加壓抑而萎靡。
萬老盡管掩飾的很好,但她瞳孔裏洩露了此時的震驚。她的目光不時交換于潇潇與馮雨歇的身上。
心裏更是萬分的不敢置信,世上怎會有這般巧合的事?
萬老悄悄的長纾一口氣,看向潇潇的目光裏第一次透出了憐惜。
追殺對手的同時,不忘迷昏整個村子的人,唯獨留下一個六歲的稚兒,讓稚兒親眼目睹她的一場惡行。
清醒間不辨生死,從精神上去摧毀一個無辜的孩子。如此打擊下,這孩子沒瘋,已經是天賜的恩德了。
而此番惡毒的手段,此番惡魔的心機,也就唯有莫問一人了。
也只有莫問會如同看樂趣般看人活在恐懼裏,看着她們痛苦的掙紮、絕望,直至折磨死自己。
萬老的目光落到馮雨歇身上,眼裏的痛,心裏的傷,洶湧而出。
可與這個孩子相比,雨歇的遭遇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啊。
這個孩子有多少年不敢觸碰這段往事了。
馮雨歇全身都在顫抖,甚至牙齒都在打顫,心裏的恨意讓她整個人都兇狠三分。
她猛地低下頭,努力壓制心頭的仇恨。
如果說有更恨莫問的人,那只怕只有馮雨歇了。
整個空氣中都漫溢着哀傷,那是萬老與馮雨歇心頭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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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馮雨歇十三歲開始,萬老将她帶到了身邊。
萬老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将一個時時刻刻小獸狀态的孩子,帶到如今這般穩重而又手段的成年人。
沒有人比萬老更清楚馮雨歇的來歷與遭遇,因為她們都是從葬情谷逃出來的。
莫問之所以不停追殺她們,不過是因為馮雨歇的娘馮青是她的競争對手。
彼時谷主之争已經白日化,而最好的繼承人只有兩人,分別是莫問與馮青。
無疑,她們都是彼此的眼中刺肉中釘,并且清楚無論誰上位,另一位都必死無疑。
所以,不争也要争,這就是葬情谷的殘酷。
但是,莫問是占優勢的,不是莫問的武功上高于馮青,而是馮青有弱點。
那就是她的女兒馮雨歇。
早年馮青恰逢大雨到亭子中躲避,結果遇見了讓她心動的人。
到後來她們的女兒出生,馮青便以她與夫郎相遇的緣由給女兒命了名。
夫郎拼死為她留下的一根獨苗,馮青時刻都捧在手心裏。
但也因為女兒的存在,讓莫問鑽了空隙。
莫問趁馮青不備,偷偷在馮雨歇身上下了狠毒的吸血蠱,并在大比中暗語告訴馮青。
馮青因此方寸大亂,輸了繼承人的資格。
她本以為必死無疑,恰巧谷中控蠱人周水兒與莫問鬧翻。周水兒狠心弄死了蠱王,葬情谷的人都是身帶蠱毒的,失去蠱王的控制,葬情谷的結局可想而知。
馮青趁亂帶着女兒逃了出來,萬老本與她們一路,為了減小目标,便與馮青母女分開了。
母女二人撿回兩條命,但也同時失去了解蠱的最佳時機。
因為蠱王死了。
有蠱王的情況下,解吸血蠱都會九死一生,沒有蠱王,只能茍延殘喘,活幾日算幾日了。
而吸血蠱霸道之處更在于,如果發作時,不及時補充新鮮血液,那麽吸血蠱就會吸幹宿主身上的血液,最後同歸于盡。
馮青帶着女兒一路逃亡,不但要躲避莫問殘餘勢力的追殺,尚要時刻關注女兒的身體情況,一旦發作,便輸送內力強制壓制。
如此逃亡的生活,馮雨歇從四歲過到十三歲,然後她的天就崩塌了。
莫問找了過來。
而最糟的是馮雨歇彼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控了,她吸食了人血。
她娘氣的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可也無濟于事。聽見女兒絕望的嘶吼,馮青痛不可抑。
馮青害怕女兒體內的蠱毒就此一發不可收拾,終于決定将滿身的功力傳到女兒身上去壓制。
馮青成功了,可莫問找來了,沒了功力的馮青又如何與強悍的莫問對抗。
馮青慌亂間将女兒推下暗道,不惜以自殺威脅,讓馮雨歇速速離開,之後一人與莫問周旋。
這一切的努力也不過是為女兒争取時間,盡快逃離罷了。
馮雨歇一路哭一路藏,歷盡千般辛苦萬般危險逃出去了,但馮青也就此死在了莫問手上。
一場大火,一瓶藥劑,什麽都沒有剩下。
一年後,找到萬老的馮雨歇死活要回去一趟,看到的就是寸草不生,被村民化為禁區的一片焦黑土地。
馮雨歇努力的克制,用力的壓制,沸騰的怒火讓她此時腦中清晰畫清了所有的脈絡。
潇潇的闡述已經告訴了她,她沒有看到的結局。
而當馮雨歇終于克制到只有手掌在顫抖時,潇潇的一句話幾乎要将她打入地獄。
‘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喝人血?’
‘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喝人血?’
呵,她如何不信?
因為就是她啊!
馮雨歇目光裏透露出絕望。
她動了情,可上天連這一點點的希望都不肯施舍與她。
面前已經是一盤死棋。
潇潇靜靜的陳述,那種壓抑中的恐懼清晰可見,他撩開脖頸側面的長發,露出發白的印記。
‘我六歲的時候,村裏新來的一個姐姐……咬了我。’潇潇嘴唇不停的顫抖,可他堅持說了下去。
‘她在…不停地…喝我的血。’
馮雨歇閉上了眼睛。
她恨老天,上天竟然給她指了一條絕路。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串聯起來。
她蠱毒失控喝了一個小男孩的血,而她母親為了讓她壓制蠱毒,散了一身功力,從而給了莫問可趁之機。
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為她!
母親因為她失了性命,而潇潇因為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她甚至不敢再想下去,潇潇最後漂泊在外,是不是也是因為她。
她到底造了多少孽?
她小心翼翼,語音發顫的問潇潇,“潇潇,你…恨吸你血…的人麽?”
只有她自己知道,問出這一句有多艱難。
潇潇回眸,那雙漆黑幹淨的眸子裏,此時燃着熊熊火焰。
‘恨!’
‘恨不得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