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承苦果
陷入牛角尖的潇潇也曾失落過,也曾恐慌過!
潇潇積蓄不夠了,他需要更快更努力的賺錢,可是此時有人将他所有能賺錢的出路都堵死了。
他怎會不難過,又怎會不絕望?
就好比有人犯了錯被關進大牢裏,明明告訴他,只要你表現的好,兩年後就可以重見天日。可是此時突然有人改了他的判決書,告訴他永遠出不來了,連減刑都沒有。
潇潇就像陷入獄中的人,他昏昏沉沉過了一日,就想起從前幸福的日子,想起了他還是稚童的年紀,想起了那個将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娘親。
他娘曾與他說過,當所有人都靠不住的時候,你只能靠自己。
當你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不要僅僅是等待光明自己的到來,你要自己學會去尋找光明。
受挫的他來河邊坐了三日,用那雙蒙塵的眼睛重新觀察這個世界,嘗試着去尋找他的光明。
青山環繞,綠樹成蔭。
山外有山,鎮外有鎮,人外有人!
他發現自己走過的僅僅是這個世界裏的一個小小的角落;他發現原來世界那麽大;他發現原來他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那麽,他還怕什麽呢?
‘世界那麽大,我有什麽可怕的!’
他的眼裏劃過一道道希冀的曙光,漸漸彙聚成絢爛多彩的光芒,驅散了積攢多日的陰霾。
馮雨歇的嘴角挂起舒心的笑,她擡手将上鈎的魚兒甩上岸,看向他的目光溫柔而寵溺。
小兔子沒有被人們的惡意打敗,他自己點醒了自己。這種衆人皆醉他獨醒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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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也望向青山的方向。
是啊,世界那麽大!
前方的路是通暢而寬廣的,只要身處逆境中的人肯睜開眼睛去探尋!
又釣了幾條魚上來,馮雨歇收了魚竿。
天色漸暗,再坐下去就涼了,“小兔子,我要買柴!”
潇潇揉了揉坐僵的腿,起身跟着一起回了。
這是馮雨歇第一次進潇潇家的院子,當然她上他家屋頂那次不算。彼時,她也沒仔細打量過。此時有了機會,她放眼看過去。
院子被打理的幹淨而整潔。不大的院子圈出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用來堆放晾曬木柴。馮雨歇往旁邊的柴房掃了掃,以小兔子勤勞的程度,她估計那柴房是滿滿的。
院子餘下三分之一的地方,一部分圈出了塊菜地,長得郁郁蔥蔥。菜地一頭座落一個蓋着木板的大水缸,想是日常飲水做飯用的,水缸旁倒扣着兩只木桶。
挨着窗邊的位置種着一小叢竹子,馮雨歇目光閃了閃,原來小兔子喜歡竹子。
竹子旁邊還有一塊單獨圈出的小片空地,看樣子剛剛處理好,正打算重點什麽。
來了許久,馮雨歇也沒見雞蛋黃出來,便知這家夥一定是出去浪了。
潇潇已經打開了柴房門,果然是滿滿的一屋子幹柴。他擡頭看向馮雨歇,‘你要買多少?’
馮雨歇含笑的眼光落到那雙圓溜溜的黑眸上,“全部,好不好?”
小兔子笑的眼睛都彎了下去,勾出動人的弧度,‘可我不賣你那麽多,怎麽辦?’
馮雨歇笑了,笑的整個胸襟都敞亮開來,她搓搓發癢的指尖,“沒關系,都由你做主!”
現在是,以後也是!
将手裏串好的魚塞到他手裏,馮雨歇拎起一捆柴,與他道:“那是柴錢!”
河裏小蝦小魚不少,但是這麽大的魚可不多見,因此也很難釣到。潇潇不知道的是,馮雨歇這個敗家子是用萬老給她的上好藥丸釣上來的。
雖不知她用了什麽方法,但是大白魚的價格,潇潇是清楚的。這麽完好無損的一條白魚,至少能買他三捆柴了。
而她給了他三條,潇潇拿着魚又開始無措了。嘴唇鼓動幾次想要說話,就看見馮雨歇食指放到了他的唇邊,“噓!”
潇潇呆呆的、像被定住了一般看她出了門。
潇潇的性子,馮雨歇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他要強,骨子裏的自尊都不允許他折腰,而她想對他好,就只能細水長流了。
潇潇恢複了往日的日常,整個人重新振作起來。他的辦法簡單而明朗。曲水河鎮的人不買他的柴,不雇他洗衣,他就去其他的鎮上。
他有手有腳,又怎會養不起自己。
馮雨歇親眼所見,小兔子又歡快的忙碌起來。他院中再沒有堆積如山的柴,而付出的代價就是,他需要走更遠的路,他歸來的時辰一日晚過一日。
馮雨歇很不放心,但她此時分不開身,江南的糧食已經陸陸續續往這邊押送,每日裏的傳書就讓她焦頭爛額。
她強行從留在曲水河鎮的人手中抽出一人,讓她暗暗跟着,護着他的安全。多餘的擔子都分攤到韓東明、季深與她自己身上。
那二人早已叫苦不疊,馮雨歇充耳不聞,大不了到時用紅利壓死她們!
潇潇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短時間裏,曲水河鎮的人也沒發現什麽異常。照樣吃吃喝喝,沒事聊聊家常,過的很是逍遙自在。
可是時日一長,很多人都發現不自在的地方了。
柴行漲價了。
平日裏沒人能注意到這等小事,可是潇潇對于柴行的影響确是實打實的。他任勞任怨且力大無窮。僅他一人的供量就占了曲水河鎮供需的四分之一,且他出價極低,別的賣家怕手中積柴,只能苦着臉降價,最高也不過比他高上一文,更多數時候是在斤兩上找補。
這些柴行的人不是沒想過找潇潇的麻煩,奈何買他柴的村民都很護他,她們不敢輕舉妄動。況且顧及臉面,她們也不好對一個年輕男子做些什麽。
這事便暫時壓了下來。
但是暗地裏恨潇潇的人只多不少,如今少了這塊絆腳石,柴行的人很快統一了物價,生生将柴價漲到了四文。
四文是多少,再添一文,可以買一斤米了。
她們儀仗的是什麽?不過是曲水河鎮地多人少,每戶分攤的旱田面積極大,各家的勞動力成日的紮根在麥田裏,哪有時間去山裏砍柴?況且區區幾文錢而已,對于每年田地的收入,實在是九牛一毛。
村民們憤恨、唾棄她們的行徑,卻也奈何不了統一口徑的柴商。
賺錢的時候到了,口水算個屁!
各家的夫郎更是嬌寵慣了的,有幾人能像潇潇那般吃苦,去山裏撿了兩天柴,就開始腰酸背痛,說什麽也不肯再上山了。
雖說也有麥稈,但是一不禁燒,二來多數人家的儲備都用作漚肥,否則麥子哪能長的那麽好。
可是飯要吃,柴就需要燒,他們只能肉痛的花上貴一倍的價錢去買柴,只是暗地裏打算,冬日閑暇之時,讓各家妻主多屯些幹柴。
往日裏柴便宜不覺得,如今花銷生生多了一半。雖說這花銷對于她們這一年的收入不過那麽一小部分,但任憑誰白白交出本可以省下的銀子,心裏也不爽快,卻也只能受着。
夫郎們不說錢袋癟了,連私房錢都沒法存了,懊惱就別提了。
也有人想抹下臉去找潇潇買柴,無奈不是找不着人,就是見他搖頭,說家中沒有柴可賣了。
一時間家家主柴米油鹽的男人哭了,賣柴的可樂了。
這一樂就容易得意忘形,罪魁禍首很快被馮雨歇找到了!
将人摔在地上,馮雨歇望向潇潇,“是這個人主動找的一個書生,将你的經歷添油加醋的寫成了戲本子,之後又出錢給戲班子。目的無他,就是想要将你趕出柴行。小兔子,你想要怎麽處理?”
至于那書生,家裏有點錢財和勢力,馮雨歇不願她找潇潇麻煩,私下裏套上麻袋将那人腿打斷了。
這人他是熟識的,潇潇盯了癱坐一團的虎頭,有些無措,慢慢的蹲下身子團住自己。
他不知道,他從未與人為難過!
馮雨歇嘆息一聲,走過去,也蹲下身,面對着他,“你可知,這件事說來你無辜又不無辜?”
見他迷蒙着一雙眼,馮雨歇又有種想摸他頭的沖動,“你初來乍道,便擅自降了柴價,這是壞了行規,搶了他們的生意,她們豈能不記恨?”
潇潇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想那麽多,他只是覺得價錢低好賣一些,他不是故意的。
終是忍不住揉了他柔軟的發頂,馮雨歇與他道:“這事我幫你處理了,日子照常過,不用改變,也無需擔心。”
大不了她護着就是了!
***
劉芷的在書院的日子也很不好過,每日裏不但有同窗對她指指點點,更有她頂受不住壓力,對夫子妥協了。
夫子的聲明已發出,對她指點的人少了,可每日心靈上的譴責卻讓她夜不成眠,短短幾日,人便消瘦了下去。
可每隔兩日,門外就會按時的送來一捆柴。再也沒有熟悉的敲門聲,看着那柴捆上熟悉的繩結,劉芷捂着心口,臉上一時之間晦澀難明。
她心裏是滿滿的歉意與自責,她是個懦婦!
到頭來,她還不如一個男子勇敢!
他會在乎麽?
劉芷唇角挂着苦澀的笑,不會的,他說過,他只是承了她的祖母的情。
所以,不在乎,也便不難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