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戲中戲(二)
宋員外四處打着機鋒,周旋于大戶小戶,終于臉色紅潤的走過來,顯然是談的十分理想,帶動的心情也十分愉悅。
尚因她目标已經完成了一遍,心裏卸下沉石,與馮雨歇面對面時,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聽說馮東家手裏掌握了江南四分之一的糧倉,不知這話可屬實?”
呵,果然!
從馮雨歇對外裝作不經意透出手裏四分之一的庫存開始,各地的糧商都躁動了。不僅僅是因她手裏的糧,更因一些商場老手心裏存在的僥幸。
既然有人能攻克江南的一角,為何她們就不能呢?
她們當然不能!
馮雨歇動了動歪斜的脊背,手裏擺弄着空了的茶杯,笑意盈盈的望向宋員外,“不屬實!”
呃…宋員外有些卡殼,她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拿不準馮雨歇話中的含義。這個不屬實到底是低于這個數,還是高于這個數,或是她這個消息完全是錯的?
疑惑的同時,心裏也有質疑,因宋員外清楚自己東家的實力,在傳給她的情報上從未出過錯誤。可多年行商的經驗也告訴她,天外有天,莫要看輕對手。
頓了頓,宋員外試探的問,“宋某寡聞,難道是五五之數?”
轉動的茶杯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宋員外被吊起的心弦驀地一緊。
魚食撒的好,魚兒上鈎就容易的多了,馮雨歇紅唇勾勒出高高的弧度,不緊不慢的道:“若我告訴你是整個江南的糧倉呢?”
這這這…這哪是一條小魚,這是一條巨大的肥魚啊!
宋員外心口咚咚作響,心裏一陣扼腕自己初時的怠慢,實在是她也沒想到自家東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是她東家努力五年也無法打進的江南啊,她她她……竟然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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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全部?!
怎麽可能?宋員外頻頻搖頭,自我否定,可她的眼神矍铄,放着異彩,她努力壓制激動的心情,“馮東家這笑話一點不好笑。”
馮雨歇笑而不語,輕輕的從袖子裏露出印戳的一角。
宋員外眸孔驟然放大,有些失态。她往前湊了幾許,想要辯認那印戳的真假。
馮雨歇淡定的收了印戳,“若是你與你東家同去過江南,想必十分熟悉這個信物。”她漫不經心的掃了周圍一遍,“談生意是好事,不過恕馮某直言,迄今而至,馮某看不出宋員外的誠意。”
從初時抛出的橄榄枝,到如今的大宴,她看到不是威懾,就是忽視。
馮雨歇明明白白的與她表達了自己的不悅。
宋員外緩了緩亂了節奏的心跳,留下一句,“馮東家稍等。”轉身離開。她是聰明人,自然也會辦聰明事。既然明白對方字裏行間透露出意思,她就不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眨眼間,園內的人就被宋員外歉意的請了出去。莫大的園子陡然空了起來,閑下來的侍兒們更是有恃無恐的看過來。
馮雨歇眼底泛着淺淺的血色,冰冷的掃了回去,她可不是猴子!
擡手拾起桌上的茶杯,惡狠狠的向戲臺上擲去,“都給我閉嘴!”
這群戲子已經挑戰了她一個多時辰的敏感神經。
咿呀之聲戛然而止,戲臺之人一時噤若寒蟬,班主走過來正欲探尋,如何惹了這位主子。
馮雨歇擡手指向她,聲音冰凍三尺,“你她娘的給我閉嘴!”
宋員外敬送了各位貴客,回來就發現園內的異常,管家悄聲在她耳邊解釋。宋員外也沉了臉。
“馮東家這是何意?”她為了表示她的誠意,已經強行将賓客送了出去,她卻在她家裏給她甩了臉!
韓東明扯了扯馮雨歇的袖子,示意她冷靜。
馮雨歇壓了又壓心頭的火氣,站起身抱了拳,“抱歉,宋員外,這戲子們排的戲涉及到對馮某很重要的人,馮某一時有些失态,還請宋員外見諒。同時,馮某也想問上一句,這戲可又是宋員外特意安排的?”
畢竟已經有了上一次的戲子事件,若說兩者沒關系,她還真不怎麽信。
明白原因的宋員外嘴角抽了抽,火氣霎時消的一幹二淨。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了第一次屎盆子,第二次就怎麽甩不開了。東家哎,您可真能坑人!
“這次真的與宋某無關,宋某只是聽聞這個戲班比較出色,才請來給大家助興。”
面對三雙赤果果懷疑的眼神,宋員外差點指天發誓。她是真冤,況且她都不知道戲班子裏的哪出戲,得罪了這位大神。
馮雨歇做了會評估,仔細分辨對方的神色,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臉色好了許多,“宋員外,坐,站着多不好說話!”
宋員外臉皮都跟着抽動,她就沒見過這麽喜怒無常的商人。
“這個事你得負責!”
啥玩意兒,還沒完啊?宋員外發蒙的看着她。
馮雨歇點點頭,“反正你也請了這戲班子,那就多請幾天。切斷她們與外人接觸。”這樣她才有時間去查,否則,等她查出結果,謠言也是滿天飛了。
“這沒問題。”都是老狐貍,宋員外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那咱們談談糧食的事?”這茬她真不想再提了。
見對方終于點了尊頭,宋員外趕緊接過管家手裏的合約文書。無論如何,趕緊簽文書是大事,如此一筆大單,她東家的燃眉之急全解決了。她迫不及待想吃掉今年最大的紅利,然後在那些老不死的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馮雨歇接過文書,順手便遞給了季深,這個季深比她更懂。
季深沉眉斂目,靜靜的翻閱一遍,片刻間将內容吃進了腦子裏。她将文書放回到馮雨歇面前,指尖在一條文字下輕輕一滑,“東家,這裏加一成。”
馮雨歇如是将文書推向宋員外,“喏,這裏加一成。”
宋員外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獅子大開口啊,有沒有?
她欲還價,馮雨歇擡了手,“前三年按這個數加一成,以後按這個數減一成。”在對方尚在沉思的時間裏,馮雨歇加了磅,“江南的糧倉我拿下十年。”也就是說,你們至少有七年可賺。
我了個乖乖,宋員外的心顫了顫,仿佛已經看見了翻滾而來的紅利,但這麽大的買外,她确實做不得主,“請馮東家寬限幾日,這生意如今超過了我能做主的界限,我需要與我東家聯系。”
“無礙。”馮雨歇擺擺手,她等的起。
該談的都談了,馮雨歇擡頭望了望日頭,估算下時間,不再與宋員外寒暄,起身告辭。
角門外空空蕩蕩,馮雨歇皺了眉頭,這麽快就回去了。季深與韓東明與她告了別,便各自行事了。
馮雨歇往街頭的方向疾行了幾步,許是沒走遠呢?
街頭一角已經圍了好大一圈人,潇潇看看加了倍的貴公子,與自己空蕩蕩的後背,幽幽嘆了口氣,看來,他們也學聰明了。
找他麻煩不會趕上他攜帶天然武器的時候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拳頭,潇潇暗自衡量自己能否揍得過這全人,衡量過後,他又幽幽嘆了口氣。
打得過也不敢打,醫藥費他都出不起!
貴公子已經用口水污染他了,一小侍甚至嚣張的上前推搡他。潇潇立了眉,貴公子打不了,小侍他可沒什麽顧慮。
趁着對方推搡他的瞬間,擡腿将人踹…飛了出去!
貴公子們吓得齊齊倒退了一步,這到底還是不是男的,怎麽如此大的力氣。
小侍吭哧了半天,才勉強爬起來,規規矩矩窩在公子們身後,再不敢冒這頭了。顯然,潇潇踹的很有分寸,并未傷他太多,但也少不得疼上十天半月。
這一腳就如同開了局,潇潇嘴角挑起得意的笑,沖着打頭的公子勾了勾手指。
來啊,互相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