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巧相遇
這一季糧食收割進家門後,麥香村終于迎來了遲來許久的一場透雨。村民們望着濕潤的土地,無不歡欣鼓舞,如此一來,翻更過後,下一季糧食很快便可以種下了。
同一時間,馮雨歇終于等來了久歸的季深與不盡人意的消息。
定州城的糧食交易怕是不成了。
定州作為最大的産糧基地之一,往來的商戶絡繹不絕。照理說,不觊觎馮雨歇手中糧食的怕是沒有幾人。
江南的糧倉已有十年沒人能夠打開,在她們所有人望洋興嘆,痛惜無法吃到這塊肥肉的時候,有人不但将這個巨大的糧倉打開一個豁口,還有望愈來愈大。
且江南糧倉的領頭人發了話,以後若是有必要,她會全權放手,交給她的合作對象。
不是所有人都知曉這個合作對象是誰,但這并不妨礙她們的羨慕、觊觎、痛惜與拉攏。
按照季深的推想,她們走到哪裏都應該是香饽饽,現實卻給了她狠狠一巴掌。
在季深馬不停蹄的走訪中,這些商戶無不統一了口徑。
買賣是好,但她們不做!
糧食是珍貴,可她們更惜命。命都沒有了,錢還算個什麽。
季深以為她可以搶占時間,穩住定州城的生意,但現實告訴她,穩不住了。
直到韓東明将調查結果傳給她,季深才了悟,原來她緊趕慢趕,還是沒能搶到丁員外的前頭。
丁員外早早将網撒了出去。這筆交易,誰若是越過她接了,她便讓誰在定州過不下去!
“雨歇,怎麽辦?”難不成離開這裏?季深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挫敗。
馮雨歇煩躁的抓了抓頭,想到手中更重要的消息,腦袋裏亂成一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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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疑對她們是不利的,等一天糧食都在陳舊,都可能黴腐,都在貶值。
季深有些不甘心,征求馮雨歇的意見,“不如我再走動走動,看看能否遇見契機?”
這時,馮雨歇已經捋順了思路,“等等再說,目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比生意還重要?”
馮雨歇颔首,耐心解釋,“可還記得,青山背面那一處不同尋常的石窟?”
季深點頭,她曾探視過。
“我娘先前的手下與我傳來消息,那裏有人要動了!”
“你也要去?”
“必然。”
季深不解,“你本就不宜暴露身份,何必趟這趟渾水?”
馮雨歇眉眼間擰成一個川字,滿腔的憤怒與恨意洶湧蓬勃。
季深了悟,“因為莫問!”
那個害雨歇生不如死的陰險女人!
馮雨歇無力的點頭,她無法做到手刃仇人,但幫莫問的敵人,就是幫她自己。這個道理還是行得通的。
季深腦裏一會兒生意,一會兒青山石窟的轉着,片刻便轉移了注意力,一臉擔憂的望向對面滿臉痛恨的人,“雨歇,明天就是十五了。”
“是啊,明天又是十五了!”
望向窗外的明月,馮雨歇一臉苦笑,日子過的這般快,連老天都見不得她的好。
***
雨後的天氣格外的清新,朵朵棉花糖似的白雲挂在天邊,金黃的日光透過棉花糖的間隙柔柔的灑下來,少了一份炙熱,多了一份柔和。
不過這柔和只是暫時的,日頭很快烈了起來。
這場雨對馮雨歇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因為在青山裏見到人的幾率就低了。
而她體內的蠱毒每每發生在十五的白日裏,遇見人還要費盡心思去抹去。
馮雨歇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努力壓制體內有些失控的躁動,運起輕功,向着青山的方向奔了過去。
許是這次運氣不錯,她很快就發現了目标。一頭體型巨大的成年野豬。
此時她的眼簾內已經開始泛紅,一絲絲血絲逼近瞳仁。再一睜眼,已經是一雙猩紅的血瞳。
馮雨歇舔了舔殷紅的唇,大好呀,大了,血才夠喝!
她噌的一聲,拔出腰間的軟劍,人便飛了過去。
不要怪我,早早下去投胎吧!
樹林裏不時傳來劍鳴與樹木折斷落地的噗通聲,野豬身上傷痕累累,脖頸處一處巨大的劍痕,橫沖直撞的在青山內奔跑。
這一身的傷多數都是驚慌逃竄撞出來的,馮雨歇有些力竭,手中軟劍筆直的垂在地上,在山地上勾出一道道劍痕。
蠱毒太過霸道,壓制了她近八層的功力。
野豬沒有方向的逃竄,最後逃到半山腰一處歇腳的小亭附近。
馮雨歇積攢氣力,縱身一躍,補上最後一劍。
野豬哀嚎的叫了一聲,抽搐着倒下了。
馮雨歇将其動脈上的傷口豁的更大,單膝跪地,閉上血瞳,将唇湊了上去。
她不想喝,可是她不能喝!
十五年了,她清醒的看着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她娘用生命換來她的命,告訴她:你必須好好活下去!
可是娘啊,您讓我如何好好活下去?
新鮮血液的湧入緩解了蠱毒的暴動,眼中猩紅的血絲也慢慢退去。但嘴角的腥鹹告訴她,馮雨歇,你就是個見不得光的怪物!
人人都懼怕的吸血怪物!
衣衫淩亂,卻滴血未染,可她覺得整個人都是霧霭一般的存在。馮雨歇掏出袖袋裏的帕子,細細的打理唇上的鮮血。
陽光順着樹葉的間隙,斑斑點點灑落進來,落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灼熱,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涼。
蠱毒的暴動讓她有些虛弱,明明飲進如此多的鮮血,馮雨歇臉色卻蒼白如紙。她無力的靠在亭柱上,閉着眼,慢慢恢複體力。
遠處傳來踩動枯枝樹葉的聲音,吹散了山間一時間的寂靜。
咯吱咯吱,格外動聽。
馮雨歇睜開了眼。
潇潇趁着雨後,上山來采野菌。野菌如雨後春筍,一路上讓他收獲不小。竹籃漸滿,便準備下山。
不經意間擡頭仰望,就看見遮雨的小亭子下靠坐着一人,旁邊還有一頭血肉模糊的獵物。
潇潇腳步頓住,那人可是受傷了?
馮雨歇看着亭子外歪着腦袋,一臉擔憂看着她的小兔子,空洞的眼神柔和下來。她沖他虛弱的笑了笑,“好巧啊,小兔子!”
又叫他小兔子!
潇潇挑挑眉,看向她身邊的野豬屍體,一臉了悟。
原來是狩獵受傷了!
自以為發現真相的表情,看的馮雨歇悶悶發笑,陰郁的心情霎時間雨過天晴。馮雨歇扶着亭柱站了起來,腿還有些發軟。
轉過頭,就發現小兔子不知從哪找來藤蔓,将野豬利落的打包了,用力一提,扛在了肩上。
馮雨歇一臉冷汗,這個大力的小兔子!
潇潇指了指前面的山路,看向馮雨歇,走不走?
原來是想幫她扛回去!
馮雨歇壓下嘴角的笑意,溫柔的注視眼前的背影,慢吞吞的往前磨蹭。
潇潇遷就後面的傷患,腳步亦不快。
但路總共才多遠,終歸有到家的時候。
潇潇将野豬放到了馮雨歇的家門前,轉身欲走。
“哎,等等!”馮雨歇叫住他。
潇潇一回頭,就看見眼前刺眼的白光閃過,下意識的閉了眼。再次睜開眼時,只見那人不容拒絕的、将捆好的半片野豬挂到他的小臂上。
不知不覺被摸了小手也不自知的潇潇,只覺得胳膊一沉,身體晃了晃。
馮雨歇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就覺得這把子重量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
潇潇要摘小臂上的藤蔓,眉目有些委屈。他只是看她受傷幫她一把,不是沖着豬肉去的!
那人再次制止了他的動作,笑吟吟地。
“謝禮!”她道。
作者有話要說:
雨歇:小兔子,我對你好吧!
潇潇:我可不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