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塵往事
孫協安給他夾了一筷子鐵板燒:“這事,中間肯定有誤會,這事賴我,前面光顧着照顧我爸癌症住院手術去了,沒能準确協調清楚中間的對齊,林總的意思才沒能和你達成一致。”
這大包大攬,把林潔語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頭上,外加一句道歉:“下次我一定做好自己的工作,絕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上演。”
癌症,手術,這些觸目驚心的字眼打動了汪洋:“別別別,你別這麽說,今天也是我沖動了。”
孫協安看他有所松動,繼續勸:“我知道你也是安心做項目的人,這個項目,是個挺好的機會,咱們不是一直都想要一起做一個牛掰的産品嗎?如今,團隊,資源,平臺,萬事俱備,只欠我們能完成這個産品,在這個目标下,任何事情都是小事。咱們這個行業,一夜暴富,絕不是神話,這麽好的即将到手的機會,你想看着機會溜走?”
汪洋不說話,閉嘴吃菜。
孫協安明白,這幾乎已經是動心了,于是繼續說道:“人一生能夠年富力強,遇上合适的創業時機,可能就那麽幾次,機會一旦擦肩而過,很難再遇到,而能遇到一次所有條件都堪稱完美的創業機會,你覺得還能有幾回?你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你願意讓你身邊的這些兄弟們也錯過這樣的機會嗎?”孫協安看着大家,眼睛深處一點玩味。
汪洋嘆了口氣:“你小子!”
經過這番勸說,汪洋帶領技術團隊,重新回到了公司。這一夜,所有人都在公司加班,沒有人回家,當然,除了林潔語,她也深知,她留下來多半效果更差,而她,常年是不陪團隊加班的。通宵的結果,是第二天終于交付了一個修正效果到讓林潔語滿意的版本。
林潔語在john那裏獲得了一個還不錯的評價,一段風波,似乎終于消弭于無形。
而孫協安的內心深處,清楚地知道,這風波動蕩,只是一個開始,而絕不會是結束。
孫協安在第二天清早,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睡覺。他回家的時候,徐靜貞還沒有醒。微亮的天色從窗戶裏軟軟落下來,孫協安第一次這樣溫柔的覺得,回家有人等待的時刻,如此讓人期待。
晨光落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側臉映得一片朦胧,他的吻很溫柔地落下去,從額頭開始,直到……
徐靜貞模模糊糊摸着他的發:“回來了?”
他忙着需索,只從喉嚨間冒出一個淡淡的“嗯”。
徐靜貞迎合他,最近的彼此,和諧的如同伯牙和子期的合奏,分毫不差。
而此時,同樣在彼此需索的,還有林潔語和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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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潔語是在會議室和汪洋吵完架之後,遇到john的,她那個時候,眼眶微紅,在陽臺上獨自一人抽着煙。
感覺自從自己升任之後,不含任何利益關系,身邊能陪她一起吃頓工作餐,或是在陽臺上一起抽根煙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john本來只是去衛生間,路過陽臺,空曠的陽臺,大而整潔,繁茂的綠色植物無聲瘋長,綠色當中,有一個鮮紅的身影。
雖然只是背影,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背影屬于林潔語。只有她,還是如同當年那樣,骨子裏有種脫離世界的疏離。
林潔語正費力地想着,要是現在辭職,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賠償?
ry雖然勢力在總部,但是分公司這城市也有不少派系,能不能幫她重新介紹一份工作?
或者還是像嚴浩澤所一直期待的那樣,就在家裏,照顧兒子,相夫教子,從此平淡一生。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意識到自己是絕不能過平淡一生的日子的?
可能,是從還在機關大院的時候就開始了吧。
那個時候,她還年幼,整個中國還沒有所謂的商品房,分房子住,是絕大多數中國人夢寐以求的保障福利。
很幸運,她的父母的機關小公務員身份,能讓他們家分到機關大院中一個單間。
那個時候多少人羨慕他們的房子,她的很多同學,家裏是廠礦,還只能住整棟樓公用廁所的筒子樓,而她已經住在有獨立廚房和衛生間規劃的機關大院。
機關大院,有種不成文的潛規則。
房子最大,朝向最好,采光最合理的人家,一定家中人的職位也最高。她也早就和父母學會,永遠不要和那樣人家的孩子打鬧,如果在課業上超過了這樣的孩子,一定要學會謙讓和內斂,絕不能在他們的面前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驕傲和自豪,絕不能穿得比他們還漂亮,絕不能……
規矩冗長,父母整日謹小慎微,對她耳提面命。慢慢的,就活成了這樣讓人困惑的人生。
林潔語總是很困惑,我美麗,而我不能穿最漂亮的衣服?我努力,而我不能為了自己取得的成績而歡喜?我們人格平等,而地位永遠不同?
對于年幼的林潔語而言,困惑是困惑,然而,并沒有什麽理由不這樣過下去。
她優秀,她成長,她終于離開了樹木森森的機關大院。
從小幫她形成的無聲的訓練,總是能讓她在人群中迅速辨別出,誰才是地位最高,最閃耀的那個。
大學的時候,這樣的人必須是嚴浩澤。
他們是理工科的院校,整個學校的男女比例據說是7:1,本校的男生一方面從不忌諱吐槽自己學校女生的顏值有多麽低,一方面又把自己系上僅有的幾個女生,寵成女神。
入校的第一年,三月八日,女生節,就是嚴浩澤作為班長提議,全班男生要一起送班上的三個女生禮物。
他禮物選得很“理工向”,每人一束玫瑰花,一個小惡魔的充電寶。
她就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嚴浩澤的笑容陽光,一咧嘴,一排雪白的牙齒。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種氣勢。那種氣勢她很熟悉,就是機關大院裏“那樣人家”的氣質。
嚴浩澤的父親是部級幹部,母親是x聯主席。這樣的孩子,從小從不缺仰視的目光。
而嚴浩澤,很喜歡看着林潔語。
林潔語有自知之明,她身段柔軟,腰肢纖細,她的眼睛閃亮,骨子裏有種慵懶的疏離,她知道明裏暗裏有很多人叫她系花,她也知道,自己的美麗,不是随意可折的花朵,而是走進“那樣人家”的快捷之路。
她為了嚴浩澤參加了校團委,裏面都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她不過是最美麗的一個。
和嚴浩澤一起出海報,做活動,組織安排,她要的不過是足夠的陪伴。
最後嚴浩澤如願向她表白,她覺得一顆心塵埃落定,莫名竊喜。
出乎她意料的是,嚴浩澤居然在畢業後,并沒有接受家裏人的安排直接進入體制內,而是南下到了一個以經濟開放聞名中國的城市,自己打拼。
她別無選擇,只有陪同前去。
她的美麗和優秀,還有團委的工作經驗,幫她順利拿到了一份知名企業的offer,在這裏,她遇到了john和henry。
john是傻頭傻腦跟在她身後的小新人,她早就習慣身邊無數這樣的人,來來去去,可以利用,但失去也毫不可惜。
而henry不一樣,入職培訓結業典禮的時候,她是新人代表,在臺上發言,她看到henry是當時主位的第一人,也是當天唯一一個出席的公司高層。
ry給他們做了一個很長的演講,具體說了什麽,她都不再記得,只記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和嚴浩澤一樣,都是“那樣人家”的氣質。
不過那個時候,henry同他們這些剛入職的新人,遙遠的如同另一個世界,而且她有自己的嚴浩澤,多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居然john的工作能力很強,經常和她一起加班,和她一起熬過了最艱辛的新人期。然而對于她而言,最艱辛的,從來不是要加班或是因為工作沒做好被領導訓斥,對于她而言,最艱難的問題是一句輕飄飄的邀請。
她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出現在了內部對高層交流午餐會的名單上。出席的除了henry,都是和她同一批進入公司的新人。
這家公司,鼓勵上下交流,每個月都會組織一次類似這樣的交流,高層有一位高管出席,剩下的都是底層員工,林潔語并沒有報名參加,仍是被通知一同前往出席。
飯吃得很正經,很多新人踴躍提問,問的諸如“你覺得公司未來戰略怎樣”、“你覺得未來整個行業發展趨勢怎樣”這樣對于她而言,也是遠到天邊的話題。她唯有微笑、吃菜、沉默。
一頓飯終于吃到尾聲,她離席去洗手間補唇彩。
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henry,他朝她微笑:“你沒說話,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她受寵若驚,連忙搖頭:“菜做得很好。”
ry點點頭:“喜歡就好,我還知道一家廚師,做得一樣精致,周末剛好來我的游艇做菜,你也來吧,都是公司同事,你剛入職,剛好熟悉熟悉環境。”
她點頭稱:“好。”當年天真如她,只以為是同事聚會,邀她參與,新人巴不得有這樣的好機會和老員工還有領導們打成一片。
直到午餐會結束幾天後,她才覺出了一點不對。
有個活潑美麗的秘書茜茜專門在內部通訊軟件上彈窗敲她:“周末你穿什麽?要不要一起去選衣服?”
她不明所以,本以為穿平日通勤裝就可以了。居然這樣正式,還要專門挑衣服?
秘書發了一個o(╯□╰)o的表情過來,似是極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