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求
視線相交。
霍雪将他眸中笑意看得一清二楚, 當下，臉上沒由來的被他這一眼望得有些羞恥。
這小木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卡在她過來的時候說。
那還不如不說呢！
霍雪對着男人的目光, 微微僵硬地別開眼，她抿了下唇, 朝阿檸低聲說一句, “等會兒把小木拉過來。”
說完後，她先快步掠過門口的幾人, 往食堂裏走。
秦訊看着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忍不住地勾了勾，又想笑了。
面前的小木也沒想到自家雪姐出現得這麽巧，這事本來是想着偷偷說的，沒想到這還變成當面說了。
他朝對面人讪笑一聲，“秦老師，你……你吃飯吧，我先走了。”
杜旭升還沒問他什麽, 就看着他轉身往食堂走，明顯是準備負荊請罪去了。
秦訊望着他的背影走進人群中，遙遙又望見人群中的那道女人的背影，他語氣帶了少許低笑，“走吧，我們也去吃飯。“
當然要吃飯。
可杜旭升聽着他的語氣, 順着他的眼神往前一探，又瞥了眼他手裏的飯卡，試探性問一句：“你把飯卡給了霍雪？”
給。
不追求任何回報的給予。
注意到他話中的詞。
秦訊側眸看過來, “你在想什麽？”
“我想什麽？是你在想什麽？！”杜旭升先确認問：“你的飯卡為什麽在她那兒？”
秦訊老實說：“我借她的。”
“？”杜旭升不信，“這三天她都不在, 你怎麽借？”
“早上我出門看到她回來睡在車裏，所以我讓她的助理去買早餐，順便也買一份我的。”
解釋完，秦訊掀起眸掃了他一眼，“你心底都是些什麽龌龊心思？”
杜旭升被氣笑：“……哪兒龌龊？！”
秦訊說出他的想法，“男人幫女人就一定是別有意圖？”
“我也沒有說你別有意圖，但你們倆哪次見面是沒有鬥嘴的？現在你一會兒陪人走夜路的，一會兒借人飯卡的，是什麽情況？”
杜旭升有理有據地質問他。
聞言，秦訊卻眉梢輕挑了下，轉了轉夾在指間的薄薄的飯卡，說：“不是現在。”
杜旭升：“？”
秦訊偏過頭，嗓音放低，告訴他，“我一直很好心。”
杜旭升：“……”
是你瞎還是我瞎？
這邊，不瞎的霍雪正在教育小木，但說都說了，小木其實也沒有問題，她只是覺得有些別扭而已。
點完餐後，霍雪端着盒飯找位置，正好遇上了徐缦如被她拉走坐了一起，阿檸和小木也去找了自己相熟的工作人員。
“睡得怎麽樣？我早上到了片場才知道原來你回來了，出門的見你門關着還以為沒有回來呢。”
霍雪點頭，解釋一句：“睡得不錯，早上回來得早，所以在補覺。”
徐缦如也聽梁青一說了，看着她的臉色，“幾天不見看你都感覺瘦了，來，趕緊吃點。”
說着，她又問了句：“早上是不是都沒有吃的呀？”
霍雪拿着筷子頓了頓，“吃了，助理給我買了。”
“那還好。”徐缦如繼續開口讓她多吃點。
霍雪失笑地點頭，可能因為徐缦如和自家母親年紀相仿，她還真有種在家同樣被許苗琴趕着吃飯的既視感。
兩人相伴吃着，遲來一步的梁青一端着盒飯看見兩人時，笑着對身側被她遇上的秦訊，“诶，正好都在這兒。”
聞言，霍雪擡起頭的一剎那，瞧見秦訊那張臉時，差點被嗆到。
她連忙掩嘴輕咳了一聲。
秦訊聽見這聲，先行垂下眸。
“怎麽了這是？”
梁青一關心問。
霍雪咳了幾聲，搖頭，“沒事，突然岔氣了。”
梁青一坐在他們身旁的空位上，皺眉，“要不要喝點水？”
霍雪已經平緩下來，擺手示意不用，她看了眼圓桌對面的男人，低頭繼續吃飯。
旁邊的梁青一在問徐缦如下午的戲準備得怎麽樣。
“差不多了。”徐缦如說着笑了一聲，“這一天我和彭洱都沒說過話。”
霍雪聞言一愣，轉頭問：“下午是那場戲？”
徐缦如輕笑，點點頭：“對，所以你回來的正好，不然要錯過了。”
下午的戲份胡青和範芝玉兩人的重頭戲。
得知丈夫出軌的範芝玉在那天爆發後，她再次回到了往日善良溫婉的範姨，而面對出軌的胡青，她依舊選擇的隐忍，卻在心中一步步地陷入了偏執的心理中，終于在某天她選擇了找到胡青出軌對象的家中，讓她離開自己的丈夫，卻直面撞見了胡青。
這場婚外情終于被搬露出來，胡青一瞬間羞恥和害怕，範芝玉卻是解脫和愈加強烈的恨意。
下午時，霍雪站在片場內看着徐缦如和彭洱的對戲，秦訊站在她身旁，跟着一起觀摩兩位演員。
徐缦如本來準備好的情緒，一轉頭看到兩人，瞬時被逗笑，“你們兩個站這兒，給我們很大的壓力呀。”
霍雪先說：“我們觀摩一下。”
徐缦如擺了擺手，“有什麽好觀摩的，之後我還羨慕你們呢。”
一側的彭洱聞言笑着問：“你羨慕他們什麽？”
“他們倆是新婚，甜甜蜜蜜的。”徐缦如再指自己和彭洱，“你看我們老夫老妻的，一天天的只有吵架。”
這聲吐槽一出，場內的攝影都笑出了聲。
霍雪也勾了勾唇，轉頭看了眼秦訊，見他居然也看向了自己，她稍稍一頓，而後平靜地用眼神掃回去：看什麽？
秦訊不着痕跡地聳了下肩，似乎在回：沒什麽。
霍雪奇怪地看他，然而前面一側的梁青一已經準備拍攝了，她沒管他，回頭繼續看向片場。
工作人員拿起這板子蹲在鏡頭前，念出場次一喊，“啪”地一聲開始。
路邊的徐缦如邁步朝面前的宅院走去，攝影師舉着鏡頭，緩緩跟随在她身側。
範芝玉走到門前，擡起右手就要敲門時，卻突然停下。
她的右手舉在門前，遲遲沒有動作，神色露出了猶豫和害怕。
可下一秒，屋內忽而傳來了一道女聲在喚：“青哥。”
熟悉的稱呼。
門前的範芝玉聽到這聲專屬于自己的稱呼，臉上的猶豫盡散，右手将面前的門敲起。
一聲一聲，如擊鼓鳴冤。
屋內的女人似乎是被吓到，邊喊着“誰啊”，邊走來。
緊閉的門被拉開，範芝玉面色平靜地往裏看去，對方女人看清她，身子一僵，嘴角鎮定地揚起笑：“玉姐，你怎麽來了？來找胡大哥的嗎？”
說完後，她自然地将門打開，轉頭朝大堂說：“胡大哥，你看看你是不是忘了時間，玉姐都來找你了。”
範芝玉看着屋內的場景，胡青坐在大堂圓桌前，手裏還拿着一支筆，低頭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麽，很是認真。
胡青和王慶潔兩個人是同個廠裏的同事，時常要開會，範芝玉好幾次來過都見還有其他人在，所以從來沒有想過不對勁，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偏偏出了最大的問題。
聽到王慶潔的話，胡青擡起頭瞧見門前的妻子，眼神微微一訝，“阿玉，你怎麽來了，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聞言，範芝玉看着他臉上的虛僞，一瞬間笑了起來，“有啊，出了很大的事。”
胡青愣了一愣，立即站起身：“什麽事？”
“我的丈夫。”
範芝玉站在原地，眼神靜靜盯着他，及其淡然地開口，說：“在外面偷女人，你說算不算大事？”
話音落下，看着眼前人的胡青，眼神驟然一頓。
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他看見了她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從前那般，映着滿滿的愛意。
現在只有……沉寂深淵。
“好，卡！”
話音一落。
看着兩人表演的霍雪先回神，這是一場所有人都非常平靜的戲份，可他們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中都帶着各自的情緒，暗潮湧動。
片場的三人也走上前，觀看鏡頭回放。
這次飾演王慶潔的演員是著名的演員，柳泠，臺詞功底非常精湛。
她剛剛一出聲就把全部人都帶入了場景內，這次因為梁青一邀請，她才趕來出演的，算是友情出演。
霍雪也湊去看了眼回放，畫面裏三人的臉部情緒都非常到位，特別是徐缦如和彭洱的眼神戲，鏡頭即使沒有拉近給他們特色，依舊能看兩人的眼神變化。
梁青一很滿意，讓他們一一看過後，先說了稍後的走位，方便鏡頭拍攝構圖。
下一場開始拍攝，彭洱沿着剛才的情緒，他沒有辯解也沒有開脫，而是惶恐地走到徐缦如面前，伸手牽過她，開口只喚：“阿玉，不要走。”
“對不起，是我的錯，但你不要走。”
“我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我們回家，現在就回家。”
一向挺立的男人此時卑微又慌張，範芝玉看着他，心痛的同時又覺得荒唐，她扯起唇問：“你想回哪個家？”
胡青身子一震，焦急地握住她的手，似是怕她逃走，立即答：“回我們的家，回只有我們和女兒的家。”
他回答的太快，一旁的王慶潔怎麽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的抛棄她，難以置信地笑了聲，“你回你們的家，胡青。那我呢？你把我這兒當什麽了？”
婚外情的争吵不休，範芝玉與王慶潔的對戲帶過後，範芝玉不願再争，一直積壓的沉郁沖了上來讓她不适，她轉身就想走，胡青卻抱住了她。
這一下，範芝玉覺得惡心，用力推開他，然而邁步門檻時，氣急攻心地視線一黑，身子毫無直覺地一倒。
見此，胡青吓得立即沖上前，将她接入懷裏，然而彭洱沖得太上前，徐缦如向後一倒的頭直接磕到了他的肩膀，整個場景都卡了一下。
兩人驀然出戲，輕笑出聲。
“等下。”
彭洱笑着，單手攬過徐缦如的肩膀，将她撐起。
徐缦如借力站好後，揉着自己的後腦勺，無奈朝彭洱笑着說：“老彭你這肩膀真是硬啊。”
“對不起。”彭洱失笑道歉，“我步子邁太大了。”
監視器後的梁青一也被兩人逗笑，“你們倆自己調整好啊，等會兒直接從缦如倒下那裏重新拍。”
說是這樣說，可演員間都有個說法，一旦開始NG了，那就會是個連鎖反應，一時之間可能會重複NG好幾次。
果然重拍的時候，兩人的走位都有點問題，要麽是笑場，要麽是畫面不美，沒有倒好。
來往幾次後，梁青一先讓他們休息休息，徐缦如無奈地搖頭，“這倒的姿勢太有講究了。對我們很有技術啊，梁導你是要美，還是要我們倒得實在點？”
梁青一也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但她确實想要兩者皆得，她思索着方法，轉頭時突然看見在一旁圍觀的一對男女。
她立即笑了起來，朝他們一喊：“小秦，小雪。”
聽到這聲，兩人同時偏過頭看來，梁青一看着兩人，擡手朝片場指了指，笑眯眯開口：“都會倒的吧，來，你們倆上去演示一遍吧。”
秦訊：“……”
霍雪：“……？”
突然的替身演示，讓兩人根本來不及拒絕就被推着進了屋內鏡頭前。
霍雪站在秦訊面前，用眼神問：怎麽辦？
四周的視線都落在兩人這兒，秦訊看着她，只能無奈以眼神回：倒吧。
既然如此，霍雪也沒有辦法了，她按着剛剛的徐缦如的路線走過門檻，然後正要往後一倒，身側的徐缦如突然出聲制止，“等會兒！”
霍雪動作一頓：“？”
“你們倆都沒有帶入我和彭洱情緒，應該要從剛剛彭洱那兒抱着我開始演。”
徐缦如開口說。
抱……？
霍雪轉頭看向秦訊，本來想問要嗎？
然而秦訊收到她遞來的眼神，卻意會錯了，忽而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身，往自己懷裏一帶。
霍雪猝不及防靠入他的懷中，後背貼上他的胸膛，
下一秒，他忽而俯身貼靠近她的側耳，氣息拂過了她的臉頰。
霍雪身子微微一僵。
就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說：“推。”
霍雪瞬時回神，反應過來按着範芝玉的動作将他推開，邁步往前一跨，而後敷衍地閉眼往後一倒。
緊接着，一道溫熱的懷抱擁上前。
他長臂一攬，掌心環扣在她的側腰上，另一只手護在了她的後頸，将她穩穩接住，而後抱着人半跪在地上。
“阿莺。”
身前人忽而喚出這聲，霍雪一愣，下意識睜開眼。
男人那雙眼睛，眸光溫柔缱绻，正含情脈脈地凝視着她，攬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緊，他低頭靠近她的額前，下巴輕抵着她的發頂。
動作珍重地，就像拿到了失而複得的寶物。
霍雪愣然了幾秒，想起來這是彭洱之後的動作。
他幹脆也演了。
只不過，他把稱呼換了。
叫戲中的她。
阿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