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空曠的走廊傳來一陣霹靂吧啦的淩亂腳步聲,肖景城提着包在手術室外找到晁野。
“怎...怎麽回事啊?”
肖景城氣還未喘勻,看着晁野一身髒污,吓得大腦宕機,無法思考。
他原本是在網上看到的消息,說疑似晁野在紅花街發生鬥毆進了醫院,附帶一張晁野上救護車時的照片。
拍照的人離得遠,像素模糊,只能依稀辨認大概身形,看不清人臉,肖景城連忙找人降熱度,尋到發布人,拿錢封口。
消息是攔截下來了,肖景城并不放心,立馬打電話跟晁野求證。
誰知,對方告訴他,确實在醫院,還讓他幫忙帶一套換洗衣服。
此刻,看着坐在醫院休息凳上的晁野,肖景城只覺得茫然...
還不等晁野回答他的問題,手術室沉重的大門推開,一身手術服的汪炀從裏面出來,晁野見狀,噌地站起身,兩步并作一步,汪炀面前站定。
看着好友凝重的詢問眼神,汪炀也不多廢話“沒事了,他本就發燒,身上還帶傷,手上沒多大力氣。”
晁野這才重重卸下一口氣,拍拍汪炀的肩“謝了,借下你辦公室,我換身衣服。”
汪炀點頭答應,帶着晁野和肖景城往辦公室走。
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就連汪炀也忍不住疑問,“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晁野擰眉沉默,不知該從何說起,腦子裏全是漿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事情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般狀況。
“我也沒弄明白...文客多久有假?”
汪炀看着他欲言又止,多餘的話沒說出口,只道“你趁他在群裏嚷嚷的時候問他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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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個有個小群,平時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但只要文客一有休息機會,小群就熱鬧起來。
汪炀明白晁野的意思,這是想讓文客幫忙打聽人,晁野自小就是個有注意的,汪炀了解,也不再多問。
肖景城業務繁忙,沒顧上聽他們說話,從進辦公室起就到小陽臺上接電話去了,再回來,正好聽見汪炀問晁野“他家人呢?這段時間需要照顧,身邊不能沒人。”
晁野本就未舒展開的眉蹙得更深,面色凝重,沉思一會兒才道“好像有個妹妹。”
“能聯系上嗎?”汪炀問。
“他手機裏不知道有沒有號碼,我待會看看。”晁野思索道。
剛才手術開始前,護士已經将俞夏身上的物品搜出來,交給他代為保管,手機現在就在他手上。
想了想,晁野又說“實在不行,我來照顧。”
一旁的肖景城一聽急了,“祖宗,你馬上就要挑劇本進組了,工作不要啦?”
晁野抿唇沉默幾秒,“往後推推吧,我也放個假。”
肖景城只想讓一旁的汪炀給自己也上一架呼吸機,“你忘了年底要沖獎?不申請學校了?”
“...現在的成績差不多也夠了。”晁野固執道。
确實也夠了,但再拍一部戲會更有把握,還能争取晁野心儀的導師。
更何況這次遞送的幾個劇本都還不錯,錯過會很可惜,可看着晁野堅定的模樣,肖景城也不好再勸。
只在心底默默嘀咕,病床上躺着的那位不知施展了什麽妖術,将他們圈子裏的敬業勞模都變得沒有事業心了...
。
晁野和肖景城沒有在汪炀辦公室多待,汪大醫生也業務繁忙,半夜都還有一臺手術。
等到俞夏從手術室轉入單人病房後,肖景城也先行離開,晁野說放假就放假,他還得回去處理一堆事兒。
拉了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看着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的俞夏,晁野突然也開始疑惑,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玄學、命運之說。
不然他和俞夏怎麽總是在醫院相處,這多少跟孽緣沾點關系吧?
但晁野只是這麽一想,将俞夏送進手術室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放開這只小笨狗,每次沒他在身邊,小笨狗就将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
現在更好,小命都差點丢掉。
無法感同身受俞夏是懷着怎樣決絕的心情将鋒利的刀刃送進肚子,但心底的聲音明确告訴晁野,他再也不想看見同樣的情景。
從醫生交給他的密封袋裏摸出俞夏的手機,手機還有一半的電量,正在思索如何打開時,手機已經滑屏解鎖,小笨狗壓根兒沒設密碼。
心底知道随便亂翻別人手機有侵犯隐私的嫌疑,但晁野給自己找了個心安理得的借口,他得想辦法聯系俞夏的家人。
現代通訊方式帶來的習慣使然,晁野先打開的是微信,入目便是界面最頂上标着太陽的聊天窗口,通過頭像,晁野知道是自己的微信。
他的微信對話框被俞夏備注成太陽,并置頂在最上面。
晁野頓了足足三分鐘,心裏軟軟塌陷一塊,才回過神做正事。
微信翻找一通并沒有符合預期的聯系人,晁野又輾轉到電話簿和短信。
找到兩個值得關注的號碼,其中一個有小房子圖标,晁野猜測是家人,點進去看了幾條零星的對話記錄,證實了晁野的猜測。
并沒有立刻撥打電話,晁野想先看看另一個號碼,剛想退出,手機發出短信收件鈴聲,屏幕上蹦出來幾條新消息。
“哥哥,那個人沒有再來了,你還好嗎?”
“你...那天的話時什麽意思?”
“什麽叫帶着你那份好好長大?”
“媽媽最近狀态也不是很好,我可以去找你嗎?”
晁野沉默良久,看着對方發來的話,聯想到俞夏決絕的行為,雖未探知事情全貌,但晁野多少猜到些什麽。
凝望着病床上昏睡的人,晁野只覺得心髒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傳來窒息的疼痛。
家人和他都将俞夏拒之門外,他的小笨狗是不打算朝未來走了。
晁野猜俞夏應該不想讓妹妹知道近況,卻也沒代替他做回複。
退出界面,晁野點進了另一個號碼,快速浏覽一遍,才發現俞夏這只小笨狗又去地下拳場了,看樣子是剛出了一場比賽,難怪身上還帶着傷...
晁野一時間又心疼又生氣,瞪着對方昨天晚上發來的詢問消息,問俞夏之後的場子還接不接。
這次晁野沒忍住,手指咄咄地按鍵,編輯消息發送。
【不接,他以後都不去了,你再聯系他,就舉報你。】
對方顯然正在看手機,秒回了幾個巨大問號,并疑惑他是誰,晁野沒回複,将這個礙眼的號碼拉進黑名單,收起了俞夏的手機。
郁悶半天,晁野才想起自己把正事兒抛到了腦後,說聯系俞夏家人都忘了。
但思及剛才的短信,晁野覺得還是不聯系好。
。
俞夏還沒醒,剛平靜下來的晁野沒什麽睡意,摸出手機翻了下微博,對于他是否進醫院的消息已然攔截,但還是有部分粉絲在讨論。
【啊,希望野哥出來說明一下,鬥毆不鬥毆另說,真的很讓人擔心啊!】
【+1,消息被截得這麽快,有種不打自招的感覺】
【對啊,要是真不是,野哥以往的态度都是拍照證明自己在劇組,根本不會理原博】
【這次真的太久沒消息了,不會真出事兒了吧】
......
晁野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汪炀他們這家醫院費用高昂,環境很是不錯,單人病房瞧着跟酒店房間似的。
在角落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背後是質感厚實的純色窗簾,現在時間剛過一點一刻。
晁野借着暖黃的落地燈拍了張朦胧單人照,發了微博。
晁野-:玩呢【圖片】
這個點沒睡的大有人在,晁野微博一發,兩分鐘就收獲了幾千條評論。
【啊啊啊啊,我野出現了!】
【不信謠不傳謠,我野哥真好看[舔屏.jpg]】
【照片衣服明顯不一樣啊!這回黑子該閉嘴了吧】
【...可是,都這麽久了,換身衣服不也很容易】
【不允許玩太嗨,忘了回應啊?】
大致浏覽了下,評論跟以往一樣,各色內容夾雜,質疑的也不少,但晁野知道此時應對的最好方式就是沉默。
該給的澄清他已經給了,剩下的就是等互聯網記憶過去,人們注意力轉移。
這件事很快就會被抛之腦後,就像之前的事情,這兩天無人再提。
晁野轉發的辭退聲明還明晃晃擺在他最新動态下面,上面清楚說明,已經将俞姓助理辭退。
晁野捏了下山根,覺得之後俞夏的安排是個麻煩。
但這些都是後話,現在他只希望小笨狗快快恢複,活蹦亂跳起來。
那些曾經因為幼稚、置氣,沒去好好了解的關于俞夏的事情,也該主動去探尋了。
。
正思索着該從哪裏入手,手上滅屏的手機發出震動,上面顯示着姚子意的名字。
“你沒事吧?真進醫院了?我看汪炀在小群裏發了張你在醫院的照片。”這是他們的習慣,幾個人互相有點什麽事兒都會在群裏通知一聲。
但汪炀忙着下一臺手術,只發了張照片,姚子意幹脆直接打電話詢問本人。
“沒有,是俞夏。”
“啊?他怎麽了?”
“一兩句解釋不清,改天說吧。”晁野捏捏山根,對麻煩小狗感到頭疼。
可這份麻煩,他不會再抛開。
“行,對了,我昨天登企鵝傳文件,看到陽縣中學的群有消息,他們想組織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你應該不去吧,這麽遠,那誰...俞夏也去不了吧?”
還不等晁野回答,姚子意已經自顧自猜上了。
“多久?”晁野有些遲疑,陽縣,是他和俞夏認識的開端,去那裏說不定能多了解一些關于俞夏的事情。
“你要去啊?群裏還沒定确切時間,大概是下個月。”
晁野沉思片刻,沒确定“到時候再說。”
電話挂斷,房間沉寂了兩分鐘,卻響起了敲門聲,晁野暗道怎麽比拍戲時還忙,他連躺在病床上的小笨狗都還沒好好看過。
無奈起身去開門,本以為是下了手術的汪炀,卻不曾想門一開,站着氣喘籲籲的許言禮。
許言禮一瞧見他就慌裏慌張地詢問“你沒事吧?你傷到哪了?讓我看下...”
“噓,出去說。”
見晁野完好無損地站着,又壓低嗓音示意他安靜,許言禮立刻冷靜下來,他頓了頓,越過晁野的肩膀瞧見病床上,俞夏熟睡的小半張側臉。
許言禮頓覺自己誤會了,遲鈍地産生羞憤感,這讓他口不擇言。
“是俞夏出事了?早跟你說了,他這人這麽混,是個大麻煩,你怎麽...”
不斷指責的許言禮突然噤聲,對上晁野又黑又沉的目光,那雙漂亮眼眸沒情緒看人時,冷漠得讓人心慌。
晁野不知道俞夏什麽時候會醒,隔着道房門看不見人,他有些着急,這份着急展現在臉上,變成了不耐煩。
許言禮一次又一次的言語貶低、故意離間,已經讓晁野忍無可忍,他覺得有些話該說清楚。
他将許言禮帶到走廊盡頭,這裏望出去可以瞧見醫院的花園,小路上都亮着燈,但病人都睡了,顯得格外靜谧空曠。
晁野不拖泥帶水,對許言禮闡明自己對俞夏的感情,以及許言禮在他心中只是如同親人般的弟弟。
說完,晁野快步回了病房,他怕俞夏念頭未消醒來還會做傻事兒,所以姚子意打電話時沒出病房。
但許言禮一來,晁野顧不上思索,只想将他帶離俞夏,他不願許言禮口中的貶低傳入俞夏的耳朵,侵入俞夏的夢境。
許言禮望着急步離開的背影,怔怔的感到巨大失落,他一直欺騙自己,他們是竹馬、是發小,怎麽可能有別的感情超越他們。
但他也頓覺,晁野對他的情感和對其他幾個發小朋友是一樣的。
其他人也是如此,是他自己先動了心,就覺得他們活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忘了感情從來不是一廂情願。
許言禮看着樓下的花園獨自站了很久,久到護士查房詢問他是哪個病房的家屬。
許言禮搖搖頭,落寞地走出醫院,回家,他該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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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病房,輕巧地帶上門,病床上的人果然沒醒,但卻凝着眉,發出呓語。
俞夏睡得不安穩,夢中他又回到那片茂密的山林中,距離他前面一百多米處,奔跑着一對男女,女人手中還抱着剛醒來不知發生何事卻莫名感到害怕的小女孩。
小女孩睜大眼睛流淚,卻不敢哭出聲,看着他,小聲地喊着“哥哥...”。
俞夏拼命地向前跑,急促喘息,感覺肺部快要炸裂,卻始終追不上,他與前面三人的距離越來越遠,越拉越大。
終究,他還是被丢下了。
夢境中鋪天蓋地的絕望朝俞夏覆蓋,巨大的失落和難過讓他無措,茫然間感覺額頭上傳來一陣溫熱,熱源滾滾,讓他好似被柔軟的羽絨被包裹起來,縱使身邊皆是黑暗,也沒有什麽再能傷害他。
夢境外,晁野再次坐到病床旁,用熱燙的手心覆蓋住俞夏的額頭,拇指輕輕揉刮着對方皺起的眉眼,隔着手背落了道克制又溫柔的吻。
即使他和俞夏的關系仍舊處于一團迷霧,但晁野清楚的知道,也許就是宿命,硬要将他和小笨狗捆綁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晁野打算就此沉溺,只要俞夏的手一直讓他牽着,不管以後再多麻煩和挫折,他都有勇氣面對。
高二那場無疾而終的暗戀,經年之後,再次系上繩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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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丢丢小劇透:
野哥追妻開始,沒有火葬場(野哥對小狗來說從來都是救贖
小狗還有一些心結,解開後就雙向奔赴啦!